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惗肆
忽然间,迟归偏头埋进了他的颈侧,用近乎沙哑的嗓音脆弱请求,“别走。”
“不要离开。”
“宝宝。”
景瞬感受到颈侧的些许温热,抬起的手小心停在了迟归的背上,不敢确定,“迟归?”
哭了?
怎么会呢?
没等景瞬反应过来,耳畔就响起了更为痛苦的道歉声。
“对不起。”
“我来得太晚了,对不起……”
一句句话,重重砸在了景瞬的心坎上,却全都不是对他说的。
原本因为暧昧气息而升起的泡沫,骤然戳破。
锢在腕上的手掌悄然松开,景瞬的心跟着变得空荡荡。
原先被埋在最深处的那点抓不住、又看不透的疑问,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了明确答案——
怪不得迟归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宁愿找他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演戏”?全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演员方便演戏。
怪不得两人只是协议关系,迟归却对他这么照料?
原来是真正的原因藏得这么深?
这段时间迟归的眼中是有他的身影,但更多的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是爱而不得?还是遗憾错过?
景瞬不得而知,他只知道——
自己渐渐依赖起了眼前人,差点就要陷入这本就不属于他的温柔和爱意里。
……
迟归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飞机平稳落地在了海市国际机场的私人领域,舱门打开,夜色里的雪花一点点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助理陈易铭第一时间撑开黑伞,陪着他坐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车里。
“先生,已经提前让林叔把宅子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回去?”
“不急,先开出机场吧。”
迟归望着车窗外越落越大的雪花,没有着急选择目的地。
陈易铭和坐在前排副驾的韦迪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四年半以前,迟归顶着多数股东的不同意做下决定,将迟氏在海市绝大部分的领域业务挪到了国外,在那边成立了全新的迟氏本部。
至于带不走的业务,就留在了海市老本部,甚至甘愿放手让大房一家掌控。
没有人猜得透迟归做下这一决定的原因,还有人在暗地里看热闹,觉得迟归这一步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
但他们都猜错了——
这四年多的时间里,迟归凭借着足够强硬的手段和魄力,带着迟氏的新壳在海外杀出了一条无人阻挡的血路。
众多海外企业见了迟归和他身后的迟氏,都要退避三舍,无人敢争。
商界内还有传闻:“那迟归就是不要命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能牵得住他了,你们信不信,就算是劫匪将枪顶在他的脑袋上,他都敢冒着走火的危险抢来拼命!”
作为跟在身边最久的助理,韦迪和陈易铭知道得更多一些——
迟归当年错过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了迟归名义上的外甥,也就是迟盛的告白。
迟归被杂事缠身,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为了不打扰对方,更为了逼自己忍下不该有的感情,迟归甘愿定居在了海外。
至于留在海市本地的业务,不过是暗暗看在景瞬的面子上,给迟盛一家子留些余地。
这些年,迟归像是一台永无止境的工作机器,只用拼命运转,才能让他少想一些那个不能提的人。
但就在四个月前,活得宛如人机的迟归像是突然有了意识。
不但频繁地隔着时差、回着手机消息,甚至偶尔脸上还有了笑意。
身为助理的陈易铭旁敲侧击,才窥得了一丝真相——
自家老板放在心尖上的人主动找了他,似乎是在聊什么剧本的事?
隔着时差和屏幕聊了三个多月后,迟归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在结束了一项利润过百亿的项目后,第一时间回了国。
车子驶出机场,平稳在高架道疾驰。
哪怕经历了长途飞行,迟归此刻都没有半点困意,他给自己的手机换上国内流量,信号刚一接通,他就立刻打开了置顶的微信。
或许是冥冥当中命运使然——
几乎是同一时间,迟归就收到了来自对方的视频通话。
“……”
迟归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用力。
要知道,隔着屏幕聊天的这些时间,两人从未用“视频”这种方式见过面。
对于屏幕那头的人来说,他用得不是“迟归”这层身份。
视频来电的震动还在继续。
迟归终究是拒绝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诱惑,用指腹遮挡住摄像头后,按下了接通键。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屏幕画面变化的那一刻——
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无力地倒在地上,一张脸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眼眶是被窒息逼出来的红色血丝。
“景瞬?!”
“……”
屏幕那头的人失去回应,唯一仅有的那点画面随着手机的倾斜,什么都看不见了。
车内的其他人都被迟归突如其来的呼喊吓了一跳,韦迪反应最快,“先生,怎么了?”
出事了!
迟归意识到这个念头的刹那,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直截了当地要求,“香樟花园!马上!”
司机老张哪里敢耽误?一脚将油门踩了下去。
迟归一直都知道迟盛给景瞬安排的新住址,但他以为那是景瞬自愿选择的新生活。
因此再有权有势,他都不敢派人盯着、暗中窥探对方的生活,生怕自己不妥帖的感情会打扰到对方。
他没想到,自己口中第一次报出这个小区名,会是在这种场合。
身为特助的陈易铭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就报警联系了小区附近的医院。
车速飙到最快。
哪怕手机里的屏幕只剩下黑暗,迟归都不敢挂断。
他尝试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叫着景瞬的名字,电话那头却始终没有回应,最终只能听见本就微弱的呼吸声渐渐消散,如同无声降临的死亡。
赶到香樟高级小区时,鹅毛大雪飘落。
迟归跑着闯进了住宅区,任由寒意将他侵蚀,电梯下不来,他就一口气跑到了五楼。
502的门虚掩着。
迟归颤抖着想要推开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却不受控地脱力跌了下去。
天旋地转,如坠深渊。
“——景瞬!”
迟归从床上惊醒,呼吸急促地根本无法喘匀。
他抬手压住自己的额头和双眼,过了很久,才从现实般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敲门声响起。
是韦迪的声音,“先生,醒了吗?”
迟归控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和呼吸,坐了起来,“进。”
韦迪开门走了进来,“先生,你感觉怎么样?两点的飞机,我们要不要改时间?”
“现在几点了?”
“刚过十点半,小景先生已经早起用完餐了。”
韦迪很上道,不忘报备景瞬的情况。
迟归瞥见床头柜上的蜂蜜水,口干舌燥的,拿起来一口气全部饮尽,“不用改时间,我简单收拾一下来得及。”
迟归脑子里少有地一团浆糊,思绪还沉浸在那个反复了无数遍的深夜噩梦里。
他瞥见自己身上的睡衣,“我昨晚怎么回来的?谁给我换的衣服?”
记忆里残存的最后印象,是他望着车窗外,想着回家后得赶紧进屋洗漱、换了衣服,不能让景瞬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韦迪追问,“先生,你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是你自己换的。”
昨晚迟归吞下解酒药后,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一言不发地就冲进了浴室。
韦迪不敢拦着自家老板,又怕他一个人在浴室里待着出事,只好胆战心惊地守在了浴室外面。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迟归醉着,但行为举止一点儿没歪,自行换好了衣服就躺在了床上。
韦迪不敢打扰他休息,这才退了出去。
迟归确实不剩一点儿印象。
他的酒量算不上特别好,但从来没有醉成这样过,居然直接断片了?简直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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