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170章

作者:诉星 标签: 年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成长 穿越重生

萧缘客气笑道:“说谁来谁了。”

一位面如覆霜的美人缓步入内,纵使阎罗的冠袍繁重堆华,也难掩他她冰清玉洁之质。

白翎招呼道:“宁真人,果然是你!怪不得阿花那把叫‘别寒’的剑总是显灵,原来你真的还在!”

宁雪上下打量他一眼,神色依旧冷冷的,道:“我当初传与你的诸多典籍和法门,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啊,真是抱歉。”白翎道歉道得飞快,“根本没学。”

宁雪柳眉倒竖,凤目圆睁。

眼看氛围不对,萧缘立即干起了老本行,拉架打圆场:“好啦好啦——故友相见,何必如此箭剑拔弩张呢?”

他先劝宁雪:“白师弟连梦微道君的本领都不学,还会学你的吗?你那时候也算阴了他一把,就别惦记生前俗物啦。”

白翎道:“什么我不学啊?是顾怜不教好不好!”

萧缘又来劝他:“行行行,千错万错,梦微道君的错。宁阎王司掌魂魄转世投胎,当属十殿最忙,难免上火。你们不要起争执了,呵呵呵呵……”

宁雪怒道:“闲言少叙,快把这厮送走!”

白翎:“送走?我??”

宁雪拂袖上阶,抢了萧缘的宝座,让他站着。

萧缘并不计较,对白翎和言悦色地道:“白师弟,想必你在来的路上,已听二位无常交代了何谓‘执念’。”

“嗯,听说执念会被留在地上,带不来阴间。真的假的?”白翎有些怀疑。

萧缘说:“绝无半句虚言。太强的执念会把鬼困在阳间,那就成了冤魂,甚至怨灵。”

白翎问:“那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两个的执念,没有被阴间抹去吗?”

短暂地安静片刻后,萧缘轻叹一声,略显惆怅。

远处的宁雪幽幽道:“我们是死去的鬼,执念自然不散,因为无需如此。鬼者想起执念,可归人身,但我们顶多变回鬼——又有何益?念想留着,便留着吧。”

自翎说:“那你们……”

“我们在这里等。”萧缘笑道,“总有一天,会再相见。”

不知为何,白翎的心弦被轻轻扣动。他理解萧缘的话,不仅理解,还无故涌起澎湃的思潮,好像他也曾一遍一遍地这样作想:

总有一天,会再相见!

白翎晃了晃脑袋,说:“你们想见的人都活着。虽然我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但还活着……就挺好的?”

萧缘点头笑道:“多谢白师弟相告。既如此,我便放心了。”

宁雪以也有话想说,或有人想问,但最终没有开口。

她淡淡道:“天理无情,不要再耽搁时辰了。白翎,这是一炷东岳大帝座下的宝香,有往生之效,你需在一炷香烧完前,想起被留在阳间的执念,方可归去。”

宁雪将手一翻,凭空托出一座宝塔状的香坛,内里插着一线细香。

白翎已无暇问东岳大帝又是怎么来的人脉了,愕然道:“既然我已经忘了执念——那就不会特别想回去啊!还怎么努力想起来?”

“这就是极少有鬼能重获新生的缘故。逆转阴阳,哪有那么简单?且看你的执念,到底在你心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随着宁雪一声厉喝,鬼火从黑暗中显现,幽灵般汇聚到了一起。

“嗤”的一声,住生香被点燃了。

青烟袅袅,不偏不倚,飘向茫茫然不知深浅的天际。

细雨和阴风不断地袭来,却无法动摇其分毫,直至青烟接通上下,在顶部的黑暗混沌当中,融化出了一个缺口。

道道天光从缺口漏出,仿佛永恒黑夜里刹那的黎明。霎时间,整个阴间皆为之沸腾!

新鬼哭、旧鬼叫,满树寒鸦狺狺笑。躁动若潮水般铺天盖地,连阎王的宫殿都开始震颤,四处抖落瀑布般的积灰。

白翎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景象开始腐败。在阳光照进阴间的这一刻,与死亡相关的一切都如蛇鼠虫蚁,无所遁形。

墙壁上浓艳的涂画迅速褪色,甚至像蜕皮一样,剥落一片片的墙皮。地板也在朽化,从光滑冰冷变得斑驳,裂隙里甚至溢出了血,透着炼狱的寒气。

白翎正想转头问萧缘,就见身侧的楚江王也变了一副面孔。骨骼在皮肉下发生了形变,狰狞地往外暴突,将本来温和的容貌转为了青面獠牙。

可怕的是,萧缘仍然谦卑地袖手而立,他露出罗刹鬼真容的脸上,亦保留着恭顺的微笑。

再看宝座上的宁雪,芙蓉如面柳如眉,却是依旧。不过白翎凝神再看了一眼,便发现她的肌肤白到透明,薄如宣纸——

忽然,美人的面颊凹陷,仿佛皮囊撑不住了,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枯骨。

宁雪素手轻沾,抹平了表象的裂痕。

她问:“如何,没见过画皮鬼吗?”

白翎不语,盯着往生香。

这种香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燃烧速度也极快,才一会儿时间,已烧掉一半了。

他的心隐隐作痛,不知为何。明明是魂魄灵体,按理说五感尽失,怎么还会有心,还会作痛呢?

白翎神思不属,下意识伸手进怀中,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并没有想起来这是什么,只感到是个盒子,小巧精致。

在碰到盒子的瞬间,白翎突然呆滞了须臾。往生香烧得太快,萧缘不禁提醒:“白师弟?”

白翎却和入魔了一样,攥着什么东西,半天没动。

宁雪亦面色凝重地起身,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你在干什么?白翎,执念无非几种,我与萧缘,所念皆是故人。你——没有放不下的故人吗?”

白翎终于把盒子拿出来打开了。

他看见两枚铁环——不,这是一对戒指,其中一枚的内圈,刻着他的名字!

那另一枚上刻着的是……

白翎心神震动,无意识地上前一步。天顶的缺口张得更大,洒落的金光更多,一道道倾泻而下,照亮了当中笔直向上的青烟。

宁雪逼问道:“那人是谁!我问你那人是谁?”

“那人是……”

模糊的天光蓦地映在戒指上,白翎看清楚了。

他喃喃道,“裴响——阿响!”

在唤出名字的霎那,阴间的乱象停止了。白翎浑身一轻,顿时若不系之舟,飘摇而上。

一道红线浮现在他指间,缠绕着他的尾指,不曾松开。

白翎捻着这根细线,染得一手猩红。他抬头仰望,看见漫天阴雨变成了纷纷血雨,他蹭掉红线上的血水,露出皎洁的银丝!

一声初春的惊雷唤醒了天地。

阳和启蛰,万物复苏。

白衣青年猛然坐起,发现置身于一尊青玉案上。四周种满了白玉兰树,莹白的花朵沐浴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满地乱琼碎玉。

第185章 一百八十五、倏忽

落花纷纷扬扬,芬芳似曾相识。

院中无人,静悄悄的。白翎一眼认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裴响的地方,裴家别院。

青年立即下地,回头看了一眼古老的青玉案。他身上并无不适之感,胸口的伤不复存在,白翎往领子里摸了一把,连疤痕都没有。

灵气由他体内散发,形成自然屏障,隔绝了雨水。白翎凝水成镜,拉开衣襟确认,伤口的确消失了。

他顿时被一股强烈的不安压住了心头。

上回一睡,睡了百年,还是在没死透的情况下。这回死得透透的,他该睡了多久?

白翎又找遍全身上下,发现准备用来向师弟求婚的对戒也不见了。

他更是生出隐隐的焦躁,快步出了别院。

果不其然,白翎正位于洛东裴府。他看见了熟悉的锦簇花团,遍布宅内。

但离上一次到访,不知过去了多久。裴府的格局无甚变化,种的花却与以前大不相同。

多数林木适值荣期,花开正艳,然而像无人莳弄似的,一味疯长。叶片与枝条未经修剪,葱茏地积压在花朵旁边,姹紫嫣红和欲滴苍翠堆作一处,竟如荒废了一般。

白翎走出别院,仍没碰到任何的侍从。

宅内空虚,无人值守,人都去哪里了?

当他来到裴声居住的主楼外,终于听见了许多声音。医师模样的人进进出出,提着装满血水的木桶,或者沾满血污的绷带。

里面的声音也变得清晰,竟然是伤患的哀嚎。白翎心下收紧,登上台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他想拦住路过的医师问明情况,对方却满面麻木地摆摆手,示意赶时间休要多言。

白翎只好三步并作两步,亲自进大堂查看。

当他走进去后,那个挥手不语的医师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呆立片刻,蓦地回头看他。

此时的裴家主楼内,全无当年的金壁辉煌之状。从屋顶垂落的帐幔还在,但成了分隔伤患地铺的纱帘。

所有的名贵器皿、奢华桌案一概撤下,空出地方,让病人与家属落足。医师在其间奔忙,看着不像医修,只是凡人街市上开药房的郎中罢了。

可是地上痛呼或气息奄奄的伤者们,并非修士,而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们的伤口溃烂严重,难以愈合,冒着黑腾腾的魔气,触目惊心。

主楼共有三层,塞了近千名医患,几乎没有空闲处。

日翎一时愕然——怎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多被魔族所伤的凡人?而且,这里可是远离魔域的南方!

一股药味混在血腥气里,飘过鼻尖。

有个小童蹲在角落熬药,白翎问她:“小朋友,请问裴家家主在哪儿?”

小丫头愣了一下,稍后,脆亮的童声穿过了整个大堂:“姨奶奶——”

大堂尽头的帐幔后,放着一张桌子。有人在那儿批阅物资清单,因为被人团团围着,白翎刚才并没有看见。

直到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回头看来。

他们发现白翎时,无不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震惊地傻在原地。

重重人影中央,裴声也站起来了。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快步来到白翎面前。

多年不见,当初蕴光内敛的家主已垂垂老矣,鬓边星星。白翎眼看着她走近,一时无法相认。

不过,裴声纵使年迈,精气神不曾衰弱分毫。她满头银丝分毫不乱地绾着,以荆为钗,面容清瘦严肃,待确认真的是白翎不假,终于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