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二十四日
嘶哑的嗓子几乎快发不出声音,凯因斯转身向最近的一只雄虫走去,举起染血的玻璃片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高高举起,快速落下。
瞬间,雄虫拔高的尖叫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整个星舰也在尖叫声后安静了一瞬。
“坐标(396,493,191)。”
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开口。
雄虫腕间的束缚胶带也在静默中被割开。
其他的雄虫终于反应过来凯因斯不是要杀他们的刽子手,此起彼伏的呼救声再次响起。
凯因斯疲惫地抬头看向监控器,努力提起一个安慰的笑:
卡利西尔长官,我学得还不错吧……
……
卡利西尔:“立刻准备星舰!”
从凯因斯醒来开始,卡利西尔的视线就没离开过直播画面。
在听到凯因斯报出星舰坐标时,卡利西尔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技术员:“等等,卡利西尔长官!”
技术员急忙调出星域图。
技术员:“现在出发,哪怕通过最近的虫洞跃迁,抵达目标星舰时也接近爆炸时间了。”
技术员从听到坐标起就在模拟救援路线,做救援可行性分析。
技术员:“长官您到了也没有救援空间啊!”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征程,军部从不鼓励无谓的牺牲。
按照军部条例,救援可行性低于百分之十的救援,连星舰调配权限都不会被批准。
技术员:“长官您——”
伊达诺:“好了,别说了。”
技术员惊诧地回头,看着向来谨慎的兰洽上尉对卡利西尔长官面色严肃地说到。
伊达诺:“开快点过去,带他回来。”
六年前,他拦下要去皇宫的卡利西尔致使他与雄主生死相隔,是伊达诺心中一直无法释怀的愧疚。
伊达诺:“救援可行性报告我给你出,快去吧。”
这一次无论如何,伊达诺都不会自以为是地将卡利西尔强留在遗憾与绝望中了。
卡利西尔:“好。”
阿舍尔:“卡利西尔长官我跟您一起去。”
卡利西尔:“阿舍尔?!”
此次救援艰险异常,没必要搭上更多的性命。
阿舍尔:“您的精神海不稳定,如遇任何意外,我可以接替您完成救援任务。”
从得知凯因斯雄子被绑架的那刻起,卡利西尔就隐隐有失控虫化的迹象了。
他没有给自己注射修复剂,一刻不停地搜寻到现在,就是担心注射后僵化的片刻时间会耽误救援。
年轻的军雌目光坚毅,闪烁着水光。
阿舍尔:“六年前,我没能带那位阁下离开皇宫,这一次,不论如何我都会救他出来。”
六年前,凯因斯雄子的“死亡”同样在阿舍尔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今日,在看到直播画面中熟悉的面孔时,阿舍尔顾不得探究他如何脱险,当即下定决心,即便拼上性命也要救他回来。
“卡利西尔长官,星舰准备完毕!”
不远处,地勤组的喊声传来。
卡利西尔深深看了阿舍尔一眼,没再多说,与阿舍尔一同登舰。
漆黑的战舰全速起飞,冲破夜色。
卡利西尔看着距离目标坐标越来越近的距离,握着操纵杆的指节发出脆响。
这一次,再没什么能阻止他奔向凯因斯。
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的雄主。
绝不失败。
第53章
星舰内。
倒计时不停跳动着。
凯因斯:“军部救援已经在来的路上。”
凯因斯给其他雄虫们松开了束缚, 用手边的衣物为他们进行简单的包扎。
这些天凯因斯从终端中了解到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是一个畸形失衡的世界。
这个世界雌雄比例、地位、权益、职责分工相差悬殊。
曾经,雌虫因精神海不稳定需依赖雄虫素过活,故尖锐的社会矛盾被隐藏在血泪之下。
但在六年前, 一种叫做精神海修复剂的药剂问世,打破了延续千年的生存枷锁。
雌虫们终于不必跪着求生, 但站起来的代价, 是将积压的仇恨也一同释放。
这些年来,不乏有偏激者宣扬仇恨,策划血腥复仇,引发了诸多针对雄虫的暴力事件,尤其是药剂刚问世那段时间, 矛盾异常激烈。
看似更加自由的社会实则蕴藏着诸多不稳定因素, 需要漫长的岁月去调和、去矫正。
而在雌雄关系敏感的当下,任何一个恶性事件都可能成为导火索。
那只叫赛拉斯的雌虫明显对雄虫厌恶至极, 他想要的绝不是简单的复仇。
他在这些雄虫身上制造了骇人的伤口,却又保留了他们绝望哭嚎的体力。
他精心设计了这场虐杀直播,要用血淋淋的画面点燃整个社会的火药桶。
当第一个观众开始叫好时,暴力的瘟疫就会顺着网络蔓延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对当下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将会造成巨大的冲击。
这才是塞拉斯真正的目的。
凯因斯:“救援很快就到, 再坚持一下。”
尽管凯因斯已尽力安抚雄虫们的情绪, 但娇贵的雄虫对当下的境遇显然难以忍受。
哭喊、呼救声不停, 更有甚者精神失常地撕扯起自己的伤口。
雄虫:“不会的, 他们不会来救我们的, 他们恨我们,他们恨我们……”
凯因斯按住他自残的手掌,撕下衣角为他包扎。
凯因斯:“你也知道你招虫恨啊。”
凯因斯动作熟练地将伤口一圈圈缠于布料之下。
凯因斯:“那以后就少做些招虫恨的事。”
凯因斯的话让雄虫一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像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雄虫:“我,我只是在行使雄虫的权力……”
凯因斯:“是啊,雄虫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以侵占雌虫权力为基础的,你要是继续行使这样的’雄虫权利‘,你还是会这样招虫恨啊。”
凯因斯的话似乎触及到认知的盲区,雄虫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像是被激怒一般,突然大喊起来。
雄虫:“区区雌虫!区区雌虫!他们怎么敢恨我!他们怎么能恨我!”
凯因斯面色依旧平静,紧了紧手下的布料,轻微的疼痛让精神异常的雄虫稍稍清醒。
凯因斯:“他们不光能恨你,也能杀你,还能救你。”
凯因斯:“他们有喜怒哀乐,有爱恨嗔痴,他们就是一面镜子,你如何对待他们,他们就会如何对待你。”
凯因斯:“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是虫。”
雄虫:“和我一样?怎么会和我一样?我是雄虫,是雄虫啊……”
雄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凯因斯知道,哪怕是最傲慢、最愚钝的雄虫,在这六年的社会剧变中,都不可能毫无触动。
因为生物是环境的产物。
环境在变。
曾经骄纵、偏袒他们的土壤已然不再,而在这片残酷却本该如此的土地上,他们要想生存下去,必须做出改变。
不论愿意与否。
舰内的哭喊声渐渐弱下来了,不知是耗尽气力,还是对不知能否到来的明天感到迷茫。
凯因斯完成包扎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坐在角落的一只棕发雄虫身上。
那只棕发雄虫醒来后没有哭天喊地,一直蜷缩在角落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牙关撞击的声音一直没停,与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融为一体,令人毛骨悚然。
凯因斯:“你还好吧?”
直到此刻凯因斯才看清,这个沉默的雄虫伤势竟比其他虫都要严重。破碎的衣物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渗血,显然被赛拉斯刻意、仔细地“照顾”过。
他是特殊的。
凯因斯没精力探究他为何被如此区别对待,艰难地迈步走到他身边。
凯因斯:“你别动,我帮你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