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五望月
想到早上那会,他忍不住走了片刻神。
“宋侍讲不是还不曾娶妻?”
裴晏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这一句,停住脚步。
这样突然的一句话似乎是让他始料未及,以至于在最开始时他的表情是有些茫然的,全然没反应过来。
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终于理解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就微微垂下了眼帘。
宋铭川……娶妻?
冬夜空气是冷的,别院灯火投在他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笼罩了他大半的表情。
从裴晏的角度能很轻易瞧见宋铭川。
宋铭川正坐在许多人旁边,但与每个人都仿佛隔着些距离,唯一靠近些的人还是裴晏上午瞧见的龚子庚,他似乎因为这些人的话语正出神思索,无数双目光热切的注视着他,从那些人的眼神里裴晏都能感受到宋铭川有多受欢迎。
宋铭川会娶妻么?
这是一个裴晏以往从未想过的问题,他愕然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的确,宋铭川已然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龄。他年纪轻轻便是侍讲,长相又绝佳,待人是谁也挑不出毛病的温柔小意,见自己时每日不重样却极合自己胃口的点心都能窥得片刻细心,哪个女子若嫁了这样的夫婿,该是何等的良缘。
看宋铭川这出神的模样,也不像是排斥或者反对,或许宋铭川也早有打算要娶个夫人。
似乎与周围人的声音一拍即合。
明明是其乐融融,但裴晏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死死地攥住回廊的雕花栏杆,力气之大指甲都要陷进去,上面的木头几乎要被他攥变形。
若是老师娶了夫人,这般温柔小意温声细语要叫别人瞧见,这场景只要想一想裴晏浑身血液都仿佛要结冰,他几乎是粗暴地将幻想里的画面狠狠抹杀,栏杆上的木头不堪重负地“咔嚓”一声断掉,木屑刺进了裴晏掌心。
……不可以,不许想。
谁见着了,他就要将对方的眼睛挖出来,再将此人活活掐死才好。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可怕的场景,裴晏猛然如触电般地松开手,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是鲜血淋漓的掌心。他颤抖着喘息半晌,把掌心收回拢进袖子里。
……不,不该这样的。
裴晏听到自己心跳声鼓噪异常,血液中沸腾地叫着要他冲进去让这些人都闭嘴,但理智却死死摁住自己,对他说:
老师待他这般好,不顾他的处境不顾自己的前途来到他身边一点一点教他读书,给他带点心,带他驯服云踏火,他所有能瞧见的景象都是老师给他带来的,他应当盼着老师好才对。
人常言几大喜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若是老师被哪位大家闺秀瞧中,二人喜结良缘,老师身边有人陪伴,对老师而言当是再好不过的喜事才对,他该庆贺,哪怕生出些小脾气也没关系,但不该如此……
然而愤怒、惊惧、慌乱无数情绪如海啸般卷起,几乎是瞬间就吞噬了裴晏,叫他如坠冰窟。
他浑浑噩噩地站在门外,听着屋内宋铭川似乎是回神,轻笑着讨饶“诸位大人行行好,莫要打趣在下了”,声音带笑和不易察觉的讨饶,是叫人听完就不忍心再为难的声线,屋内其他人哈哈大笑,热热闹闹。
或许那些大人只是在开玩笑,这也是常有之事。
然而裴晏满载的醉酒时宋铭川那般温柔体贴的热忱已经被冷风吹散了。他知道自己的欢喜不加遮掩,可一转眼却站在院门外,惶恐地发现这份温柔或许不该自己独有,而几乎要生出暴虐的心思。
方才走在路上的期待与快乐已经一扫而空。
屋外静悄悄,连风也没有,裴晏在这样热闹的氛围外站了很久,瞧着手上的伤痕。
那木屑刺进他的掌心还很深,此时已是鲜血淋漓,可他只在想:
我到底怎么了?
宋铭川会娶妻吗?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屋内似乎要散场,凳子拖拉在地上发出摩擦声,裴晏才像如梦初醒,浑身上下冷汗淋漓,一时间竟不敢见到宋铭川,他慌乱地跑出院落。
他方才怎么会生出这样可怕的心思。
他不该这么自私的,宋铭川明明只是他的老师。
他不该想这么多的,这些大人明显是在打趣而已。
裴晏怀揣着这样胡乱的情绪回了别院,心烦意乱地推开窗,平复着心绪。
今夜仿佛十分不太平,空气中无数暗流涌动,裴晏野兽般的直觉捕捉到寒冷的空气中似乎传递出一丝血腥味,这份象征着不祥的血腥味叫他从复杂的情绪中抽离,皱着眉嗅了嗅,抖了抖耳朵。
周围静悄悄,没有动静,那是哪里在宰杀动物么?
他走出屋子,身边福来无知无觉,不知道主子大晚上为何不歇息而在院子里散步,赶忙跺着小碎步跟在他身边。
裴晏的耳朵突然一动。
与此同时,几簇灯火由远及近,数名侍卫太监举着火把提着灯熙熙攘攘进了院子,皆是穿着利落,福来讶异地站在裴晏身前,赶忙扯着嗓子询问有什么事。
“见过四殿下。”为首的侍卫一抱拳先见了礼,语气还算客气,面色为难,“深夜叨扰殿下属实不该,但只怕需要殿下到前院一趟,陛下有要事……”
“什么事。”裴晏皱眉。
深夜出动这么多人,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几个侍卫太监对视片刻,为首的侍卫犹豫一瞬,还是开了口。
“……二公主失踪了。”
第21章
空气中不安的味道加重不少,裴晏到前院时已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三皇子整装点着人手。
二公主与大皇子同是兰贵妃所出,身份尊贵,平日活泼大方,如今不知所踪,她身边的伺候的不论太监宫女均已经被拖到台阶下瑟瑟发抖。
“老三,你带着人在别院附近,仔仔细细地搜,每一处房屋都不能错过!”裴帝下着命令,转头看向裴晏,“……老四,你带人去外头林子里搜寻。”
夜色下,火把照亮别院内如白日,映照出遥远林木里漆黑寒冷的影子。
裴晏不甚在意地应了。
云踏火已被牵来,裴晏握住缰绳上马,掌心的伤口摩擦过绳索,疼感瞬间席卷而来,他意识到什么似的摊开手,掌心上本来勉强愈合些的伤口又崩裂了,血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好像就在不久前,宋铭川帮他握住缰绳,那时宋铭川的掌心也有伤口,他没有在意,而是依旧帮自己拉住发狂的云踏火。
宋铭川……
他这样注视着掌心,福来凑过来一瞧,这回终于瞧见了裴晏手上的伤,跺着小碎步想大呼小叫地跟上来,被裴晏轻轻一抬手,止住了。
“你回……”
他的话说到一半,缓缓停住,回头望向院子那一头,灯光映照进他深蓝色的瞳孔。
今夜必然是乱的,很快侍卫们只怕要召集百官开始搜查,宋铭川也必然会在其中,不管到底发生什么事,总还是需要个照应。
虽然宋铭川在那群人中似乎很合群,有很多朋友,有那么多人要和他议亲,但再多一个人……应该也可以吧。
毕竟宋铭川是他的……老师。
那种不甘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他几乎不想再喊宋铭川老师,脑内无数疯狂的情绪叫嚣着要冲破牢笼,被他狠狠握住缰绳平息下去。
师生是他们唯一的关系,倘若连那个也抛下,他还有什么呢?
裴晏口中突然有些苦涩,垂下眼帘,望向福来。
“你去老师那吧,机灵些。”
多照应些……多看着些……话语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咽了下去,裴晏抿住嘴轻轻一抖缰绳,云踏火足尖一点,已奔向黑夜。
冬季寒冷,呼出来的气息都仿佛要凝结成冰,雪又下了起来,路上原有的痕迹很快就覆盖上了一层。
裴晏这队人马出了别院,开始沿着雪路搜寻是否还有痕迹,外面大片大片丛林,夜晚痕迹极其不明显,要想搜到一个人何其不易。
“分开搜,”裴晏下了命令,“十人一队,带好信哨,若遇到二公主或是遇见危险,立刻报哨!”
“是!”
跟出来的人都是宫中或东南军的精锐士兵,很快有条不紊地分开,裴晏凝神在林中搜索,夜里的丛林比白日安静许多,只能听见附近人手呼喊“二公主”带来的回声。
裴晏的心突然一跳。
那种他在别院中就感受到的……不安的血腥味。
仿佛又蔓延而来。
别院中,三皇子正带着人手挨个别院地搜寻。
说实在的,二公主是大皇子的妹妹,和他一点也不亲,他本就与大皇子势同水火,对二公主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不过能借这机会搜一回百官,能拿捏得住一些东西,展露展露威风,他是自然乐意的。
那些身份贵重的朝臣他尚且客客气气,但一进到百官居住的大别院内就发号施令。
“所有别院中的人都出来!”
这一声惊得不少人都跑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皇子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对着这些人一扫而过,也不解释,朝着手下便开口,“进屋搜!”
不少官员面色就一变,有个脾气爆的官员便皱着眉开口,“三皇子殿下,您无缘无故深夜叫我等出来,还贸然派人闯进屋子,是否有些不妥?”
“不妥?”三皇子哼一声,“如今当朝二公主骤然失踪,我奉皇命而来寻人,有何不妥?你们谁瞧见了二公主么?”
二公主失踪了?!
这一震惊所有人的消息传开,百官当即失声,三皇子极其满意地看到自己造成的威慑力,当即下令,“叫这些官员两两分开,都隔开!关在西边那处院子里!等这边搜□□净了再放回来!”
百官被侍卫们推推搡搡地走,宋铭川如影子般默不作声地靠在人群末尾,不安的感觉一直在弥漫,等到侍卫们要分人时,三皇子瞧见宋铭川,白日里不满的气焰又上来了,冷冷一笑。
“这几个丢到那边去!”
他指的是最偏远的院子,几个士兵粗暴地抓住宋铭川往里面拖,龚子庚忙一把抓住宋铭川,两人难兄难弟地被关进了一间柴房。
“哎呦,这三皇子也真是……”龚子庚差点摔个天旋地转,被宋铭川抓稳,他晃晃自己的脑袋小声抱怨了句,转头看向宋铭川,“心眼太小了吧。”
——嫉妒四皇子都迁怒到宋铭川身上了。
宋铭川摇摇头松开他,两人一起打量了眼周围环境,柴房里全是木柴、水桶、劈柴刀一类物品,还有个灶台,上面放着些菜和点心。
“瞧,有柴火还有点心,就是睡的地方差了些,到时候饿了还能自己生火做饭。”龚子庚心很大,拍手称妙,“反正三皇子这一搜咱们今晚都别想回屋。”
“实不相瞒,子庚兄,”宋铭川还是觉得十分不对劲,好像每根神经都在警示他遗漏了些什么,“我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有吗?”龚子庚有些不解地瞧着宋铭川,那张娃娃脸也严肃下来,“二公主不见了倒确实是件大事,三皇子名义上是说找二公主,实际上就等着这个机会好从我们房里搜些东西出来当把柄呢,你在不安这个吗?”
“不,不是。”这个宋铭川其实倒无所谓,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叫自己更镇定些,靠在柴房的墙壁上。
“那是觉得二公主的失踪不对?”
龚子庚陪着猜测。
“也不是因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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