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五望月
裴晏看着他:“若搁在平时,兰贵妃必然是要出言阻拦的,可是老师方才听几位同僚讲时可曾听到一句——这次赏花宴,还有二姐在其中?”
“是了,当时我还在想为何还有二公主,只是周围人多不好问……等等,难道?!”宋铭川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顿时不敢置信地坐直了身体。
裴晏点了点头,“嗯,柳贵妃不知用什么手段知道了二姐喜欢女子,直接捅到父皇处了,就在大皇子说要将二姐嫁给李将军之子时。”
“那,无凭无据,陛下信了么?”宋铭川喃喃道。
“目前应该是将信将疑,所以才说要举办赏花宴,因为陛下起了疑心,兰贵妃已没法再给二姐遮掩,不然也保不住大皇子,只能同意了此事。”裴晏笑了笑,“这才是赏花宴真正的缘由。”
“竟是如此……”宋铭川沉默片刻,“想必二公主会答应,或许这场赏花宴上她便会挑好夫婿出嫁。她身为皇室公主,又有这样的母亲与兄长,许多事身不由己。若是她个人,必然宁死不屈,但在柳贵妃教唆与陛下怀疑之下,若要保全母亲与兄长,只怕只能嫁人了。”
“不错。”裴晏轻声道,“而且她所嫁的人选只怕也有定论——既然为了利益,那么挑选就很方便了:不沾柳家,位高权重,愿意站队大皇子,也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宋铭川下意识皱了皱眉,然而不等他再说话,裴晏继续道,“另外,老师是不是一直在好奇,为何冯元一事再无下文?”
宋铭川注意力被扯回,“嗯”了一声,“是,我好奇,冯元应当与大皇子毫无交集才对,大皇子用人应当会很谨慎,而我还好奇,若是叫你查到了冯元与大皇子的联系,你应当早早禀报陛下,不至于让大皇子毫发无伤……所以背后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对么?”
“不错,这事你们翰林院的人好奇,柳尚书也好奇,不过他们显然都忽视了一点,所以没有查出。”裴晏笑了笑,“冯元区区一介书生,被我审了这么久都不肯透露一句,显然有异,我还刻意告诉了他若是此事传出他官位不保身陷囹圄,但他竟然不怕,反倒要我早早下论断,哪里是嫉妒这么简单。”
——区区嫉妒,真的能让冯元搭上身家性命吗?
宋铭川脑内飞速转动,“所以冯元是犯下了,或者说是知道了什么事,与大皇子相关,而那件事才是真正能叫他满门抄斩或是粉身碎骨的,在这样的两厢抉择下,他选择了其轻?”
“正是。”裴晏笑了笑,“所以赏花宴若是大皇子能撑住,倒还有喘息的余地,若被柳贵妃抓住了把柄,呵。”
宋铭川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刀光剑影,深深皱起眉。
“殿下,若是你去赏花宴……”他转头看着裴晏。
“老师又在担心我了么?”裴晏笑着看向他,“老师担心什么?其实你方才猜得一点也没错——这场赏花宴针对的是大皇子与二姐,对于我,陛下最近正站在我这一侧呢,柳尚书还没想好怎么下手前是不会招惹我的,而陛下既然在用我,自然也想好好补偿我,确实会极用心挑选京中贵女,柳贵妃等人纵然想做什么手脚也是不成的,确实是我择妃的好时机。”
宋铭川闻言一愣,“你会去?”
“自然要去,不然便辜负了老师的期望,不是么?”裴晏笑了笑。
裴晏的态度与方才大相径庭,和颜悦色地应声,好像方才皱眉不耐烦的影子消失了,但宋铭川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将赏花宴背后的阴私算计摊了个清楚明白,明摆着告诉他这场选妃背后的别有用心。
赌得就是他宋铭川服软。
“若你去了赏花宴,只怕周围全是算计,又哪里有什么真心。”宋铭川疲惫地伸手抵住自己的额头。
“老师,如今世道就是这样的,每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的谋划,从我回京城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停过,这场赏花宴就是如此,陛下选的贵女人选必然也都有考量:不论情感,只论利益,他不会眼看着我坐大——这就是交易。”裴晏看着他,“但我都听老师的,老师要我去做这个交易,我就去做。”
“我是要你好好的,若只是交易,那有什么意思?”宋铭川摇头,“殿下,他们可以把情感一事当交易,但我只想你能遇到值得托付真心之人。”
“若是真心的话,只有老师,没有别人。”裴晏靠近了他,“所以老师,你要我去择妃么?要,还是不要?”
马车其实够大,两个人坐着也有些距离。但此时裴晏靠近,就好像呼吸都重叠在一起,他的动作一时强势起来,不许逃避。
“我……”宋铭川被他堵得几乎有些狼狈。
而裴晏则趁机靠近了他,转眼间已是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
“老师,怎么不回答了?”
宋铭川听见了他的呼吸,呼吸声带上主人的情绪,下一秒,裴晏已是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慢慢吻了上去。
“不许。”宋铭川伸手挡在自己面前,裴晏握住他的手摁下去。
“是不许亲,还是不许去?”
像是怕听到他拒绝,裴晏嘴唇像羽毛般轻柔地擦过宋铭川的嘴唇,堵住宋铭川所有话语,一开始只敢轻轻地挨蹭,在这样的空间里,任何触感都会被无限放大,这样触碰与摩挲,宋铭川被他蹭得嘴唇发痒,下意识挺了挺腰往后靠要挣脱,裴晏便伸出手从后环住他不让他动,惩罚似的咬住他的嘴唇。
牙尖叼住嘴唇研磨时又是另一种感觉,宋铭川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嘴唇上,他能感受到裴晏含住他的嘴唇,用牙尖轻轻咬着他的嘴唇,片刻又放开,在他勉强要呼吸时又缠上去,用舌尖舔咬着他,湿热的触感和方才的痒意一并涌上,宋铭川从力气上从来都不占优,挣扎不开。
他被这样又缠着却又不深入的吻和裴晏又桎梏又环着他的动作给折腾得几乎要踹人,然而等到马车停下来时他才意识到,整个人已经快被裴晏压在车厢中那方小桌上了。
头发也散乱了,衣裳也不好说是个什么样子,好在茶壶和茶杯没有被碰倒,也不知道裴晏是什么时候把这些移开的。
这个吻结束后,宋铭川手脚发软地整理着仪容,裴晏过来默不作声地帮着他理,没有说话——也还好他没有说话,不然宋铭川可能会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等到仪容整理完毕,宋铭川二话不说就想下车,裴晏眼疾手快地将他捞了回来,在宋铭川瞪大的双眼中,裴晏最后问:“所以老师,还让我去择妃么?”
“……滚。”
第64章
龚府与别处截然不同, 虽也是高门大户,但却清幽古朴,并无奢华之感。
宋铭川谢过引路的门房, 还未见到龚子庚, 先见到龚尚书, 龚尚书似乎刻意在等他, 见面笑呵呵与他寒暄了几句才放了他去, “我就不打扰你了, 往后走便是子庚房间,你们年轻人聊,只是他还在病中,别久留, 小心染上。”
“好。”宋铭川谢过龚尚书, 往后走,敲了敲门,门中传来有气无力地一句“谁呀。”
“是我。”宋铭川很耐心地答。
房间里有气无力的声音消失了,换成了鬼鬼祟祟,“快进来。”
……所以每次见到龚子庚, 他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鬼鬼祟祟是吗?
宋铭川心情复杂地推开门, 此人正横卧在床榻上,歪成麻花,一边看闲书一边嗑梨,上看下看就是不像病患。
“你可算来了,快坐,我还在病着不好使唤下人,你自己将就一下。”龚子庚唉声叹气,“这日子, 一天天没法过了。”
“病着?”宋铭川挑眉把门关上,以免被人瞧见龚子庚如今翘着脚要飞天的样子,“恕我直言,看不出你哪里有病。”
“心病也是病,”龚子庚把书一丢,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赏花宴消息传出去当日我就告了病假,结果今日赏花宴要开了,陛下还来问我爹我身体怎么样了能不能来,差点把我爹也给吓得告病,还真给猜对了,陛下果然想选我尚二公主。”
“难怪我从院里出来就听说你得了风寒,”宋铭川摇摇头,“如今赏花宴正开着呢,你不去,二公主应该等不及会另择他人,不管是谁,想必又是一场风波。”
“那些明里暗里的事我不管,只别沾我身上就行,我没别的志向,就想混吃混喝等死,如果是平时还能帮她一把,但这事柳贵妃提起来,又有大皇子在,龚家不可能下场,”龚子庚把梨啃了,擦了擦手,一骨碌坐起来,“但我听说四殿下也去了赏花宴,陛下是必然要给他选妃的。”
他欲言又止。
宋铭川也欲言又止。
“能说吗?”龚子庚纠结再三道,“我觉得四殿下对你挺好的,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之前给我说拒了四殿下,但人家也没记仇,翰林院的事一出他就不养伤了直接去了大皇子府把你带走,京城里的人眼睛亮着呢,都知道他在给你撑腰,你没发现外边人也不敢来找你茬么?”
宋铭川:“……”
“还有啊,虽然大家不怎么说,但四殿下长得挺好办事也利索,据说前几日他去了趟大理寺审人,大理寺有我几个朋友对他评价也很高,还问过他要不要来大理寺领差事,他只说陛下还有事交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差事,但看大皇子殿下跳脚的样子,只怕轻不了。”
宋铭川:“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龚子庚摇头打断他,“如今陛下要给他挑妃子,必然也有这方面考量,震慑震慑大皇子,这头一回嘛总不能就这么定了,最多只是先相看,估计也只是侧妃,但有一才有二,往后人才多起来呢,四殿下若开了个口,以后人还会少吗?”
宋铭川:“他应该不会……”
“你觉得他不会!但你自己想想,如今四殿下他正缺什么?缺朝中助力啊!选妃这不是一个极好的助力?陛下既然开了这个口,他若是个聪明人就不会拒绝,这妃必然会选,但我也觉得四殿下看上去不像是结了婚就会对你撒开手好好过日子的那种人,你也要做好他一边娶妻一边还对你不放手的打算,我跟你说啊这皇室之事最是复杂,到时候他若真娶了侧妃再……”
龚子庚越说越离奇,剧情竟然能无缝衔接到《与君行》暴君黑屋,宋铭川终于忍无可忍,截断了他的话,“停,停,你能住嘴吗?”
“怎么了?”龚子庚唾沫横飞的畅想被打断,迷惑不解,“我还没说完呢!”
“能不能让我先说完,”宋铭川表情十分无语,“我进门到现在成功说上了几句话?”
“呃,你说,”龚子庚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我还是很想听的。”
他姿势都摆好了,宋铭川的表情却又跟调色盘似的变了几回,吞吞吐吐起来。
龚子庚的心就跟着他的表情变化,脑海内已做出了无数个八卦的走向。
“算了,不知道怎么讲,”宋铭川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羞耻,索性直接起身,“我还是不说了。”
“靠,停下!”龚子庚直接鲤鱼打挺翻下床拦在门口,“话不说完就想走,你要死啊!今儿话不说完我得把门板堵了,休想出门!”
他瞪着眼睛看着宋铭川。
片刻之后,宋铭川到底没能招架住,“好好好我说我说,过来。”
房间顿时安静不少,只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宋铭川尽可能让自己理智、冷静、平静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裴晏的态度平铺直叙完。
一炷香之后,龚子庚像幽魂般飘回了床上。
宋铭川看上去很镇定,起码表情是镇定的。
“嗯,也就是说,四殿下不会选什么妃了。”龚子庚喃喃道,“真有你的啊兄弟,他要是挑个显赫人家的小姐做侧妃,就有人敢为了赌一把与柳家打擂台……”
“这种事他不会做。”宋铭川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听你的话好像还挺自豪?嗐,不论殿下如今真心有几分,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今日赏花宴必然是要得罪陛下了,当今陛下脾气喜怒无常,他别把自己赔进去,”龚子庚扭头,犹犹豫豫地看向宋铭川,“你如今是怎么想的?他这么做,你有没有被打动?”
“我又不是什么待字闺中的少女,可别说这些了。”宋铭川摇头。
“那你喜欢他吗?别的不论,你真的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龚子庚追问。
宋铭川静静地转头,与龚子庚对视。
片刻后,他敲了敲桌子,“等等,子庚兄,我想起一些事。你方才说什么?殿下他几日前去了大理寺?审了谁?”
龚子庚张了张嘴,把嘴巴闭上,盯着他。
宋铭川没有说话。
片刻后,龚子庚往后一靠,生气不看他了,开了口。
“审了谁这我不知道了,这些都是机密,不过我能确定不是冯元。”
不是冯元?
宋铭川好像隐隐约约摸到了什么线索,下意识地问道,“大理寺还关着谁?”
“这你说的,犯了事的有官职的人还能有哪些人?负责你们江南的那批官员,还有三皇……”龚子庚本来漫不经心地数着人,突然猛一个激灵,直起身子。
宋铭川直直与他对视。
“我记得三皇子入狱的原因是给陛下下毒,当场被大皇子发现,当即喊来在屋外的六皇子并朝中重臣捉拿。”龚子庚低声说。
“嘘。”宋铭川同样压低嗓音,“这事你还听说过什么?”
“没有了,三皇子所用的毒已被太医收走,不是宫内所用的,应当只能在宫外搜寻,你要药方?但这东西很难拿到,只怕还要冒险。”
“你这里冒险就谨慎行事,我这边来想办法。”宋铭川道,“既然柳尚书也查到这一步,只怕离事实不远了,而且还有一种可能……”
他没有再说下去,将最后一种可能性咽进肚子,尽管他知道越坏的可能越容易成真。
“我知道了。”龚子庚正色起来,也顾不上生气,“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怕四殿下这边也有危险,时间不多了。”宋铭川直起身,“我得先走一步。”
“我不是说这个。”龚子庚道。
他站起来,走到了宋铭川身边,打开门。
“铭川,别嫌我唠叨,也别再岔开话题,回京后三次见面你两次都回避了我问感情之事,”龚子庚低声道,“你很聪明,很多事你心中也有计较,但太过聪明就会过于谨慎,一步不敢错,然而有些东西不是光靠躲避就能解决的,一旦错过或许就是一辈子,毕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好景不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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