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雪球啊
刚进门就看见时惊尘抱着雪玲珑在下棋。似是被抱的不舒服,雪玲珑一见到黎未寒,便挣开时惊尘的胳膊,蹿了过来。
它扒着黎未寒的衣裳嗅了嗅,眼巴巴望着他的目光,似是在问他从灵山道回来,有没有带什么好吃食。
黎未寒摇了摇头,雪玲珑这才失望地回到坐榻边卧下。
“师尊回来了。”时惊尘道了一句,目光仍落在棋盘上。
黎未寒“嗯”了一声,把外衫解了搭在屏风上。
时惊尘见这人兴致不高,便知道他此刻必然是在为沐雪这婚事为难。
沐雪自幼跟着他,说是女儿,是亲妹妹也不为过。
这人对哪个徒弟,都没有对沐雪仔细。
他师姐虽不如名门嫡女的名声大,却也被不少人觊觎着。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自然有按捺不住的来提亲,即便今日来的不是灵山道的人,往后也会有别人。
养大的姑娘忽然要嫁人,他原是该惆怅的。
黎未寒见时惊尘专心看着棋盘,走过去,坐在另一边,想了片刻,才问他道:“徒弟,你跟着我这些年,可有喜欢的女子吗?”
又是这个问题,以往还知道旁敲侧击,今日倒是直白。
时惊尘抬眸瞥了黎未寒一眼,只回了“没有”二字。
黎未寒听他这么说,又问:“那,男子呢。”
这一回,时惊尘没有回应他。
手中的黑子被捻进掌心,时惊尘这才抬起头,开始认真去看眼前的人。
烛火有些暗,但依旧能看的清黎未寒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黎未寒见他不语,便知是自己问的不好。
时惊尘不是个好男风的人,他已然因为那玉势误会过时惊尘一次,不能再误会第二次了。
“本尊不问了。”
黎未寒正要起身,时惊尘忽然把手中的那枚棋子往棋奁里一扔,问他道:“师尊有思慕过的女子吗?”
黎未寒见他问这个,往后靠了靠,道:“没有。”
“为何没有?”这个问题,时惊尘很好奇。
黎未寒看了他一眼,道:“都说保暖思淫.欲,本尊年少时,连温饱都不能够,如何去想这许多。”
黎未寒说的是实话,旁人情窦初开的时候,他恨不能天天扎进各个秘境修炼,就为了比旁人快一些,再强大一些。
谈情说爱本质上是很奢侈的一件事,需要充足的时间和富裕的银钱。
黎未寒从前没有时间,现在是懒得有了。
他不是个爱说好话的人,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也做不出小年轻夜里翻墙头,出去幽会的事。
小姑娘们觉得他好看,觉得他特立独行,那些都是表象。
他懒得对人吐露心扉,也没想过让哪个人与他一同度过往后余生。
如果说情情爱爱是一叶障目,一时冲动的甜蜜,那结为道侣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磨合与折磨。
黎未寒从不愿意迁就什么人,也不愿意与人磨合。
他性子里的恶劣藏得再好,也始终会有爆发出来的一天,他不愿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值得人喜欢与幻想的人。
那不是他。
“原来是因为这个。”
时惊尘的目光落在棋盘上,眼前的棋局难破,黑白二子战的难舍难分。
他将其中的几个棋子收回掌中,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那师尊现在可温饱了。”
“现在?”
黎未寒转头看他,时惊尘的指骨间夹着一枚圆润光滑的棋子。
那枚棋子在他指间来回滚动,时而落在掌心时而滑到指尖。
烛火微微晃动,未罩薄纱的蜡,将时惊尘一张脸烧得带了几分淡淡的红。
时惊尘的肤色偏白些,在那手中黑子与烛火的映衬下,便更是唇红齿白。
饱暖思淫.欲。
黎未寒忽然觉得这几个字,在此刻被染上了几分不可说的意味。
他的目光顺着时惊尘高挺的鼻梁向下,忽地瞥见了那泛出些细微光泽的里衣衣襟。
颀长柔软的脖颈不知被什么劣质的料子扎到了,带着些狭长的红痕。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时惊尘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指尖动了一动,好似有些贪恋那样滑腻的衣裳料子。
黎未寒不禁去想,倘若时惊尘真与姚孟尹结为道侣,是不是也要同榻而眠。
道侣之间,会做什么样的事呢。
两个男子,又是如何行.房。
*
第054章
黎未寒如是想着, 思绪很快飞远去,还是时惊尘唤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黎未寒问了一句。
反应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 黎未寒忽然蹙紧了眉头。
时惊尘见他问“怎么了”,抬手指了指外头的雨, 道:“夜深了, 若是师尊没什么要紧的事, 徒儿可要睡了。”
睡觉。
黎未寒见时惊尘要离开, 随着他起了身, 跟在后头问道:“你觉得姚家的大公子如何?”
“还行。”
“什么还行?”
时惊尘把柜子里的被褥抱出来, 放在床榻左侧的卧榻上,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大公子比三公子姚孟延要好些。”
“你见过他?”黎未寒倒是从来没听时惊尘说过,他认识姚孟尹的事。
“见过, 上次一同去鬼城, 进城前大公子去看过姚孟延, 看上去是个靠得住的人。”时惊尘正要铺开被子,黎未寒忽然把他怀里的东西按住。
“跟本尊一处吧, 有话问你。”
“跟你……”
时惊尘的眸子垂了垂, 不知黎未寒今日是怎么了,这人好似心里攒着话,不能说出来似的。
这人向来有什么便说什么, 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儿。
时惊尘把薄被带到黎未寒的榻上,解了外袍,躺在最里侧。
黎未寒坐在床边, 问他道:“本尊问你, 这‘道侣’二字是什么意思?”
时惊尘听他问这个, 心下忽然起了些暗潮。
还能是什么意思,是两心相许,是情难自禁,是恨不得日日都见到,夜夜都相伴。
如此才舍得从一个人的清净里跳出来,去融入两个人的热闹。
时惊尘心下如是想,嘴上却只说:“志同道合,便是道侣吧。”
这话倒是有意思。
黎未寒整个人往榻上来,歪了歪身子,拿了只枕头腰靠在后头,坐舒坦了,才道:“你这话倒是新鲜,却也没什么错。本尊这么些年游历四方,见过的道侣不少,多的是开头恩爱,最后又相看两厌的。若是他们也懂这‘志同道合’一说,把感情看淡些,也就不会如此心伤了。”
“看淡些。”时惊尘抬眸看了黎未寒一眼,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黎未寒说的轻松,又怎会知道这情爱来的炽烈,是最难以看淡的。
黎未寒见时惊尘静静躺着,也不回应,便问他道:“困了?”
时惊尘没困,但眼下并不想听黎未寒说这些没来由的话,便假意打了个哈欠,垂了垂眸。
黎未寒见他眉眼间带了困意,忽然觉得自己问这么一大箩筐的话,其实是很没意义的。
问非所问,自然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他到底想问什么呢。
黎未寒自己也不清楚。
“困了,就早些歇着吧。”黎未寒叮嘱了一句,依旧靠在枕头上坐着。
时惊尘应了一声,背过身去,眼眸却始终没有闭上。
他的手落在脖颈的金锁上,一下下摩挲着上头镌刻的祥云纹路。
此时此刻分明与身后的人近在咫尺,却又似相隔天涯一般。
黎未寒不明白,他不懂,所以才能轻易说出“把感情看淡些”这样凉薄的话来。
时惊尘蓦地想起那郡王府的三小姐来,黎未寒到离开的那一日,都没给她解开禁言术。
他说三小姐性子直,一开口便容易说出高墙里最讳莫如深的事,与其解开,让她出言得罪二小姐和容郡王,不如先做一时片刻的哑巴。
黎未寒是个通透人,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看的明白,却唯独看不懂他的心意。
时惊尘忽然很希望自己也是个哑巴,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断送了这几年来的好梦,与黎未寒连如今的同榻而眠的时光都不能挽回。
更怕自己痴心妄想,一朝落空,粉身碎骨。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耳畔是“沙沙”的雨声,一场秋雨一场凉,过不了几月就又要入冬了。
黎未寒不喜欢苦寒的冬日,但很喜欢这大雪纷扬的时节。
楚然和沐雪喜欢堆雪人,一到冬日院子里都是雪做的兔子和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