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北逐风
江耀森一口花生卡在喉咙里,激烈地咳嗽起来,陈瞳不耐烦地大喊:“你有完没完?有病赶紧治病,没病别天天一惊一乍的。”
江耀森不敢说话,硬是忍了下来。
“不是,我哪儿敢啊?”明霆连忙解释。
“我很凶吗?”陈瞳故意笑着问:“还是看不上我?”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姐,是我配不上你!”明霆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其实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那种特别死心塌地的追你,决不放弃的那种人?”
陈瞳噗嗤笑了:“这个世界上没这种男人。”
明霆疑惑,没有吗?那周梦勋算什么?
江耀森沉默,自己算不算呢?
“你假设有。”明霆说,“很勇敢地追你,为了你什么都肯干,然后,然后……”明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下去,周梦勋为他付出的远超他语言表达的范围,只好避重就轻地问:“那你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吗?”
他希望从陈瞳那里听到一些能让他内心宽慰的话,比如“没什么大不了的”“愿打愿挨”之类的。只听陈瞳说:“小明,你要是遇到了感情问题呢,我觉得你不应该假设故事来问我。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在其他事情上也许能交流有建设性的观点,唯独感情不太可能。”
明霆下意识地问:“那我该问谁?”
陈瞳深吸一口气,眼睛褪去了酒意,随便诈两句就套出了明霆的心事。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连明霆这种工作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也难逃情字一劫。陈瞳大致把到脉络,只是她绝难想到让明霆惆怅的对象是个男人,只当有一个女人在猛烈围剿明霆,弄得明霆狼狈不堪。
这在两性情感关系中属于少数派议题,陈瞳思考片刻,说道:“那你对她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明霆打了个酒嗝,茫然地看着陈瞳。
陈瞳扶额,她认识明霆这么久,单纯以为明霆是个工作狂,对感情一事不太上心,所以身边从未有过人。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情感笨蛋,活该单身一辈子。
当着江耀森的面,陈瞳不想把话题引导得太成人,毕竟明霆嘴里说出来可就事关重大了。她冥思苦想,很费劲地问:“什么感觉啊……就是说,你觉得你喜欢她吗?见不到的时候会想吗?”她尽力了,她的年纪离纯情太久远了,她问不出来“想不想要牵小手”的话。
“有点……吧。”
“那你对她说过暧昧的话吗?”
“算是……说过吧。”
“难道你只想搞搞暧昧,不想确定关系?”
“没有没有!”明霆摆手,又连忙否定,“我不知道啊!我要知道我问你?”
陈瞳思考:“还有别的有效信息吗?她还为你做过什么?”
“那可太多了。”明霆如数家珍:“连命都敢豁出去……”
陈瞳立刻按下明霆,谨慎地问:“是搞出来孩子了么?”
“什么?”明霆摸不着头脑,“什么孩子?哪儿来的孩子?”
“哦,没孩子的事儿啊,那结了。”陈瞳风轻云淡:“成年人之间的生生死死就比较好理清责任关系了。”
“明总,你这样显得真的很像个渣男。”一旁的江耀森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明霆急道:“我哪儿渣男了!我不是!你别胡说!”
江耀森说:“人家姑娘那么追你,你跟人家搞暧昧又不想确定关系,这不是渣男这是什么?你要是喜欢,就果断点大方承认,你要是不喜欢,干干脆脆了断也别让人家惦记,现在这样算什么话?”
“我现在最难分辨的不就是我到底喜不喜欢他嘛!”
明霆失落地趴在桌面上哼唧,他对周梦勋的情感已经不能单纯用“喜欢”或者“讨厌”来形容了。就好像两坨肉从高空坠落砸成肉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全然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与陈瞳江耀森一席对话持续的时间不长,主要是他自己陷入了反复的自我垂问拷打,又喝了酒,最后全都变成了胡言乱语,没把周梦勋招供出来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警惕。“情”字难解,陈瞳对感情一事不大上心,有没有都无所谓,也不是那种会为此劳心费神的人,所以她并不能够理解明霆。
反倒是江曜森给了明霆一些建议,别想逻辑,别想理由,交给本心吧——这是他学习恋爱大师课的一些感悟。
江耀森先把明霆送回家,明霆强调自己没有问题,走着笔直的直线上了楼。
按开门锁,推门进去,明霆站在漆黑的客厅里愣了会儿神,正要迈步之时,周梦勋房间的灯开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鬼知道为什么周梦勋会醒,然后比鬼还鬼地站在房门口,双手抱臂盯着明霆。
明霆的酒劲儿全都吓醒了。
“你、你上厕所啊?”明霆抓着头发干笑,一副不打扰周梦勋的样子,连忙往自己屋跑。周梦勋全然没有刚醒来的迟态,健步如飞,在明霆关门前挤了进去。明霆见状,连忙握着门把手想要逃回客厅,却被周梦勋先一步,“啪”得一声把门关上。
“我回来就是换个衣服。”明霆低着头不敢面对周梦勋,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往衣帽间钻。这一次,他的腿还没迈出去,面前就有一阵风似的,衣帽间敞开的大门也被狠绝地关闭了。而他被始作俑者夹在与墙壁中间无法动弹,只能一味地垂着头。
“我这些天睡觉都没有关过房门,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怕错过。”周梦勋冷声说道:“你在躲我,是吗?”
“没、没有!”明霆从未如此心虚过,“我只是……太忙了。再说了,我干嘛要躲你?我……我又不欠你什么?”
“你不欠我吗?”周梦勋抬起手,虚悬在明霆的脸侧。明霆的皮肤能感受到温热,但触感迟迟没有降临,这令他心潮起伏,仿佛头顶悬了一把刀。正在他分神之际,周梦勋的手转过来,钳着明霆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我以为我们那样……已经算是在一起了。但是我忽略了一个重点,明霆,你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忍不住去想,难道那些日子仅仅只是你内心孤独寂寞只想寻求一个短暂的依靠吗?现在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你就不再需要了,是吗?”
周梦勋有过最坏的打算,他可以接受明霆始终不喜欢自己,但是他无法接受明霆给过自己希望后又矢口否认。这一点,他早已经向明霆坦白过,明霆当时也答应得很好,要仔细想想。
难道想来想去,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吗?明霆可以爱那么多人,唯独爱不到他的头上吗?
周梦勋难掩心中苦涩,情难自抑,对明霆说话的口气比以往都要锋利。一字一句都正中明霆心事,明霆一片混乱,连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霆你回答我,我们相处的这一年以来,难道你从来没有一刻有过内心松动的感觉吗?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都没有吗?你……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第66章 再不拥抱就是罪
怎么看?这恐怕是明霆现在最难以回答的问题。
周梦勋对他好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是生死攸关之际可以为他挺身而出。但也恰恰是这样的举动,让明霆的思维比被猫抓过的毛线团还要乱,使得他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对周梦勋的情感到底是一种“报答”,还是真正的喜欢。
同时亦分不清那种对周梦勋的眷恋依靠,是否是危情之下被大脑所驱使下的一种被动选择。
正因为他知道周梦勋真心待他,所以他才必须想清楚想明白,不能再这么含糊不清下去。如果错把报答当成喜欢,这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不公平的。
他一味地让周梦勋等,等到现在,逼得周梦勋与他对峙,到了无法回避的绝境。
他被迫抬着头直视周梦勋的双眼,那双眼睛始终对他怀有期待,但唯独这一次,期待的情绪下掩盖着失望。随着他沉默的时间愈久,那失望慢慢转变成了无可奈何。明霆忽然意识到,周梦勋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类,有高兴自然也会有难过,只是周梦勋不太爱表现出来,从而旁的人都会忽略他的感受罢了。
现在,明霆感觉到了,因为心里的阵痛比理性思考更快一步传递到身体各处神经,叫嚣着停止这样荒唐的、无意义的拉扯。
“喜欢是什么感觉?”明霆不像是在问周梦勋,而是自言自语。
周梦勋摇头,他现在也完全无法解答明霆的问题了,人若无法自救,何谈渡过别人?
明霆想了许久,就在周梦勋已无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明霆握住了周梦勋钳制自己那只手的手腕。周梦勋一凛,感觉到明霆另外那只温热的手掌攀附上来,最终,两只手按在周梦勋下颌处,像是要固定好周梦勋的头,随后两片嘴唇贴了过来。
这不算吻,只是一种触碰,一种试探,一种体会。人类通过接吻传递情感,明霆尚未真的长大成人,身上的动物性远高于人类思维,遇到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想也想不明白,干脆张嘴尝尝吧。
明霆的嘴唇如蜻蜓点水一般略过周梦勋,周梦勋被按了暂停键,保持着当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眼睛透露出他尚且处在震惊之中。明霆和他保持着亲密的距离,嘴巴相隔分毫,说话的气息能畅通无阻地抵达对方。
“那你是什么感觉?”明霆小声问后,又陷入回味的思考。
周梦勋能是什么感觉?他想紧紧拥抱明霆,同明霆吻到地老天荒,想要灵魂与肉体都没有任何间隙,不分你我,不分过去与未来。可是他忍住主动行为,他怕明霆反复无常,垂下双手,沉声说道:“我当然是爱你,可是我是什么感觉,对你来说重要吗?”
明霆不悦,他当然在意周梦勋的感受,不然也不至于自我折磨许久,怕的就是胡乱做了选择,将来委屈了周梦勋。他不悦也因为周梦勋的黯然神伤,他不喜欢看周梦勋不高兴的样子。也就是至此一刻,明霆灵光乍现,忽然想通了很多问题。
他猛地扑上周梦勋,周梦勋毫无防备,差点被他扑倒,但双手还是下意识地先接住明霆。随后等着周梦勋的,竟然是狂风骤雨一般的吻。
其实这种行为被形容成“吻”仍是不够准确的,明霆哪儿会接吻,他只会像个小狗似的舔咬,堵得周梦勋无法呼吸。周梦勋不知明霆这又是发什么疯,只待明霆稍稍停顿,满面通红,气喘吁吁却又倔强地对周梦勋说:“重要的!周梦勋,你对我来说是重要的!”
明霆方才轻轻吻过周梦勋,试探的是自己的内心。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而心鼓乱击。他回想起每一次和周梦勋的拥抱,那种感觉都仿佛是回到了生命最初起点的那般安心自在。
不要再犹豫,不要再拖下去,感情一事哪儿有什么条理清晰逻辑顺畅?明霆决定尊崇本心,他知道这样的本心并非头脑发热,因为他排除了所有的错误选项,那么正确的只有一个。
明霆不要做薄情寡义的渣男,不要做优柔寡断的情种,不要做瞻前顾后的胆小鬼。他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定然是最勇敢的。
“你听着。”明霆抓着周梦勋的衣领,坚定无畏地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我们就在一起。但是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也绝对不会轻饶你!我明霆说话,说到做到!”
周梦勋这一天的情绪几经大起大落,本以为乌云盖顶,怎料忽然柳暗花明。他情溢难持,抱着明霆不住亲吻,试图以此来确认这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也不是他的妄想。
明霆说喜欢他,他便一步迈入了云巅。
“谢谢你。”周梦勋不住呢喃,“明霆,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要谢我?”明霆觉得好奇怪,他没有经历过周梦勋的相思之情,当然不知道得偿所愿的滋味如何。他被周梦勋摸得有些痒,不由自主地要躲,笑哼哼地问:“不过,恋爱要怎么谈?要做什么?”
周梦勋问:“你不是说自己谈过的对象从家门口排到公司?”
“没……”明霆懊恼,说一个谎就要用一万个谎来圆,现在又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好小声说:“没跟男的谈过……谁知道跟男的在一起除了打架打游戏还能干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是难倒了周梦勋,不是周梦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是明霆现在这个时间场合问,实在是不解风情,难不成现在要手拉手一起去游乐园吗?
周梦勋双臂环着明霆的腰臀处把人抱起来,还没走两步,明霆的手机铃声大震。
“什么玩意?”比不解风情更令人扫兴的东西出现了,周梦勋无语。
“我闹钟。”明霆被吵得受不了,连忙挣脱周梦勋的怀抱去找手机。房间安静下来,周梦勋问:“你为什么会有四点的闹钟?”
“早点起来干活啊!”明霆道,“实在是没什么时间了。”他也渐渐开始理解,为什么过去的自己会习惯四点半就起床。当老板容易,可要是想当做出一番事业的老板,就不能把自己当人看。
“那你明天……就是一会儿天亮之后有什么安排?”
“早上先去锐锋开个会,完事儿去工厂,下午去研发中心开会,晚上……晚上还不知道呢。”
听了这么密集的日程安排,周梦勋便也不做他想,把明霆扯回了卧室,叫他好好休息。明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周梦勋要不要跟他一起睡。反正比赛时俩人挤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了,有个抱枕搂着,睡觉还舒服一些。
“你自己睡吧。”周梦勋设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对明霆说这种话。
来日方长,他想,来日方长。
夜里与周梦勋上演一出情感大戏,至使明霆有好多正事都没做。睁眼后着急忙慌地冲去洗个了战斗澡,出来时浑身滴水,裹了条浴巾回自己房间找衣服穿。周梦勋起得比他早,搬家似的动静看在眼里,等明霆跑到玄关换鞋时,随手递给他一个还热乎的三明治,问:“要我送你吗?”
“不……”
“明霆。”周梦勋道:“跟男朋友得学会说‘我要’。”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霆放下去摸车钥匙的手,“那就赶紧着。”
明霆虽然喜欢自己开车,但是忙的时候有个司机代劳能轻松不少。别看周梦勋是个赛车手,行驶城市道路时倒是格外稳健。明霆边吃边打电话,一个接一个不停,间隙时,周梦勋略带风凉地说:“还好我当初没有决定好好学习以后做什么霸道总裁。”
明霆说:“我当初也没这宏愿啊!”
周梦勋问:“那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呢?”
“我……”明霆自己也想知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不这样儿,拿什么养你?”
周梦勋诧异。明霆已经掏出了计算器开始按:“你看啊,你一年的工资是这个数,车损大概是这个数,唔……吃饭住宿什么的我就不算了……明年要是再续约的话还得涨。”他把手机转向周梦勋,一连串的零,“什么实力养得起?”
“你都开始想续约的事儿了?”
“不然呢?既然在一起了,不就是要做长久的打算吗?”说着说着,明霆忽然变脸,“难道你不想续?”
“没有。”周梦勋连忙否认,“我白续给你,那你就不用这么拼了。”
“少放屁。”明霆竖起小拇指,“你那点钱只占一小部分。我拼只是因为我想把事情做好,不鸣而已,一鸣惊人。”既然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决定要为“自己”收拾好烂摊子,总不能说出来的话当屁放。
从懵懂无知的少年快速成长为一个有模有样的“常年人”,为此要付出多少割舍多少,恐怕连明霆自己都已经说不出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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