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二十四日
刑讯员没有说完,视线在西奥里昂与雄虫之间来回。
刑讯室不大,他们交谈的声音雄虫都能听见,但雄虫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西奥里昂的脸色已经很差了,狠狠啧了一声,走近雄虫,粗暴地卡住他的下颚抬起,用足以捏碎骨头的力道。
西奥里昂:“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黑色的眼眸安静地望着他,依旧保持着令“人”不适的清明,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坦然的平静。
凯因斯:“谢谢。”
西奥里昂气极,手下正要发力,忽而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地牢内响起。
虫皇:“可以了,西奥里昂。”
刑讯员见虫皇亲临,立刻跪下行礼,虫皇抬手挥退了他们,狭小的刑讯室,一时只剩下三只虫的身影。
虫皇,西奥里昂,还有恶毒的恐怖组织成员,凯因斯。
西奥里昂:“陛下。”
得虫皇命令,西奥里昂立刻放开凯因斯,恭敬地站至一侧。
而一直平静的黑眸,在触及虫皇的那一刻,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虫皇带着一只黑金色的面具,掩去了大半的面容,据说是为了遮掩多年前动乱时脸上留下的疤痕。
但模糊的面容丝毫没有消弱上位者泰然威严的气质。
凯因斯看着这位初次见面的掌权者,心中忽然涌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突兀,难抑,不明所以,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抗拒。
但仅一瞬,所有的情绪便被压制回墨色深潭之下。
凯因斯颔首行礼:“陛下。”
即便在如此狼狈的环境下,凯因斯依旧恪守礼仪。
虫皇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雄虫,抬首示意西奥里昂把禁锢着他的镣铐打开。
西奥里昂蹙了蹙眉,似是有些不赞同,但仍旧照做了。
凯因斯:“谢陛下仁慈。”
凯因斯活动了一下手腕,重新将领口的衣扣扣上,整理凌乱的衣衫。
虫皇:“方才吃了不少苦头吧。”
凯因斯闻言抬眸看向虫皇,温和地笑了一下。
凯因斯:“为了能见到陛下,付出些代价是应该的。”
虫皇:“应该?”
虫皇被凯因斯的话逗笑了,坐在方才刑讯员坐的座椅上,像是闲聊一般说道。
虫皇:“没有哪只雄·虫·应该受这个苦吧。”
虫皇在“雄虫”二字上咬了个微妙的顿音,似乎在提醒凯因斯的“多管闲事”。
毕竟雄虫的精神海稳定,是不需要精神海修复剂的。
凯因斯:“您说得对,没有哪只虫生来就应该受苦。”
凯因斯语气柔和,像是在与朋友畅谈。
凯因斯:“尤其是在明·知·可以不用受这份苦的前提下。”
凯因斯话语一出,西奥里昂的脸色更差了,看着他的眼神复杂翻涌,像是酝酿着什么惊涛骇浪。
虫皇的反应倒依旧平静,只是眼神里也多了些深沉的情绪。
虫皇:“你知道得还挺多。”
凯因斯笑了笑没有说话。
虫皇:“但有时候,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凯因斯:“是啊,不一定。”
凯因斯顺从地垂首。
凯因斯:“这世上许多事都是不一定。”
凯因斯抬手,展示了一下腕间的伤。
凯因斯:“就像今天迈向您的这一步。”
这一步是危险,是伤痛,但同样是希望。
凯因斯:“它不一定是好事,但一定是一次有意义的尝试。”
这是一次和虫皇的正面沟通,是在当下节点,试错成本最少的,也是最需要的一次尝试。
虫皇:“有意义的尝试……”
虫皇笑了,视线描摹着面前的雄虫,像是越过漫长时光,看到了熟悉的“故人”一样。
虫皇:“真是年轻啊。”
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们凭借一腔孤勇就想改变这个畸形、失衡、摇摇欲坠的世界。
仅一次失败的尝试便险些让整个种族走向灭亡。
凯因斯:“年轻也没什么不好。”
年轻人经历得少,想得也少,他们做事总是不计一切代价,不顾后果。
但往往就是这样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才能让命运摆脱惯性枷锁,驶向新的方向。
那是墨守陈规无法企及的全新可能。
总是有“人”去尝试,总该有“人”去尝试。
凯因斯平静自然地说出了他最大胆的猜想。
凯因斯:“就像您当年领导涅莫斯起义的时候,应当也同我如今差不多大吧。”
“你!”
冰冷的枪口抵上额头,银发亲卫目眦尽裂地看着凯因斯,震颤的瞳孔像是触及了最深的噩梦。
西奥里昂:“你怎么敢——”
虫皇:“西奥里昂。”
坐在座椅上的虫皇不知何时站至身后,宽大的手掌抚上雌虫颤抖的背脊。
西奥里昂:“陛下……”
应激中的雌虫慕然回首,对上熟悉的眼眸如梦初醒,慌忙垂首。
西奥里昂:“抱歉,陛下,我失态了。”
虫皇没说什么,安抚性地将雌虫揽进怀中,轻拍着他的背,等待他内心的浪潮平息。
虫皇:“去外面等我吧。”
西奥里昂:“可是……”
虫皇:“听话。”
西奥里昂脸色苍白,又看了虫皇一会,最终还是垂下头走出了刑讯室。
虫皇:“真敢猜啊。”
只剩下两虫的刑讯室,气氛凝重。
虫皇的语气依旧如方才般平静,但凯因斯能明确地感受到一股冷肃的杀意。
虫皇:“这下是真的不能留你了。”
此等辛秘事关重大,虫皇是不会让知晓这件事的虫活着的,即便凯因斯是珍贵的雄虫,也不能幸免。
凯因斯:“真遗憾呢。”
凯因斯知道说出这句话要付出的代价,他早就清楚,也早有觉悟。
毕竟,这是试错成本最少的尝试。
虫皇:“好吧,那在处死你之前,我们来聊一会吧。”
这只年轻的雄虫,从提出要见他起,就在等待这一刻吧。
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虫皇:“所以你们最终的目的是打算夺权吗。”
当年在虫皇出尔反尔下令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之际,他以暴制暴,踏着白骨鲜血坐上了这个高位。
而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身份败露的事他不是没想过,但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么多年后,被曾经自己亲自参与创建又亲手毁掉的组织提起。
凯因斯摇了摇头:“不,我们的目的只有精神海修复剂。”
凯因斯是一名记者,对真相有刻入骨子里的执着,他用各条信息渠道中的蛛丝马迹和经验直觉拼凑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他相信,跨越十九年之久延续至今的涅莫斯,对当年的真相必然也了然于心。
若是涅莫斯的目的真的是推翻这个篡权夺位的统治者,完全不用等到如今,更不用做出那些“迂回”“委婉”的威胁。
凯因斯:“您永远是虫皇,是我们认同的,会尽一切去拥护的虫皇。”
凯因斯对虫皇的身份猜测起源于对间隔十九年的社会环境差异的疑惑。
他在调查自己的身世时,发现许久之前虫族的社会环境比如今更加恶劣,甚至说是宛若地狱都不为过。
那时的掌权者昏庸无道,厌恶雌虫,他曾经的残暴行径直到如今,还在某些圈子里有所流传。
一切都变化发生在十九年前那场起义之后。
那场起义对皇室的冲击是巨大的,在那之后,皇室的许多制度和条例渐渐发生了改变。
凯因斯查阅了这十九年间皇室颁布的条例,事项诸多,多以民生为主,甚至可以说是勤政爱民。
凯因斯仔细阅读了所有条例,发现其中不少条例与雌虫权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