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遡
列车的天花板被撕下一块巨大的铁皮,在空中翻滚,迅速消解成最基础的数据流。
虚空列车每一块金属都在数据洪流中哀嚎,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巨兽。
“列车结构已濒临崩溃,外部的数据密度正在持续上升。”源沉声说道。
屏幕上疯狂闪烁红色警告信号,源周身金色光芒倾泻而下,为列车构建出最后的防护屏障。
然而这层屏障在愈发强大的数据压力下,已经出现裂痕,随时可能瓦解。
“还能撑多久?”沈琅问。
话音刚落,列车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体剧烈震动!
引擎核心彻底炸裂,蓝白色电光四溅迸射,瞬间吞没了残余的车体。
沈琅的身体猝不及防向下一沉,源反应极快,手臂一伸,揽住他的腰,金色的屏障瞬间扩展,将两人包裹其中。
屏障将浓稠如实质的数据压力隔绝在外,即使如此沈琅依然能感受到那足以碾碎一切物质存在的威压。
列车最后的碎片在他们脚下化为光屑,彻底消散于这片无垠的虚空,只余下两人悬站在那条金色光路上。而面前,是愈发逼近的庞大光环结构。
季阙引以为傲的作品,最终还是未能抵达终点。
“走吧。”沈琅沙哑着声音,语气却平静得出奇。他抬起头,穿透重重光环,直视那炽白的核心。
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揽着沈琅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琅冷峻的侧脸,以及远处那吞噬一切的光辉。
他们开始前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与其说是“走”,更像是在“游”。
在这片信息海洋中,每向前一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去锚定自身的存在,抵抗着周围汹涌澎湃想要分解他们的数据洪流。
他们像是在凝滞的黄金之中试图前进的蝼蚁,每一步都需要对抗来自整个世界的重量。
“压力比上次更强……”沈琅牙关紧咬,强撑着继续前行,额角渗出冷汗,“系统提高了防御等级?”
“可能是察觉到你的威胁。你的存在对它而言,始终是个不确定的变量。”源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晕在数据洪流的冲击下泛起层层涟漪,看上去摇摇欲坠。
“你的消耗正在加快……撑得住吗?”沈琅问道。
“当然。保护你是我的最高优先级。”源回答得干脆。
像是为了让他安心一般,金芒屏障骤然加厚,像是流动的黄金将两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源侧过头,关切道:“倒是你,身体负担怎样?别强撑。”
“没问题。别分心,专注开路。”沈琅语气冷淡,像是刻意堵住源的关心。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稍稍偏移,不愿与源对视。
他额角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滴,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未等滴落在光路上就被数据洪流分解成虚无。
“别强撑,这里的规则不太友好,让我来帮你分担。”
何止是不太友好。
沈琅清楚地感受到,若是没有源的屏障,那些不可抗拒的数据重压早已将他们碾成齑粉。
屏障上的每一道波纹,都意味着源与整个系统的意志进行了一次无声的对抗。沈琅不是没有察觉到,源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就在两人逼近中枢核心的外围边缘时,周围的压迫感骤然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数据洪流像是沸腾起来,无数肉眼不可视的数据光纤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封锁住每一寸空间。
沈琅的脚步突然一滞,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单膝撑在地上,喘息急促,汗水顺着他鼻梁淌下,刚离开屏障范围便瞬间化作虚无。
源立刻停步,扶住沈琅摇晃的身体。屏障金光骤然增强,光芒之盛足像是形成了实体的墙体将外界的压迫强行隔开,试图减轻沈琅的负担。
沈琅扶着他的手踉跄站稳,大口喘息着,额发被汗水浸透,紧贴着愈发苍白的皮肤。
他抬眸,看向前方。
那由无数光环嵌套而成的巨型天体,系统最核心的中枢,那团凝结了所有法则与本源的炽白光团,已经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
澎湃的金色光海如亿万吨潮水般从那核心中枢狂涌而出,一波接着一波,狠狠拍击在源撑起的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绝对的伟力面前颤抖。
即便源已经尽力隔绝,但那股源自概念层面的威压,依旧无处不在。
沈琅的耳膜嗡鸣,视线几乎被刺目的光芒吞没,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无孔不入的威压不断挤压,灼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握紧了源的手。那微凉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倒下。”沈琅喘息着说道。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作战服,紧紧贴合紧绷肌肉的轮廓,水珠顺着他冷峻的脸颊滑落,滑过他紧绷的下巴,又沿着下颌线没入领口。胸膛因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
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钉在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光之源泉。
无上的威严,绝对的秩序,创造一切,又毁灭一切。
沈琅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的神色。
“你的情绪……很不对劲。”
源握着沈琅的手,力道稍稍加重。沈琅身体的每一丝颤抖,每一寸肌肉的紧绷,每一次心跳的紊乱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也感知到,他之前似乎忽略了的东西。
从沈琅灵魂深处弥漫出一种极为沉重的气息。
并非恐惧,也不是绝望,而是更纯粹的,浓重得散不开的死寂。
“沈琅,”源的声音出奇地严肃,金色的眸子直视着沈琅的眼睛。
“告诉我,你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沈琅的脚步一顿,侧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瞳直直撞入那片深沉的金色。
两人互相支撑着身体,却仿佛横亘着整个宇宙的距离。
他们相对无言,周围汹涌的金色波涛似乎也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我想看看,创造这一切的神,究竟是什么样。”沈琅最终开口回答,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源却没有被说服,金眸中罕见地燃起了剧烈的波动,手上力度几乎要将沈琅手腕捏碎。
“更不会为了满足这种程度的好奇,牺牲那么多,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沈琅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表象,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痕。
他沉默不语,视线再次投向那片光的核心。
金色的光芒过于刺眼,即使是他,也无法看清那光芒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
“你了解我。”沈琅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在源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源。”
没错,源了解。
因为他了解,所以此刻的心不断下沉,沉入无底的深渊。
沈琅骨子里的疯狂与执拗,是他前进的动力,也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剑。
而现在,这把剑正将沈琅推向绝境。
金色光海的冲击变得更加猛烈,仿佛与源的情绪同步。
屏障在极致的压力下终于不堪重负,细密的裂痕在光壁上快速扩散。
源却像是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沈琅,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告诉我!沈琅!你究竟想做什么?!”
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沈琅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疲惫与沉重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以及那平静之下,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决绝。
他的目光越过源的肩膀,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金色光辉,眼底没有半点迟疑,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我要……终结这一切。”
第219章
由重重光环层叠构造的核心中枢充斥整个视野, 亿万光线在其中穿梭,交织就复杂的网络。核心处那炽白的光芒越来越盛,数据潮汐一波接着一波, 无休止地拍打着源竭尽全力撑起的屏障。
沈琅凝视这毁灭与创造的中心, 神情平静得骇人,不见遗憾,不见留恋, 只有剩近乎虚无的淡漠。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源的脸上,那张脸庞, 曾以无数形态、不同身份,贯穿了他过往的人生。
“曾经, 回到我原本的世界,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沈琅声音低得好似呢喃,“哪怕是虚假的希望, 也能让我在这个无尽轮回中挣扎着活下去。”
“走了这么远,挣扎过,反抗过,也曾燃起过希望……直到最后, 我才肯承认——我回不去了。”
“我早就明白, 我的原生世界……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存在了。”
沈琅缓缓闭上双眼, 又睁开时目光依然冷静:“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东西了。”
源强撑的冷静终于崩塌, 于他而言陌生十分的情绪攫住了他心, 向来平静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裂缝:“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那我……我对你而言,又算什么?”
沈琅没有立即回答。他注视着源,那黑曜石般的双眸深处倒映着对方瞳孔中的两簇金色光焰,摇曳不定,像是下一刻便会熄灭。
一个苦涩却真实的笑在沈琅唇边绽开——那是未曾修饰的, 属于沈琅最真实一面的表情。
“你是我最后的纽带,”他一字一句,说着残忍的话,“也是我最强的武器。”
“黎源曾对我说,我是唯一的变数。那时我不解其意,现在,我明白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源的脸颊,指尖描摹着对方英挺的眉骨。
一抹深藏的歉疚与濒临破碎的温柔,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我利用了你,源。利用了你们所有‘源’对我的……那份感情。”
源的呼吸猛地一滞,突如其来的恐慌铺天盖地,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想摇头,想否认,想抓住沈琅的肩膀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琅继续用平静的语气,道出足以将他灵魂凌迟的话语。
“正是这份超出系统逻辑的感情,让我,也让你们,成为了这个精密系统中最不稳定的存在,最大的破绽。”
沈琅并未停下,将一切摊开坦然道:“也是我能走到这里的,唯一的依仗。”
源的金色瞳孔剧烈颤动,他猛地抓住沈琅的手腕,声音低哑近乎哀求:“不要这样,沈琅。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能带你离开轮回空间,找到一个安稳的世界,就像你一直渴望的那样——”
但沈琅只是摇头,声音没有半分动摇:“这是唯一的结局。”
“你越想保护我,越想理解我,这份情感污染就越深,越难被系统清除。成为致命的病毒。”沈琅的眼神越发清明,透着一种决然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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