作者：狐狸卷
谢长生说完，有些紧张地盯着对方。
大理石膏雕花的水池边, 乌发雪肤的少年鸦睫耷拉，琥珀色的瞳孔被阳光照得更加剔透澄亮，他单手搂着绀色制服外套和书包，另一只手搭在水池边，雪腻的肌肤沾了水，泛着光。
那自然曲起的手臂纤细白皙，腕骨伶仃精巧，漂亮，却有些瘦弱，仿佛攥在手中稍一用力就会扯断，细腻的肌肤也会留下惹眼的指痕。
孱弱荏软得不像是强悍的吸血鬼。
他的话或许得到了少年的信任，对方哼了一声，并没跟他交换名字，只从水中抽出手，手腕甩动时水珠飞溅，白皙透粉的手指上水流凝聚，指尖水珠“滴答”一下，落回水池。
沅愫拿手绢细细擦拭手指，不咸不淡地评价：“嘴上功夫真是了得。”
男生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只细白漂亮的手上，笑意清爽，嗓音朗润，“希望你不要生气。”
态度很好，挑不出什么错来。
可沅愫没有要放过这人的意思，他扫了眼对方身上属于普通高中的校服，琥珀眼微垂，红嫩柔软的唇也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但你不知道你这样一直盯着人看很没礼貌吗？”
这话就有挑刺的意味了。
按理来说，这种没什么冲突的行为到此就该结束了，可少年却偏偏不肯就此揭过，揪住不放。
谢长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脸上笑意隐去，嗓音也冷了下来，眉眼似蒙上了一层雪，寒意十足。
“我的注视让你感到冒犯是我的不对，但我已经道歉了。难道，看你需要付费吗？同学。”
沅愫坐在原地，悠然地翘起了腿，手肘搭大腿上，他单手撑着脸颊，像是一只晒太阳的猫，轻松地尾巴摇晃。
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那些人想弄死自己却又不敢动手的样子，憋屈的、压抑的。
浓密纤长的睫羽低垂，撒下一片浓黑阴影，少年郁丽眉眼秾艷如妖，漂亮雪白的小脸莞尔，“这就是你犯错后道歉的态度？很讨人厌诶……”
谢长生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如沐春风，可面无表情时，漆黑眉眼显出几分凌厉，“那你认为该怎么解决？”
沅愫瞧着男生那股扑面而来的倔强小白花气息，不受折辱不屈服，他心里啧啧。
“这就是主角受吧。”
341：【眼光毒辣。对，他就是主角受——谢长生。】
沅愫摸向自己的包，有些头疼地问：“我强词夺理不出来了，能抽他一顿吗？”
【你没理的时候的确可以这么做，这会显得你特别容易破防。】
“341，你说话也很欠抽。”
话语间，沅愫已然起身，他掏出鞭子，随手将包和外套丢一边的长椅上。谢长生看到少年手中“啪嗒”迤地的银色长鞭，神情一变。
他问：“你想在学校里动手？”
“要是我愿意，在这儿把你打残都没关系。”
少年高仰着白皙精巧的下巴，气焰嚣张。他单手挽着鞭子，葱白手指纤细，那双剔透漂亮的琥珀眼上下打量着谢长生这身还没换下来的旧校服，嫣红郁丽的唇瓣溢出了一声轻嗤，不屑嘲讽出声：“贫困生。”
谢长生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可一道匆忙的脚步声却忽然打断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那边好像有两个人？”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外游荡？”
二人循声望去，教训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两个戴着纪检部袖章的学生便冲了出来。
“你们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话说到一半，一个部员看清沅愫的脸时，面色瞬间一变，语调也软和了下来，“啊……原来是沅同学啊，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沅同学，还是说身体不舒服？”
边询问，他已经走到了少年身侧，伸手主动道：“沅同学需要我帮你拿东西，送你去医务室吗？”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那人神情有些紧张地盯着沅愫的脸，小声提醒。
经他这么一说，沅愫才察觉身体有点不适，四肢没什么力气，感觉有点像犯低血糖。
谢长生也注意到少年面色微微发白，细眉微蹙着，细瘦单薄的肩不适地微微下塌，他呼吸的起伏大了些，莹白纤细的脖颈隐约可见几条黛色的青筋，头顶阳光并未将他身上的病弱驱散，反倒像是要将这雪片般纤薄脆弱的少年给残忍融化……
冷汗沁出，乌黑发丝被汗水沾湿，粘连勾缠在颊边脖颈，他唇瓣却依旧红，红得怪异，艳得病气，呵气都似涌动着一股潮热的香。
在场几人的眼神皆变了，一股怪异的情绪猛然强势地漫上心头。
“我这是怎么了？”沅愫被这一出弄得有些懵，眼神迷茫。
341解释：【你抗拒喝人血，不管是人造的，还是人类的，都不喝。可人类的食物并不足以为你这具身体提供能量，你常年处在饥饿状态，是个非常孱弱的血族。】
……难怪这症状有点像高中没吃早饭时犯低血糖。
沅愫咬了咬唇瓣，抖着手将长鞭一并丢到了那位部员手中，蹙眉吩咐：“送我去医务室。”
刚开口的棕发部员眼睛一亮，立刻将手里东西丢给同伴，上前一步准备扶住沅愫，他简直要压抑不住笑，道：“我先送沅同学去医务室，你在这儿处理一下这位同学。”
沅愫在对方碰上来之前轻轻避开，他蹙眉，苍白的小脸透出几分不悦，“带路，别碰我。”
那棕发部员尴尬地笑了笑，连忙点头哈腰地应“好”，脸上滑过几分惋惜。
“就三四分钟距离，要是实在不适就喊我一声。”
沅愫恹恹地垂着郁丽的眉眼，勉强又敷衍地挤出了一声“嗯”。
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离去，谢长生许久才收回视线，身旁那位部员却还未回神，神情意犹未尽。
他打量了一眼谢长生，问：“新来的？你是人类吧？”
谢长生点点头，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要刁难他的意思，“是的。”
那部员抱着沅愫的外套和包，往怀里搂了搂，闲聊了起来：“你怎么跟那位碰上了？”
“恰巧碰上，”
谢长生注意到那男生手指小心地摩挲着外套，脸颊微微泛红，眼看又要走神，忍不住开口打断：“他怎么了？”
那部员顺手把衣服叠好，道：“以后见到他都避着一点，这里大多数血族同学都很礼貌，唯独那位阿什德家族的小少爷脾气怪异，性情恶劣。”
“他要是想收拾你可不需要理由，躲开就好。”
谢长生沉吟片刻，轻轻一笑，“谢谢你。”
部员：“不客气，你哪个班的？”
“高三3班。”谢长生神情平淡。
部员听后却是面色一变，“那你完了！你跟那位少爷一个班啊！”
“他很小心眼的，你这跟他一个班，之后想躲都躲不掉了！”这语气，除了震惊和同情，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谢长生毫无所觉般，神情稀松平常，狭长黝黑的眸底却划过一抹兴味，“是吗？”
原本想看对方露出慌乱神情的部员一愣，但很快，男生清俊的面容便恢复正常，他道：“谢谢。”
说着，主动伸手拿过沅愫的衣服和包，道：“我帮他带回去吧，就不麻烦你跑一趟了。”
……
医务室，沅愫已经遣走了带自己来的部员。
他面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校医倒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沅愫是这里的熟客。
校医室有人造血浆，据341所说虽然没人类温暖的血液美味，但滋味依旧不错，可沅愫看到那一袋袋密封好的血液，鲜红浓郁，他却没有任何胃口，反倒生理性地有些抗拒。
少年拧眉，拒绝了校医的提议，只闷声低低道：“我不吃，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校医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她无奈道：“好吧，但你一直不吃的话，身体就会一直处在这种低能的虚弱状态，这会影响你正常生活的。”
面对校医的苦口婆心，沅愫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躺到了最里面那张病床上，阖眸休息。
这里并不算舒服，隐约可以听到开着门的校医办公室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很是催眠……
沅愫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经是午饭时间。
校医刚要出门，问：“要帮你带一份回来吗？”
沅愫摇头，“不用，谢谢。”
这位校医也是血族，学校血族跟人类的食堂是分开的，沅愫哪个食堂都不去，家里给他请了营养师，会顿顿送餐来，他一般在校门安保内的接待室吃饭，这早打点过。
沅愫跟着341指引往后校门走去，睡醒了就吃的幸福小猪生活令少年心情愉悦。
他步伐欢快地穿梭过团簇清新的绣球花小道，这条路幽秘僻静，梧桐树叶繁茂，是每个校园都有的、并喜闻乐见的小情侣私会“小树林”。
少年正琢磨着自己会不会碰到私会的小情侣，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低弱的：“伊，伊部长，我知道错了，你，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不敢搞那些小动作了……”
沅愫：“……！”
是八卦的气息。
肚子忽然也没那么饿了，碰上这事儿只能证明有缘，老天爷都要给他配这么一顿开胃菜。
少年顺着声音抬眸看去，却见几个人高马大的血族将一个个子不高男生围在中间，准确来说，是欺压着跪在地上。
艾尔警告：“别哭哭啼啼的，问你话呢，同学。”
蒙络：“我们可没动手，只是教室里有监控，我们不方便聊才来这里。”
里维面无表情，“废什么话啊，直接把他送回家族的地下室，刑具挨个儿伺候一遍。”
沅愫眉心一皱，校园霸凌吗？
但很快，一道泛着寒意的冷冽嗓音为他解了惑。
伊赫闲散地靠在树旁，他仰头盯着手中玻璃瓶中透明的药液，是巫药，给血族服用的，会令使用者意识丧失，沦为只会进食的野兽。
“这药可不好弄。”
男生金发在树荫下都额外耀眼，奇异的如猫科动物般的眼眸低垂，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吓得魂不守舍的人类，眼神跟看一块死肉没什么区别。
他开口，语调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你说清楚是哪儿搞到的，我抓到了叛徒，就不会难为你了。”
一个人类，是怎么弄到这玩意儿的？还是有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故意想让自己出丑？
伊赫思索间，却敏锐地察觉到一股陌生的视线，他猝然抬眸。
霎时染上猩色的眼眸，冷冷地落在了不远处沅愫的身上。
沅愫：“……”
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