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值班的厨师瞥了他一眼,看神情是想要拒绝,随后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缓步走来的兰恩·维克托。
视线接触到兰恩的那一刹那,厨师的神情发生了一些柔和的变化,对待荆榕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厨师没接那三张钞票,只是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视线太高,背着手一声不吭地走了。
于是今天的食堂门没锁,留了一个缝隙。
荆榕对着厨师的背影说道:“谢谢您,先生。”
接着,他推开门溜了进去。
军部食堂的供应是每天不间断的,巧克力松饼的保质期是一天,烤炉里一般还会有些剩下的,等待明天作为临期食品低价处理。
兰恩·维克托刚走到食堂门前,就望见荆榕在里面十分自如地选中了松饼,用牛皮纸袋包好后,送进微波炉里加热。
昏暗的食堂后台,微波炉亮起灯光,转盘无声旋转着,加热完毕后,荆榕拿出纸袋,顺便把那三张钞票压在了桌边的电话下面。
荆榕拿着两个纸袋走出来,将其中一个底端裹住防烫纸,递给兰恩·维克托:“来。”
兰恩·维克托接过来,看了看:“我也有?”
“当然,我能进去是你的功劳。”
荆榕干脆利落打开纸袋,捏着松饼咬了一口,神情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乌黑的眼底似乎变得舒缓了一些:“确实很不错。”
纸袋发出清脆的折叠声音,热气冒出来,巧克力的醇厚香浓让人忽而出现了一些食欲。
兰恩·维克托也打开纸袋,咬了一口松饼。
对于哨兵来说,这个松饼的味道有一些偏甜了,不过的确香气悠长,暖呼呼的,让人忍不住继续吃下去。
“怎么样?”荆榕问道,“我觉得有些偏甜,但是好吃的。”
兰恩·维克托比较同意他的看法:“是的,而且我可能会喜欢更干一点的口感。”
“刚出炉的应该会没有这么多水汽。”荆榕转着手上的纸袋,打量着说,“下次可以买刚出炉的,你说的没错,他们已经开始实行冬令时作息了。”
“你明天就要调走了?”兰恩·维克托问道。
他的耳力极好,走在后面不妨碍他听见了所有的对话。
“现编的。不过有一部分对。”荆榕说,“我这次来中央塔是述职的,如果家里没有别的事,大约就会回到学院了。”
“原来是这样。”兰恩·维克托点点头,“那会很辛苦。”
“坐直升机,还好。”荆榕说道,脚步放慢了一下,抬头对他笑了笑,“我在前边拐弯,回见。”
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岗亭附近,弯道后面是高级贵族军官的住宅区,“深蓝”的办公所在另一个反向的区域。
这次的对话很平常,就像两个普通搭伙下班的同事,普通闲聊了一会儿,但过程十分愉快。
不如说,兰恩·维克托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一起闲聊了十五分钟,还和对方一起分享了认真走后门得到的巧克力松饼。
兰恩·维克托看着荆榕的背影远去。
*
“他很特别,非常特别的一个人。据说在塔学院时并没有谈过恋爱,当然,我们猜测,他这次来中央塔述职,家里必然会安排好几场相亲给他。”
“很难追,他对很多人都礼貌而冷淡,更多的时间他喜欢独来独往。我们也拜托别人打探过他的爱好方向,据说那位少爷只回答了一个‘要漂亮’,其他的没了。”
“真的很难追!如果要漂亮的,之前校花追求过他,他完全没有搭理人家。”
“至于爱好,入学档案中他自己填的是散步、爬山和做手工。”
……
中央塔塔的内部闲聊版块,充满了各种各样对于荆榕的八卦。
兰恩·维克托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盘腿坐在房间沙发上查着。
作为一个哨兵,他对各种获取信息的渠道了如指掌。时间还不到晚上八点,他就已经洗漱完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深蓝”的队员们还在一楼打扑克牌,半天后他们才意识到今天兰恩已经回房了:“队长今天休息这么早?”
“他把三十分钟的任务拆分压缩到了十五分钟内,洗澡速度比平常快了五分钟。”
队伍里的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讨论他的观察情况,“省掉了晚饭时间,他可能想早睡。”
没有人发现兰恩回来时身上的巧克力香。
现在巧克力松饼的袋子被兰恩·维克托放在床头。
兰恩·维克托正在冷静地搜集信息。
总的来说,他看上的这个向导等级极高,战斗力极强,目前没有不良嗜好和品行,长得很帅。
追求者无数,而且目前为止都是单身。
论坛中还有人写着:“据我所知,中央塔有许多贵族哨兵等着和他相亲,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有人成功。”
小灵蛇正在床尾翻来滚去,而兰恩·维克托的眼里只有冷静。
他习惯了对一切进行审时度势的判断,而且他习惯先下手为强。
他开始露出和思考作战计划一样的眼神。
*
与此同时,荆榕坐在宿舍里,一边接电话,一边翻阅着前几天拿来的名册。
荆熵的声音在那边显得十分稳重:“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出于社交礼节,我认为你还是都去见一见比较好。这些人选都经过了考核,品行与能力都是过得去的,中央塔人才如林,你要多见几个,才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知道了。”荆榕只瞥了一眼明天相亲对象的名字,随后问道,“时间和地点?”
贵族家庭中的这些相亲活动,双方的意愿一般都不强。它更像是一种利益联络的方式。
“对方约军部大楼底下的咖啡厅。”荆熵说话也像军令,“早上八点,媒人是莫兰将军,不能迟到。”
荆榕没有迟到的习惯,这是他的礼仪。这和他传言中的嚣张跋扈其实相反,而那些传言之所以会诞生,是因为他不想去的场合,一般直接鸽了。
第二天早晨七点五十五分,荆榕点了两杯咖啡,等在咖啡店中。
军部的人一般是八点半上班,这个点咖啡店刚开门,店内十分冷清,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对方是莫兰将军的侄子,名叫海森,A++型哨兵,比荆榕低两届,目前正好在中央塔休寒假。
“对不起,我来晚了。”海森迟到了两分钟,一张脸还带着属于学生的稚气,他有些歉意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有点脸红。
“十七岁就出来相亲?”
荆榕将菜单递过去,让对面点甜品,语气淡而舒缓,“是不是有点早?”
“是的,我们的老师说要结婚了,才能给我颁布战斗许可。”对面倒是也很坦诚。他观察了一下荆榕,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有点坐立不安。
荆榕说:“有什么事的话直说吧。”
“咳,好。”海森有点不敢直视他,“对不起,我知道这实在是很冒犯,但我拗不过我的家人,很抱歉。”
荆榕大致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意思:“没关系,你说。”
他的相亲运气一直不是很好,他已经习惯了。
“如果非要结婚的话,你接受只身体结合吗?我有喜欢的人,但是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们没办法公开在一起。”
海森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概率很小……”
“的确概率比较小。”荆榕比较直接,说:“我不太感兴趣,没关系,很感谢你的坦诚。”
他的眸中很安定,也并没有觉得意外和冒犯,这种强大的气场反而安抚了对方。
海森长出一口气:“那就好……实在抱歉,先生,今天这顿我来付。”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咖啡厅的门上挂着一银色的小铃铛,只要有人推门,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来人的脚部很轻,带着点外边的冷意,但他一进来,整个店里好像都黯然失色起来。
兰恩·维克托抱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他的视线没有往别处看,而是径直走向了一个比较靠近角落的位置,要了一杯咖啡。
荆榕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勾了过去,面前的对话也因此停顿了一下。
兰恩·维克托今天没有穿正装。或许今天没有任务,也或许今天的任务需要便装出行,总而言之,他穿了一身银灰色的长风衣,里边是一件雪色的修身毛衣,将他的身姿勾勒得笔挺又漂亮。
干净清爽的打扮,却好看得惊人。
很学院风,又有些休闲的打扮,兰恩·维克托坐在单人座位上,指尖握着一支钢笔。
不出一分钟,他就已经进入了专心致志的工作状态。
清晨的咖啡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兰恩·维克托很少不跟他的队员们一起出现,这很少见。
“怎么了?”海森注意到荆榕视线的转移,他疑惑地往同方向看了一眼,但因为在视野盲区,他什么都没看到。
兰恩·维克托,恰好坐在了一个荆榕能看到,而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认真专注的样子仿佛上学时最一丝不苟的学生。
荆榕短暂收回视线:“没什么。”
海森于是继续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双方的目的都是拖延时间,以回去后给自己的父母交代。
他们怎么也要呆够半小时。
“所以,荆哥,你之前都没有遇到喜欢的?”海森问道。他们的对话内容已经完全变成了八卦频道。
荆榕说:“是的。”
他想了想说:“我喜欢喜欢我的。”
“不过我听说的是,之前公爵家的女儿十分喜欢你。”海森压低声音,“她追了你五年,是真是假?”
“是这样的。”
荆榕想了想,难得有心情举了个例子:“不过她不喜欢我的喜欢的东西。我见她第一面,她说我的表带的颜色太素净了,她想送我一个新的。”
这个话题实在有些抽象,海森年纪还比较小,理解起来有些吃力:“啊?”
荆榕微笑着说:“我希望有人喜欢我,也喜欢我喜欢的东西。”
“这样吗……”
海森还在吃力地理解着。
就在这个时候,荆榕的余光中,兰恩·维克托换了个姿势,他放下了笔,往后靠了靠,舒展着身体,保持了一个休息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