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心求稳
他就随口说了一句话罢了,怎么就成撩拨人了......明明不正经的人是......是他才对。
小皇孙殿下暗自在心下腹诽,却不敢明说。
毕竟他是领教过萧明渊的那一张嘴的,明明正正经经的说话,也能叫他逮住机会调侃两句。
眼下还有正是,小殿下只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撇开眼,轻声开口:“别......别说这个了!”
宣珩仔细看了一眼底下的舆图,压低声音问道:“我看你这舆图之上对各个地方的兵力部署均有注解,你先前可是已经思虑过平息镇压倭患的策略了?”
见小皇孙一本正经地发问,萧明渊自然不好再欺负人。
只是抬手将人拉到一旁,同自己一起坐下。
再替他一点一点地细细解释。
“殿下大抵能看得出来,南边一带的倭寇,大多盘踞临海礁岛之上,登陆之地多在漳、泉、崖州等地。”
只因此处乃是海商入大景海港必经之处。
又因地处兵家必争之地,先前战乱多年,土地民生难以恢复生机,城镇荒芜,有所庇护百姓甚少......
少部分无法谋生的,或许会落草为寇,大部分的也会逃往其他州府谋生。
要知道,地方的兵马供养,部分由朝廷任免守将,拨付部分军饷粮资,剩下的,还需得地方自行解决。
没有人丁,农田无人料理,有些地方的州府官员,甚至连税银都收不上来,自然也无法招兵买马,抵御外敌,更养不起太多的精兵强将。
故而,海外倭寇才会时常前来侵扰。
“这些地方的兵马部署不多,而且大多领兵之人为地方守将,又固守一隅。”
萧明渊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殿下应当记得,南地也不过是前几年才收复下来,如今不过数年时间,民心是否归顺还未可知。”
“况且......”
萧明渊点了点崖州,和底下相邻的安南一带:“这两处是八皇子安南郡王和十七皇子安顺郡王的封地。”
此二人早在先前他家小皇孙殿下,未曾立为储君之时,便同他和宣珩生出龃龉。
事后又遭了皇帝贬斥降为郡王,安排道了那等穷山恶水之处。
这一回南地倭患一案......
萧明渊早已叫人盯着,隐约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除了那位还未就藩的楚王殿下之外,这两位一母同胞的郡王殿下,大抵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宣珩一瞧舆图,突然想起来。
年前朝中还收到了崖州、安南一带的地方奏报。
说是他的八王叔安南郡王擅自离开封地,同十七王叔安顺郡王一同在边地宴饮取乐。
十七叔性情暴虐,目无法纪,也在封地上多行不法之事。
遭到御史台的弹劾参奏。
当时陛下在朝上亲自下了圣旨训斥,两位在封地上的王叔才安分了下来......
宣珩眸色沉了沉:“二位王叔已经在封地两年有余......按理来说,有封王坐镇,普通贼寇应当不敢进犯封地才是。”
皇帝分封诸王,镇守边境,为的就是巩固边防,抵御外敌侵扰。
可是偏偏临近几位王叔的封地附近,却有宵小频频作乱!
即便宣珩并不是十分通晓兵事,也知道这其中必有鬼祟。
萧明渊淡声开口:“陛下分封诸王,以图镇压边塞,防范抵御外敌,此乃开国之时,为稳定朝局,安定边疆的策略。”
“不过,殿下应当明白,此举并不适用于后世之君。”
毕竟被分封的诸王是陛下的亲儿子,又不是继任之君的亲儿子。
一旦皇帝百年之后,后世之君继位。
倘若继任的君王势弱,压不住这些藩王们,别说是安稳边境,平定外敌了。
怕是会内乱四起,江山倒倾!
这也是为何,明明眼下在朝的诸位王爷都已经分封了封地,又早就该到就藩的年级。
皇帝却迟迟拖延着,没将诸王赶到封地上去。
宣珩实在是太过势单力薄了。
虽然眼下已经在朝堂之上站住了脚,底下也有一批拥趸之人,替他这个太孙殿下尽力出谋划策。
但是他的小皇孙殿下还缺少几分历练。
如今在朝的各个王爷们,并非全是不通文韬武略的草包。
想要压得住他们。
单单只是在朝野上,借着储君的“名正言顺”还不够。
他的小皇孙殿下,必须还要拿的出能震慑住这些宗亲王侯的“实力”才行!
宣珩听着萧明渊替自己一句一句地细细分析,心下忍不住一暖。
“我知道。”
小皇孙殿下压低了声音,轻轻应了一句。
“藩王势大,必定难以驯服,而且......封王的护卫军队虽然名义上只有三五千,实际却远超此等数目,更有可能同地方守将勾结......”
这些问题,先前东宫底下已有谋士向他提及过应对之策。
宣珩也细细地一一看过。
只是......大多都是一些激进之法,实在不宜妄用。
宣珩轻叹一声:“诸位王叔都是我的长辈,封地和权力也具由皇祖父亲赐。”
况且诸位王叔手中还握有精兵强将,更身怀宗亲骨血,更不可随意欺压。
“若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朝廷是绝不可轻易对地方藩王动手的......”
唯有怀之以柔,动之以理,暂且安抚下来,才能以图江山安稳,民生安定。
至于将来如何压制藩王......自然还需要徐徐图之。
萧明渊忍不住压了压唇角,低下头,奖励般的在自家小皇孙殿下的嘴角亲了一下。
“殿下能够思虑长远,已经很是厉害了。”萧明渊眸中含笑,毫不吝惜地给予自家小殿下肯定和鼓励。
“哪......哪有那么厉害。”宣珩抿了抿唇,只觉得嘴角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
心下又止不住地觉得发软。
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同萧明渊开口“只是我平日里......随便瞎想的而已......”
“其实我也并没有十分万全的法子,能够压制得住诸位王叔......”
他的那些法子,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说到底了,并无法彻底解决隐患。
只是眼下他也暂且想不出来一劳永逸的法子......
萧明渊撑不住笑了:“殿下的年岁才多大,自古以来,能安定江山,平息内忧外患的帝王都可以说是名震千古了。”
“如此圣明,尚且不可能只有功而无过。”
“你还年轻,上头又暂且还有陛下撑着,底下又有诸位臣工可用,如何需要殿下成日里为此事劳心苦思?”
他心下忍不住一叹。
许是因为宣珩早早地便入了朝堂,又成日里听那些大儒们讲学。
似乎就将小皇孙殿下的性子,养得有些少年老成了些。
一天天的忧国忧民心思好像用不完似的。
若不是这一回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萧明渊也不会哄着宣珩专程跟着他来这庄子上,住这几日。
只是这才几天功夫来着。
宣珩不是考虑天工院的事,就是忧心倭患生祸......
要不是这庄子上不方便,东宫的属官没跟着来。
说不定这几日,自家小殿下成日都要将自己埋到书房里头去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纵容出来的!
萧明渊知道宣珩的性子如此,正是他这般认真的劲头,叫他一时又忍不住的心疼怜爱,越发舍不得阻拦他。
“罢了,倘若不给你吃上一颗定心丸,你怕是今天整整一日都要惦记着这事,真怀疑你是诚心来磨我的!”
宣珩闻言,愣愣地抬起头:“什么定心丸?!”
萧明渊一笑:“殿下记得秋猎之前,陈将军向陛下请命,调遣神机营参加狩行大典的事情吧?!”
宣珩懵里懵懂地点头:“自然。”
那日他在狩行大典上,还亲自使了那火器......如今得了皇祖父的赐名,应当叫“飞火枪”才对。
他那日用飞火枪带祖父行狩,还出了一回风头呢!
萧明渊垂眸:“那殿下觉得,那神机营的飞火枪威力如何?可有震慑之力?!”
宣珩认真思忖:“此火器携带轻便,杀伤力极强,自然是威力无穷,倘若投入战场之上,添上马匹重甲,恐怕威势能够横扫疆场,万夫莫敌。”
若是这样的精锐重骑,既能兼顾骑兵射手的长处,来去如风,可以随时迅速调令集结,聚散自如。
又能仪仗精良的武器,一人可敌百人,数十上百人可当一师之军,轻而易举地对敌人形成碾压之势......
他说完,脑子里头灵光一闪,忍不住抬头看向萧明渊。
“神机营在接到参与狩行大典之时,还接到了一封陛下的亲笔密旨。”
萧明渊不疾不徐地开口:“命神机营统领周将军提前调拨五百精兵,借由秋猎狩行演兵之机,调离出京。”
京师三营的兵马调动,要由大统领陈元经由兵部呈报上御案。
再由皇帝朱笔御批才可调遣。
不过当时那神机营两拨精兵,均为五百人,一批被萧明渊混在五军营和三千营的兵马之中,带到了皇家御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