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芒鞋破钵
有些则是站队的左相佟晖,最近平南王世子给吉安学子撑腰,叫板礼部主考官员的事情已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中不少都冷眼看着,希望谢云逍栽跟头,自然不会与他热络地打招呼。
周围的人似乎都忙着手头上的事情,独他一人无所事事。
难为谢云逍连自个的工位都找不到,半天也没见人招呼自己。
但他也不急,反而四处溜溜达达,一会到这个老先生的案前瞅瞅,一会去围观另一个老先生提笔写字。
终于,有个眉毛都白了的老爷子受不了了,他吹胡子瞪眼道:
“谢监察,你的书案在最拐角那里,请不要再在老夫面前晃悠了!”
谢云逍不以为意,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我是看是您的字实在是好看,妙得很,晚辈一时看入迷了,见谅见谅~”
梁御史一愣,他的画一向被人称道,但是字总是被人诟病下笔过硬,结构松垮,但他自己倒是十分欣赏的很。
他乍一听听到谢云逍称赞他的字好,顿时对谢云逍生出来几分好感。
“老夫姓梁,谢监察对字也有研究?”
谢云逍哈哈一笑。
“谈不上研究,只是被梁大人字中放荡不羁的气势震撼到了~”
梁御史顿时对他刮目相看,甚至产生些知音之感。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眼力倒不错。”
谢云逍忙道:“谬赞谬赞!在下还有一事请教一下梁大人。”
梁御史摸了摸胡子。
“谢监察请说。”
谢云逍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什么,我要上一道折子,但不知道要如何做起,特想向梁大人讨教。”
梁御史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谢云逍第一天上任就要上折子弹劾。
这倒也有些新鲜。
“这有何难,写道奏疏上陈便是。”梁御史又瞧了瞧谢云逍,“不过,谢监察,老夫多嘴一句,奏章中还要陈述被弹劾者的罪状和证据,还要有处理的建议。不能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谢云逍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他向梁御史道了谢,便哼着小曲转身踱去了自己的书案前,开始琢磨自己的这开张第一道奏疏。
几个时辰后的皇宫启辰殿,皇帝萧政收到了谢云逍上奏的第一本奏折。
萧政一时颇有些惊讶。
他给谢云逍这个言官的官职,不过是为的切断谢家与兵部下一代的关系,连带着膈应膈应把自己御赐之物损坏的平南王。
没想到,这谢云逍倒真似模似样地上起弹劾的奏疏来,他不禁有些荒谬的感觉。
他一打开,只见奏疏上面板板正正地写着: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谢云逍今有一本启奏,臣观今科榜眼孙立探花贺兰沽名钓誉,德行有亏,臣久经寻访,已查明其二人欺世盗名,藏污纳垢,行贿考官以夺他人之功名,此乃欺君之罪,其罪当诛,其间牵扯之官员也应按律处之……恳请圣裁 】
谢云逍的奏折并不长,却将萧政看进了好一会。
萧政将皇城司的人叫来,细细查问了一番。
“果真有学子状告今科春闱舞弊、佟晖贪污受贿?”
“陛下,确有此事,但今科榜眼与探花是否确实顶替他人春闱的试卷,小的并没见到有切实的证据。”
萧政脸拉了下来,“叫佟晖过来。”
片刻后,左相佟晖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他不到四十的年纪,面白有须,一双眼睛十分锐利,他正挂着一脸讨好的笑意恭敬地给萧政行礼。
“陛下召臣,是有何事吩咐?”
萧政盯着他,一时并没有开口讲话,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将佟晖看得心中一寒。
这位陛下,他最是了解,如今这番模样,怕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他连忙俯趴在地,恳切道:
“陛下,息怒!!您最近用的仙丹忌讳动怒,若臣有不周到的地方臣甘愿伏诛,但请陛下千万别为了臣的失职之处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萧政深吸一口气,脸色稍缓。
“今年恩科你是主考官,你老实说,春闱是否有舞弊?”
第19章
佟晖心念一转。
原来是为的这个事情。
他自上任后,这阵子已下重手清理完了一批不听话的官员。
按理说,应该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此事捅到皇帝这里……
他眯了眯眼,八成是都察院那些比石头还硬的早就活够了的老古板所为。
不过就此事而言,他早已作了退路。
圣德帝速来好色冷酷,春闱舞弊的事情让他不悦,不过是因为伤了面子,且疑心自己知情不报、私收贿赂的缘故,他可不会真的有心,仅仅为了几个学子的所谓寒窗苦读、什么公平正义就要查处贪污舞弊。
打消眼前这位陛下的这点疑虑,他还是成竹在胸。
但心中虽如此想,他的面上却还是做出万分诚惶诚恐地模样:
“陛下可能忘记了,今年年初之时,为了给陛下修龙御宫,户部一时拿不出来足够的银钱,当时是有一位孙大善人私下联系臣捐了好大一笔钱,想给他的儿子捐个官,当时陛下您是同意了的……”
萧政皱了皱眉,此事他倒也有些印象,但是捐官是捐官,舞弊是舞弊。
佟晖注意到他阴沉的表情,赶忙又道: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但那孙大善人做梦都想儿子高中前三甲光宗耀祖,陛下您看,即使是状元也不过给一个六品的职位,孙大善人这笔钱都够捐个四品官了,他不过想面上好看点,臣以为这都是些小事,所以后来便没打扰陛下禀告此事……”
萧政眉头渐渐展开了,但语气还是不好。
“这种事终是不好看,下不为例。”
佟晖面上惶恐,连连告罪,心中却不以为然,他知道皇帝如此模样不过是做做样子。
果然,片刻后萧政便不耐烦道:“行了,无事便退下吧。”
他择佟晖当左相不过看中他知时务,最能给他捞钱,俗务上也能让他省心。
他一点也不想费心力在这些政务上,既然佟晖并没有那个胆子瞒着他私收贿赂,他也没功夫细究这个事情。
佟晖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启辰殿,他一踏出殿门,刚刚脸上恭顺的表情便变了,转而变为一脸的狠厉阴沉。
旁边有人在殿外低头侯着他,一时没有注意佟晖出来。
佟晖咳嗦一声,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反应过来,赶忙小跑着迎了上去,差点摔了个跟头。
“左相!小的该死!有事您吩咐!”
佟晖眼神狠辣,“给我好好查查,是谁将春闱舞弊的事情捅到皇上那里的。”
那人连忙领命。
上完了折子,很快到了午休的时间。
谢云逍特地跑回了云祥居与贺寒舟一同用膳。
这两天贺寒舟胃口都不大好,咳疾也有反复的迹象。
谢云逍变着法哄他高兴,但成功率不高,他嘱咐手下的人加快搜寻王妈孙儿的消息,但到底江宁离的远,暂未有好消息传来。
谢云逍今天一身绯色官袍,头戴礼帽,显得丰神俊朗扎眼得很,也比平时显得正派稳重多了。
贺寒舟默默地多看了他几眼。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以前他总觉得大承的官服死板,不想穿在谢云逍身上却有种相得益彰的效果。
但下一秒,刚刚在贺寒舟眼中形象提升的谢云逍便没脸没皮地凑到了他身边。
谢云逍十分怠慢地将头上的官帽随便地往屏风后的书桌上一丢,差点砸翻了砚台。
贺寒舟额角一跳,冷冷瞪他了一眼。
谢云逍却仍旧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寒舟,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还来找你。”
贺寒舟:“……”
谢云逍拨弄着书桌上的盆栽。
“寒舟你知道吗?今天都察院一老爷子见我的字丑得出奇,非要替我写奏疏,谁劝都不好使,硬是帮我写完了奏疏……”
贺寒舟见过谢云逍狗爬似的字,淡淡道:“可以理解。”
谢云逍一哽,可怜兮兮地道:
“寒舟,你都不好奇我奏疏里写了什么东西吗?”
贺寒舟手一顿,抬眼看他,平静地说道:
“春闱的事?”
谢云逍顿时有些失落,媳妇太聪明也不好,自己想卖个关子都不行,一点成就感也无。
他腆脸道:
“寒舟啊,你能不能假装不知道,让我成功地卖个关子嘛~”
吴大在一旁刚刚好经过,他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世子爷忒肉麻,五大三粗的男的,每天都撒娇,这副崭新的精神面貌实在让吴大无法适应。
贺寒舟别开了脸,表情似乎有些别扭。
“无聊。”
谢云逍看得心中一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