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荆榕找了一会儿,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皱巴巴的国王密令,递给他:“我需要一个干净的住处,要你们的人把这位实验体先生送到我那里去。”
荆榕想了想,没有别的嘱咐,只简单说了一声:“房间里要有烟。我很快过去。”
中尉颤抖着手将国王密令展开,抬头赫然是一行字:
“亲爱的儿子,我们的国家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几行字没看完,中尉立刻意识到了面前人的身份。
他立刻立正敬礼,随后转身朝身后的士兵大吼:“所有人立刻集合!”
立刻有人抬来了担架。
荆榕将玦放在了担架上,嘱咐了一句:“任何人都不许动他,医疗队也不许对他进行救治。”
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威胁意味,但所有人看着广场上的黑色齑粉,都无声打了个寒噤。
士兵们飞快动了起来,训练有素地组成了护送队伍。
626作为医生,混入其中,临走前只简单挥了挥:“我去看着他,你加油找。”
荆榕对空气进行了简短致意。
其它军队还在原地站着,荆榕看了他们一眼,知道没有他的命令,他们已经不会走了,于是也挥挥手:“没有其他的事了,收工吧。”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就这样……收工了?
他们出动无数人,召集了所有裁决者,出动了最精良和危险的武器,最后这件事让一个人……轻松解决了?
这件事方方面面都透着诡异,令人不敢细想。
“这也太碎了。”
荆榕蹲在地上捡碎片,一只手捡,一只手夹着烟抽。
那些碎片颜色各异,藏在一地黑色的“裁决者”粉末中,变得十分不容易发现。
一个医疗队穿着防护服走了过来,为首的人轻声叫他:“殿下。有什么我们能帮忙做的吗?”
荆榕听出是乔森的声音,他抬起头,望见了乔森饱含激动的视线。
荆榕说:“没有,你们不要乱动。”
乔森上前一步:“我们穿着防护服,您经历了战斗,已经很累了,要不我们来帮……”
他话还没说完,就转而变成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一根银白的执行杖瞬间钉入他脚下,气浪将乔森直接掀飞过去。
荆榕声音很淡:“叫你们别动。”
乔森尖叫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巨大的恐惧袭上乔森的心头。
他众星捧月长大,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这样对待。竟然有人能对他完全不为所动。
时至如今,他终于读懂了荆榕的眼神。
那样的淡然,温柔和优雅,其下是冰封的深海。
那深海在无声地警告。
越界者死。
*
荆榕从中午捡到深夜,终于将玦散落的精神力碎片全部找齐。
拼好后,这些细小的碎片在标本瓶里呈现出细小的结晶,形状错落有致,像一朵繁复美丽的野生花。
荆榕一回家,就遭到626的嘲笑:“哥们,火气挺大啊。”
荆榕:“。”
626十分理解他:“如果我正在分类十个兆亿次的数据包时,有人一脚弄乱了数据库,我也会疯掉的。不过我听说有些人类喜欢分类和挑选,他们会挑出草莓里的籽,并对草莓籽进行油脂的萃取。”
荆榕没有参与这个人类离奇行为的讨论,他将手里的标本瓶递过去:“你看一下。”
626说:“我这就去做分析,等我片刻。你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吧。”
荆榕点点头,随后找了个沙发躺下。
到现在,他才有空仔细打量那个中尉给他找的地方。
很小,只有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小房间。灯光昏黄,通风扇呼啦啦地旋转着。
玦躺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无声无息。这个地方看似不起眼,却是安防条件最好的一个堡垒。
桌上还有中尉的热情留言:“裁决者11号亲自抓捕并看守高危实验体,我们非常钦佩,近卫团将最坚固的堡垒哨所供您使用。”
荆榕不用想也知道,军部一定误解了他的意思,不过他没有纠正的打算。
他很满意这个住宿条件。
荆榕点燃一支烟,刚抽了一口,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把烟掐了,拖着沙发进了房间里。
626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治疗工作,玦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荆榕对人脸的识别能力还不如一棵白菜,他只能通过目测的比例测算出,玦除了拥有的两种最好看的颜色以外,应该还拥有着人类评判标准下,非常俊秀美丽的一张脸。
这张脸现在十分苍白恬静。
排风扇呜呜地转着,将室外的风雪声荫蔽。
626还没有回来,大约拼合精神力和捡起精神力这件事一样,都不太容易。
荆榕等着等着,头一歪,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睡。
这一刻,新的世界线已经生成。
作者有话说:
当对执行官提出各种复杂艰难战斗任务。
执行官:情绪稳定
当这个任务是给一百个草莓挑籽。
执行官:mmp
第8章 高危实验体
荆榕习惯了在各类离谱的条件下休息,即便身下的沙发窄小硌人,入睡也并没有什么困难。
只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做梦了。
自很久以前开始,荆榕就不再做梦。
那片不小心融化在他身体里的墨蓝色小结晶,凝结在他的意识里,入夜后静谧地发着光,等到他彻底沉入睡眠的深海后,就安静地在他眼前播放了。
梦里的场景没什么特殊的。
荆榕看到一轮高悬中天的红日,沉闷地挂在战场上。
战场上全是风沙烟尘。
一个年幼的孩子穿着破烂的军装,腰间挂着好几把武器,正扶着一个重伤的成年同伴。
两人都有一头红发。
只不过那孩子有一头落日熔金般的赤红发色,还有一双湛蓝沉静的眼睛。即便脸上染满了血污,荆榕也能认出那是年幼的玦。
年幼的玦一声不吭,费力地将成年同伴拖到壕沟之下,从怀里掏出药物,娴熟地给那人上药。
即便如此,玦身上自己就有伤。他的胳膊被弹片擦伤,汩汩的血正顺着手肘往下聚集,将浅绿的军装染成黑色。
但他好像不知道痛一样,只顾查看成人同伴的情况。
耳边是连天的炮火,流弹从他们头顶擦过去。
那人看着他给自己上好药,将完好的那只手放在年幼的玦的头顶,轻轻叹了口气。
年幼的玦问:“这是哪里,我们打到哪里了?”
那人说:“到我们的家乡了。我们回家了。”
年幼的玦点点头。他给那人包扎好了伤口,将他靠着战壕放平。
那人对他说:“过来,孩子,他们的轰炸机还要一段时间填弹,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玦于是爬过去,靠在那个人的怀里。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睡着了。
在他睡过去的时候,成年人停止了呼吸。战场变得越来越安静,直到彻底无声。
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真空抽走,红日仍然高高悬在天上。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荆榕在意识的深海里知道,这就是玦从实验室里拿回的那片精神碎片。
一个十分平常,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梦。梦中的情绪也十分平静,它显然来自玦的童年,是战场上无数个瞬间里,被留下的一个小片段。
荆榕看着这片墨蓝色的碎片,结束了梦境。
排风扇仍然在他头顶呼呼地转动,壁炉里的篝火只剩下一团发红的煤灰,快要熄灭了。
荆榕看见626已经回来,钻进了咖啡杯里睡着,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
荆榕揉揉眼睛,放轻声音站起来,推开了哨所的门。
冰凉的冬风钻进他的领口。
荆榕在雪里站了一会儿,等寒风彻底吹散剩余的睡意后,才回到室内。
他将小麦秸秆引燃,往壁炉中投入新的木柴,等壁炉重新旺盛起来后,他把罐头扔进火里加热,并顺手热了一杯咖啡。
咖啡在铝杯里沸腾起来,荆榕端着咖啡杯回到沙发边。
他的脚步忽而停住。
荆榕视线落下,望见了一双静谧湛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