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遡
沈琅的意识不由自主地向更深处探去,触及那片连他自己都不愿过多凝视的深渊。
精神层面泛起一种类似寒意的空洞感,像是身处不存在的冷风中,咽喉隐隐发涩。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多个世界的经历都清晰证明,他确实多次被某种至高存在所注视。
每当他濒临抉择,亦或出现变量,那注视便如影随形。
不怀善意,也不带恶意。
只是在看。
沈琅曾试图忽略这种“视线”,但它总在那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蛛网中央的猎物,被一个看不见的织网者细细审视,反复掂量。这种感觉令他极度不自在。
如果主神真如他所推测,是由高阶混沌代码显化出的运行系统,那么祂的底层逻辑,理论上是可以读取的。
也就是说,这个系统有其编程原则,就必然有可追溯、可模拟、可突破的结构机制!
再怎么精密严禁的超级构架,都是由无数逻辑运算构成,而任何程序——
都有漏洞。
无论多么封闭庞大的系统,总有一处脆弱的齿轮、一段过度依赖变量的脚本、一道依赖权限认证的接口。
如果他能找准那些规则的漏洞,并非没有可能,从棋子的身份,反过来,影响棋盘的运行。
“读取它。”他在心里低声呢喃,“找到主程序,找到……破解方法。”
沈琅从不觉得自己能赢过那个存在——但若能理解,就不再是被支配者。
即便这意味着,必须深入到更深层、更危险、更不可回头的混沌代码底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整个混沌信息之海似乎被投入了一粒微小的扰动因子,漾起一圈涟漪。
沈琅的意识被这道涟漪吸引过去,整个信息海在都随之颤动。那些奔流不息的无序数据流罕见地出现了短暂聚合,像是被牵引一般,勾勒出一个不可名状的轮廓。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却感知到一道无形的阻力在警示他不可接近。
涟漪的中心逐渐显露出破碎而庞大的信息结构——确切地说,是一片过于庞杂,以至于人类感知根本无法承载的代码织网。
那是一座宇宙在最基础层级上的解构图,还原成无机质的代码线条,繁复得令人目眩,无始无终,于扭曲交错中缠绕,交汇出一个核心轮廓。
一双金色的眼眸。
沈琅涌现奇怪的熟悉感。
就像是……黎源那双总是理性审视万物的淡漠金眸,放大到足以覆压现实、笼罩宇宙的尺度。
疏离、淡漠、如同俯瞰庞大棋局的神祇,冰冷地评估每一枚棋子的权重与轨迹,世间万物在其视野内都被还原为纯粹的数据流。
但,当那双瞳孔触及沈琅的刹那,忽然透出极度凝聚的专注力。
那并非一般的目光。
是定位、捕捉、封锁。
沈琅心脏猛跳,警惕性瞬间拉满到极限。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切断联系,将自身意识从被彻底锁定的状态中抽离。
这是无数轮回任务锤炼出的直觉——被主神这般“注视”,绝无好事。
然而,就在他尝试断联的那一刻,一个断续的低语,如微弱的故障信号,刺入了他思维边界——
【……别走。】
这低语仿佛穿透了无尽位面之墙,冷寂、低沉,似有若无地萦绕在沈琅的意识边缘。
奇怪的是,那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缕难以置信的……恳切?
沈琅的思维宕机了一瞬。
荒谬。
主神?在恳求?
是陷阱?是幻觉?干扰信号?还是系统的BUG?
那双金色的瞳孔在混沌信息海中逐渐凝结成形,仿佛从无尽的数据网格中挣脱而出,化作一双真实存在的眼眸。
它在逼近。
非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存在权重上的放大。
那金色构造中包含的每一道代码线条、每一处运算交叉节点,都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和密度,铺展在他面前。
就好似有人将一整个宇宙的源代码压缩成无尽密度的奇点,然后不容分说地砸进他的大脑。
沈琅无路可退
这片由信息与规则本身构成的领域,无所谓方向或距离。当他窥视核心的那一刻,就已无可避免地将自己暴露在这道绝对视线的直视之下。
信息洪流倾覆而下。
狂乱庞杂,却又内蕴森严规则序理的信息洪流,刹那间吞没了沈琅的感知界限!
他看到世界的根基规律、空间如何折叠、时间如何冻结、因果如何在无数节点上拧结成链、灵魂如何被打散,再被压缩进副本坐标。
亿万世界的历史、无数意识体的碎片全数失去排列,被还原成未经解释的数据链。
而这一切,正被以一种残酷高效的方式强行导入他的大脑。
他的思维处理器瞬间过载宕机。
赖以认知世界、构建自我的所有逻辑支柱,被这纯粹信息的海啸冲刷得荡然无存。那些清晰的心理边界、自我与外界的区分认知,开始迅速瓦解、模糊。
曾定义他的是谁——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在这一刻都失去了边界。
名为“沈琅”的存在,正在被这纯粹的、超维的“注视”飞速稀释、同化、覆盖。
混沌。
比万相之门更彻底、更根源、更无法抗拒的——绝对混沌。
他在熔化。
他不再是“沈琅”,只是无数数据片段中——
正在解构中的节点。
第185章
苍梧山之巅, 万相之门宛如一口吞噬天地的黑色漩涡,悬于九天,扭曲着现实的界限。
漩涡深处, 凌虚道君逆流而上。他白衣如霜, 衣袂翻卷在虚空边缘,如残光在黑夜中挣扎。护体灵力被四面八方逼近的混沌逐寸压制,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他原以为, 三千年苦修,洞察天衍、明悟阴阳, 早已足以直视天地之真实。可当踏入这“门”的彼岸时,他才惊觉, 所谓道心圆满,不过是坐井观天。
修为失效,法则紊乱, 意识如漂泊孤叶,被卷入无方向、无重量、无时间感知的原始虚域中。
那些被称作“现实”的秩序——上与下、光与影、动与静,全都都失去了意义。
他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一幕幕超越理解极限的景象:
一座座燃烧的城市悬浮于血红天穹之下, 无数金属与血肉纠缠交错的怪物在蠕动尖啸, 相互撕咬、撕裂;
一道道光河横亘虚空, 淌着粘稠异常、不属于色谱认知的光液, 河中无数面孔载沉载浮, 似在喃呢低语,又似嘲弄;
更有那不可名状的、不可量测的“存在”。未见其形,仅轮廓的投影落入视网膜,便已刺穿神识,如有千万尖针同时贯脑, 将非人之物的思维碎片灌入凡俗心神,让人溺毙在自我之中。
此刻的凌虚,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渺小”这两个字的本意——
他是低维中的一缕萤火,在试图窥伺多维结构的主架时,不是被焚毁,而是被剥夺身为人的定义。
他的每一寸心思都被那无形却无所不在的“理”所占据。
“……这,才是万相的真貌?”
他喉咙发紧,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仍不由自主地滑出口,语气带着一丝发颤。那一贯清冷如玉的外表下,脊背已渗出冷汗,额角青筋隐隐搏动。
他尝试以天衍御道之术推演眼前景象,然而这些画面全然游离于他所构建的规则之外。
每一次推演都石沉大海,不但无果,甚至引发更剧烈的反噬。每一次尝试理解都像是主动拥抱精神污染,让他的意识更溃散一分。
脑海中似有雷霆轰鸣,无数炸响同时迸发,震得神魂震荡。
低维存在窥探高维真实,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一种陌生的烦躁与失控悄然爬上心头,仿佛有无数双手在他意识边界撕扯,激起大片恐慌与空虚。
他畏惧的并非死亡本身,而是对这种未知、无序的、彻底颠覆他存在的终极恐惧。
他,凌虚道君——此生未惧天劫,不惧六门九宗,不惧魔道妖邪。
此刻,竟然在颤栗?
就在心神失守的刹那,一片流淌着深猩红色的碎片画面掠过。
那并非死寂的颜色,反而充满了活力与矛盾感,带着浓稠的腐烂气息,却又隐隐透出新生的脉动。
凌虚道君的双瞳骤然紧缩,神识中传来直觉般的危机预警。然而未及反应——
一道肉眼不可捕捉的赤芒,源自比这混乱虚空更为遥远的的高维,穿透混沌,直直贯入他的眉心!
“——!”
没有痛楚,亦无实体损伤。那赤光不属于物质层面,而是更高位信息链压缩后的放射,在穿过了他的识海的刹让他的意识陷入一瞬空白。
可就在那一瞬即逝的空白里,凌虚道君品尝到了比形神俱灭更深层的恐惧与无望。
一股冰冷疯狂,饱含深邃恶意的意志,如病毒般侵入凌虚道君的神魂,瞬间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他的四肢不由自主地痉挛,指尖在虚空中胡乱抓挠。眉心处渗出的一股异样黏腻,像是寄生虫钻入血肉,顺着经络随意游走,肆无忌惮地侵吞占据。
意识、记忆、乃至三千年积淀的修为与道悟——那些定义“凌虚道君”存在的基石,在这股外来意志的碾压下被溶解、分崩、被彻底吞噬。
他像个被迫置身事外的看客,眼睁睁见证自己的躯壳被另一种存在所占据。那外来意志残忍冷酷,带着高踞云端的蔑视,将他的力量与道基尽数把玩于掌中,然后将其尽数化为滋养自身的食粮。
“……真是无趣的躯壳。”一个低沉优雅的嗓音在识海深处回荡,夹杂着几分玩味与戏谑,“不过倒是比预想的更合用。”
紧接着,那具被仙盟众生尊为谪仙的躯体开始下坠,从万相之门漩涡的深渊底部被猛地抛出,径直朝苍梧山的方向砸落。
云岳真人立于高空云台,刚从厉渊带来的战场余威中勉强稳住心神,余光却捕捉到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自万相之门坠出!
“是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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