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卷
南栖星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很有分寸，这个特殊时期若非有紧急信息，对方是绝不会冒险联系他们的。
南栖星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迷地开口：“基地出了间谍，是顾叔。他想杀了我爸，总局那边短时间也没办法派遣新区长下来，多半都会由他晋级，成为区长。”
尤敛还没来得及震惊，可南栖星的下一番话令他彻底愣住。
“他想这么做的原因并非私心，而是为了所有组员。顾叔不认同我爸总是派遣很多战斗经验不足以应对血族、但血液能吸引血族的组员去执行刺杀任务。”
“死亡率很高，他心疼那些孩子……”
说完这话，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发沉默，再开口时，南栖星的声音艰涩得令人发颤。
“看到跟我一起长大的组员牺牲我也很痛苦，但为了最终的胜利，牺牲总避免不了。可站在顾叔的角度思考，我又能完全理解。”
“我现在很纠结……最可恨的是——”话至此，南栖星猛然刹住！
尤敛并未催促，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平复情绪。
许久后，电话那头南栖星哽咽的声音更明显了，“我好像个卑劣小人，我以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我爸牺牲其他组员，却将我安排在最安全的信息组工作，我很对不起你……”
尤敛知道南栖星是个无忧无虑又单纯的性子，他放缓语安抚：“没必要感到抱歉，你不也说了吗？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那些同伴的死亡也并非毫无意义。组织培养我们多年，为此尽责是我们的义务……”
尤敛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人却忽然打断：“不是！！”
霎时，两人皆是一寂。
沉默弥漫，不妙的预感在寂静中发酵。
半晌后，南栖星带着哽咽的声音低低传出：“在你任务期间，你的身份信息是几乎透明的，谁都能查到。”
尤敛瞳孔猛然一缩，呼吸骤停！
“这一点，是，是我爸安排的。”
南栖星近乎自暴自弃，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发抖，“目的是为了转移血族的注意力，让他们专心针对你，谢长生便更有机会活捉带走沅愫。”
“暴露你的信息这件事其实没有必要，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提高任务的完成率。”
沅愫离得不算远，听得到手机漏音的内容，他看到男生一动不动地僵硬在原地，宛如一尊石雕，仿佛没了呼吸，只有紧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难怪，他就说尤敛的背景后来怎么一查就出，原来是组织那边将他当做诱饵，并且并未将这一点告知他。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让人送死吗？
南栖星说完，没有卸下重担的感觉，堆在心口巨石似乎越来越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现在血猎的人和冷漠自私的血族又有什么区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摒弃人性，甚至还伪善地打着家国大义拯救人类的幌子。
有些牺牲真的是难以避免的吗？上面的人，真的看得见基层吗？
计算利益得失的时候，人究竟是人还是用之可弃的工具？
许久，南栖星再次开口：“你们不要回来了，我会给你们一个安全干净的账号，往里面打些钱。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随便哪个国家，远离这里。”
电话挂断，尤敛长久地坐在原地。
沅愫看了一会儿，往他身旁挪了挪，少年没说话，脑袋一歪，靠在了尤敛的后背。
他身量高挑，肩膀宽阔，身形已然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但此刻颓丧无力地垮下之后，看着也不过是个需要安慰的少年。
组织的人80%都是从福利院里领养来的孩子，他们将组织当成自己的家，组织却将他们视作吸引豺狼的肥羊。
养肥了，抛出去，豺狼被食物吸引时，猎人再端着猎枪一击毙命。
狼死了，猎人欢呼雀跃；狼没死，那就下次再下圈套！
那羊呢？
更何况，那些组员不是家畜，而是一条条鲜活年轻的生命。
沅愫脸颊贴在男生的后背，闷而清晰的心脏跳动传递过来，胸膺的颤抖同样震动着他的耳膜。
忽然，少年感觉到自己搭在尤敛肩头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尤敛回首，冰蓝色的眼眸通红，布满血丝，他紧紧握住沅愫的手，喉咙哽着石头般，撕裂的痛令他近乎窒息。
喉结颤抖，半晌，沅愫等到了那句嘶哑的、带着些祈求与寻求依赖意味的话。
“我喜欢你。”
“我想跟你离开这里。”
第114章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 尤敛的大脑甚至是空白的。
死守的心意狡猾地从口中溜出，落到了少年耳中。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后悔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仿佛在利用沅愫的同情心。
但大概率, 等待他的依旧会是拒绝或者是沉默的冷处理。尤敛垂首, 握着少年纤细手指的力道松开, 下滑，垂落在身侧。
他浑身湿透，垫了张椅垫就坐在床边, 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像是一条丧家犬，狼狈至极。
如果组织明确地告诉他，为提高任务成功率会暴露他的身份，男生绝不会推辞。他能为组织牺牲，但不能接受以这种类似背叛的方式, 不明不白地死去。
可这时, 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抚上了尤敛的脸颊，带着些力道托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双眸对视, 少年眼底并没有想象中的愠怒，嘲弄，亦或是不满。澄澈清透的琥珀眼静静瞧着他, 鸦睫低垂着一片阴影。
沅愫觉得尤敛像是要哭了，冰蓝色眸底染着些红色，额角青筋暴起，肩颈线紧绷，呼吸颤栗。
少年放缓语气，略湿的漆黑睫毛轻眨，他声音柔软, 他轻声道：“尤敛，尤敛……你先听我说。”
“事先说明，我不否认你的情感和喜欢。我接下来的话，也只是我的疑问和困惑，你能答的上来就答，答不上来也没关系 ”
男生似不明白他做这一出是要干什么，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既像是不安，又仿佛欣喜。
苍白的喉结滚动，尤敛抬手，再一次握住了少年捧着他下颌的白皙手指，脸颊有意无意地磨蹭了一下少年柔软的手心。
沅愫若有似无地回握住了，仅仅是指关节曲起的小小动作，男生如获至宝般，心跳加速，他偏头紧盯着少年白皙的小脸，心底的悸动越发强烈。
喉间炙热，一股更为强烈的冲动涌上，冷调的蓝色眸底迸发出了炙热的光，尤敛声音低哑，开口时颤抖着气声。
他说：“我好想跟你一起远走高飞，我觉得，我爱你……”
想要占有，想要呵护，想要亲吻，想要交融，想要他的全部……想想想，满脑子的贪婪，暴露不知足的劣性。
听到那三个字，沅愫呼吸颤了一瞬。
他没挣开，任由尤敛紧握着自己的手，掌心炙热温度似要将他融化……
可少年没回应那一句“爱”，他接下来的话，令尤敛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空濛。
他问：“尤敛，我们才认识多久？一个多月？”
此话一出，空气霎时一窒。
如同石化般，男生身体猛然一僵，最后一句话如同穿心一箭，来得猝不及防。
沅愫将他的迷惘与其他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他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这种情感又是什么时候转化为爱的？”
房间内老旧的、不知品牌的空调吹得呼啦啦地响，干燥的暖气充斥了屋子，尤敛却感到手脚冰凉。
少年语气轻柔，嗓音细如沙，缓和，毫无压迫感，却令尤敛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质问与抗拒。
更可恶的是，沅愫的话现在也成了尤敛心中的疑惑——心跳和情绪是无法欺骗的。
但他把自己仅一个多月就产生的情感捧到心上人面前，会不会显得……有点廉价？
他在质问自己。
尤敛不会否认自己的情感，但年少的根深的自卑，两人的经济差距、物种差别……重重困难摆在面前，尤敛生出了懊悔之心。
怎么能轻易说爱，怎么能让沅愫感到这份感情是轻贱的。
手在身侧攥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尤敛处处是困境，组织将他视作随手可弃的棋子，沅愫会不会也是将他的感情当做平淡校园生活的调味剂？
沅愫问系统：“他想哪儿去了？”
341措辞：【觉得你在玩弄他。】
沅愫：“。”
他呼出一口气，站起了身。
少年端起谢长生先前泡好的茶，此刻水温刚刚好，但他还是试探着用唇瓣碰了碰，随后喝下，润了润燥热的口腔。
沅愫没有解释和安抚，稍提高了声音，让浴室里的那位也能听到。
他问：“正常的、普通的、恩爱的情侣，仅会因为一个月的相处就产生能称之为‘爱’的浓烈情绪吗？”
“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即便是真的，你的喜欢和爱在我眼里也是一种虚幻的存在，不真实，让人心生戒备。”
尤敛瞳孔骤缩，眸底血丝密布，他哑声低低地问：“我让你感到不安了，对吗。”
“对。”少年回答得干脆利落。
白皙的下颌略仰起，脖颈线条细腻柔软，弧度漂亮且脆弱，琥珀色的眼眸低垂，沅愫声音冷了些。
他盯着尤敛，忽然一哂，“而且你也没有追求我，我凭什么因为你一句话，就跟你在一起？”
“付出真心，讨人欢心，毫无保留地去追求……怎么喜欢一个人，还需要我教你吗？”
尤敛察觉到了一丝怪异，他抬头，眼眸逐渐燃起了亮光，语气珍重：“这些我都能做到。”
沅愫放下瓷杯，没有要过多讨论这个问题的意思。他点点头，“好。那下一个问题。”
嫣红唇瓣抿了抿，牙齿碾磨，嚼碎了一片落入口中的茶叶，叶片的涩意在口腔弥漫。
少年又问：“那你喜欢我的什么？这么短时间就对我表达爱，会让我以为你只是喜欢我的外貌。”
“嗯……我并不会否认因我的外貌而产生的感情，但我不能接受只仅仅是因为容貌，就喜欢。”
“这不轻浮，但很不负责。”
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窗外狂风吹打玻璃窗发出了雨点的猛烈“啪嗒”声音，清脆得像是捏烂某种小颗粒水果，玻璃窗封得不够严，有风流的尖啸在室内起起伏伏，仿若悲鸣与哀嚎。
空调的暖是干燥的，随着水汽的消散，不适霎时席卷全身。
沅愫靠坐在电视柜上，他注视着尤敛，口齿清晰，语气轻快地说：“我是个性格非常讨厌的人，浑身是刺，你要是因为皮囊对我一见钟情，你以后会对我失望的。”
“我很刻薄，我很自私，我独断又刁蛮，懒惰，不可一世，仗着家中富贵就随意欺凌同学……”
少年玩笑似的话还没说完，尤敛骤然拔高声音，狠狠打断：“不要这么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