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走,小朋友,带你去休息室换件衣服。”
这是荆榕第一次踏上“凤凰号”。
浑身漆黑的战船,洁白繁复的船帆和错综复杂的桅杆设计,船上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设计者的巧思和深远的计划。
苍星·哈珀的休息室就是他的船长室,没有密码谁都无法进入。
“你太高,船上的兄弟没有你的尺码,你用我的将就穿一下。”
苍星·哈珀随手扔给荆榕一套干净的衬衣和裤子,打开了船舱内的加温系统。
暖风徐徐吹入船舱,船长室内逐渐升温。
荆榕将干净的衣物放在一边的沙发上,手指搭在衣领处,刚要解一颗扣子,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看向苍星·哈珀。后者找了一把椅子坐着,正不动声色看着他:“怎么了,小朋友,突然不会自己穿衣服了吗?”
荆榕低声坦然说道:“对。”
他坦坦荡荡看着苍星·哈珀,连发尾都还凝着水珠,水珠滚落后,滴滴答答顺着脖颈一路往下流淌,那双乌黑的眼睛望过来,即便知道其中并没有特殊的表情,却总让人觉得磨人和缠人。
苍星·哈珀哂笑一声,走过来为他解扣子。
荆榕坐在沙发上,苍星·哈珀微微附身,凑近了替他拉开外套和衬衣的领扣,越往下越低,荆榕伸长双腿,苍星·哈珀顺势坐了上去。
他一只手勾着荆榕的衣领,一手不紧不慢地解他的衣服,浅灰色的眼逼近了,里边淡淡清光,一片冷静,这片灰色的冷光就好像长风吹拂的冰原一样,看不出任何波澜。
只有二人升温的呼吸无声昭示着什么。朱雀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苍星·哈珀的小腹。
“毕业生,你的任务有时间限制吗?”苍星·哈珀不动声色地问道。
荆榕说:“有,一小时四十分钟后我会回中央塔。”
“我觉得时间有点紧。”苍星·哈珀按住他某个不安分的位置,眼里一片冷静清光,“新毕业生,我觉得你要克制一下自己,你觉得呢?”
“优良的作战人员需要在任何时刻保持冷静。”
荆榕微微仰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说道,“听说这是兰恩·维克托的人生信条,我也十分同意。先生,不然您尝试一下从我身上下去?”
被海水浸湿的裤子正沾在肌肤上,体温的接触因此也变得格外清晰。
小苍兰的气息淡淡飘散。
苍星·哈珀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正要下去,却被荆榕揽着肩膀扯了回来。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阔别多日的吻。
年长的人总是更加善于冷静撩拨自己的恋人,即便这本来不在计划之内。
苍星·哈珀冷静地看着这把火如何烧起来,以至于连自己一并没入火中,被焚烧殆尽。
太荒唐了,太离谱了。
他可是苍星·哈珀。
苍星·哈珀有一天也会在自己的船上,与小十岁的恋人不顾一切地投身狂热之中。
苍星·哈珀低声说:“小朋友,今天你得快一点了。”
荆榕指尖掠过他银白的发,在他耳边轻轻说:“这要取决于您了。”
小朱雀和玄武打了一架。
灵蛇在上,它时而缠住朱雀蓬勃的羽翼,时而用自己的身体缠住朱雀,牵绊它的脚步,双方的战意并不浓烈,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缠绵。玄龟在深海之下伸展、铺平,几乎以没有情绪波动的平和态度迎接了朱雀的到来。
苍星·哈珀的衣袖和衣摆都被沾湿了。
海风徐徐吹起波浪,劫掠船的发动机声音转到最小,顺水逐流,船帆摇动转向,顺着风的方向,护送他们归程。
“你们说,老板和二老板到底哪个是……”
甲板上,无聊站岗和警戒的洛克正小声和斯蒂芬一伙讨论,他们比了一个上和下的手势。
“你敢在凤凰号上讨论这个问题?”一个伙计低声说,“我都替你们感到脖子凉。”
众人齐齐噤声,想了想后果之后,的确感到脖子一凉。
不过现在大众普遍认为,荆榕作为每天被送玫瑰的被追求方,还小苍星十岁,说不定是下面那个。
“确定吗?确定了我们去开盘。”洛克开始摇骰子,“我想那个新毕业生比较随和,如果问了,他肯定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这个话题实在是有点黄。暴了,众人刚要下注,但斯蒂芬再想了想,说:“你们真能确定?我听说二老板都要升中央塔的内阁了,他会屈居人下?”
“有道理。”另一个伙计开始推测,“我们老板胜在年长,脾气好,对二老板十分宠爱……不是,这注到底要怎么下啊,我们要怎么确认啊?”
“不管了,先开盘。二分之一的概率,买定离手,我押这块金币。该说不说,哈德斯的残党还是挺有钱的,这次应该把他们的钱都一网打尽了吧?”
众人热火朝天地在甲板上开设了赌局,两边下注的人不相上下,就在筹码金币越堆越高的时候,苍星·哈珀和换完衣服的荆榕从船长室中走了出来。
两人衣衫整齐,神情舒适。
“在玩什么?”苍星·哈珀一眼注意到他们的下注轮盘,语气平和的问道,他拿起一张下注卡片,上面画着是非常抽象的红蓝两个箭头。
有人圈了红方,有人圈着蓝方。
要死了!
众人看见苍星的视线开始变化,显然是进入了思索,立刻开始感到脖子凉。
他们不会被斩首吧?
世界上不会有人比苍星·哈珀更擅长解读和联想抽象的意义,斯蒂芬为了所有人的脖子考虑,急中生智编了个明目:“我们在赌明天的工作餐里是葡萄柚冰酒还是马丁尼。”
这个答案显然并不能令苍星·哈珀取信。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打量了一圈地上的纸牌,也不知道想没想到,他沙哑的声音说:“明天喝荔枝甜酒和奶油蘑菇汤,你们应该去厨房门前赌。”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金币,上边“H”的私印标志属于哈德斯的船队,这群没大没小的海盗把荆榕俘虏的船上所有的物资都搬了过来,恐怕连螺丝钉都没放过。
“答案已经揭晓,赌局没有意义了。”
在众人绝望的眼神中,苍星·哈珀没收了这些用来下注的金币和宝石,他递给荆榕一袋沉甸甸的金币和宝石:“拿着。”
荆榕挑起眉看他。
苍星·哈珀淡淡地说:“零花钱。”
“我还以为你要说嫖资。”荆榕动了动嘴唇,只属于已结合的向导和哨兵之间的话语无声传递。
“也不错。”苍星·哈珀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唇内侧还有一些在船长室里弄出来的隐伤,淡淡的血腥气和浓郁的小苍兰香令他的心情很好。
荆榕跳上连接桥,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走了。”
苍星·哈珀双手插兜,并不说话,他点了点头。
这一刹那,微风轻轻掠过,吹起离去的人的乌黑的头发。
一小时四十分钟之内,海风已经将他们送入了中央塔的核心航道范围内,最近因为冲突戒严的缘故,再往前就是巡逻舰了。
海盗们于是只送到这里,漆黑的凤凰号慢慢减速,随后渐渐消失在升起的浓雾中,如同幽灵一样无影无踪。
这阵风却一直跟在荆榕身侧。小朱雀感应到风中熟悉的气息,张开翅膀在长风中自在遨游,如同一枚火红的信标。
*
整个冲突事件持续了两个月,第七舰群在荆熵的势力保护之下,开始往和平区撤离,同时,第七舰群从洛美丽娜身上提取到了关键的向导素信息,有关面向未结合哨兵和精神力破损哨兵的治疗也得以继续进行。
这两件事完全提升了荆熵、荆榕父子的民望,随着洛美丽娜的束手就擒,其他地区的贵族也放弃了观望,纷纷倒戈,荆熵的支持率一路上涨,中央塔的高层结构顶不住压力,被迫认输投降。
在这个情况下,荆熵成为内阁第一大臣似乎是顺其自然的事,但是荆榕这位视军队为家庭的老爹对此表示了婉拒。
原因十分单纯,将军可以调控军队,但是要他坐办公室搞政治,荆榕的父亲十分拒绝。
于是可选条件就变成了送荆榕进入内阁,同时内阁其他几个人下台。
荆榕的军衔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就越级从少校提升到了上校,而且肉眼可见的是,等他进入内阁三四年之后,这个职位又会发生变化。
一切风平浪静,除了荆榕执意亲自重启调查兰恩·维克托自杀一案。
在大众眼里,这位炙手可热的新内阁大臣一定知晓了什么内幕,否则不会有人想到旧事重提。
涉案的关键人员大卫·多罗薄此前已死,而与此事相关的多罗薄夫人、当初“深蓝”直属的情报部,纷纷落网,这次的追查甚至一路查到了兰恩·维克托的恩师的遇刺之案。
随着案情的真相逐渐披露,大众逐渐震惊地了解于内阁上层的阴谋,也震惊于兰恩·维克托与蒙托斯坦的被害和陨落。
做成一件利于所有人的事情是如此困难,而陨落又是如此简单轻易。
而最令大众震惊的,还是案件调查落定之后的采访。
第四娱乐舰群的记者对荆榕进行了采访,彼时离斗争的开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时值盛夏。
记者问道:“先生,大家都赞扬您揭发尘封真相,与恶人斗争的勇气,您的民意支持率已经到达了高的惊人的94%。请问您是出于什么契机,决定重启调查呢?”
荆榕说:“没有契机,我是个恶人,我只是在做一场必要的政治清洗。”
他对着镜头微笑,神情沉静,但眼底却是一如既往的肆意和随性:“我是兰恩·维克托素未谋面的狂热粉丝,您要知道,狂热粉丝做出什么来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不官方、太离谱了,采访内容也因以一夜之间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
黑发黑眸青年的淡笑也被成千上万的人看见。
属于兰恩·维克托的故事得到了改正和修复,这段故事的档案不再尘封。
人们的兴趣开始转移到这个疯狂的新任内阁大臣身上,不再有人疯狂地挖掘过去的往事,“深蓝”的名字不再反复作为阴谋论的代表,而和队长的名字一起绑定提起。
这就是荆榕要的效果。
他要这段故事永远沉寂,他要那个人永远安宁自由。
甚至不为外界的看法,不为了正义,这就是他的私欲和疯狂。
而他的这份执念和心意,始终被海上的另一个人了解和动容。
荆榕与苍星·哈珀的婚期定在六月中旬,盛夏的时刻,地点定在黑珍珠号上。
因为两个人的身份都十分特殊,所以婚礼秘密举行,只邀请了比较亲近的人。
海盗们也因此束手束脚地和中央塔军区上将——荆熵先生,齐聚一堂。
“太离谱了,我这辈子没和这么高的官坐在一起过。”斯蒂芬扯了扯板正的领结,在宴会的间隙,偷偷吐槽道,“我看他好像对老板的兴趣很大,他问我们都会阵列舰的作战模式吗?那我当然不会了,我就说我啥也不知道,后来那位将军被二老板拉走了。”
准确地说,荆熵是被荆榕亲自请下船的。
荆榕说:“海盗机密,不得打探。”
荆熵点点头,还是对自己的儿子和儿婿的秘密保持了尊重——被送下船之前,他还是没有放弃作为军事家的强烈兴趣,他问荆榕道:“船顶上的是新型的落帆设计么?你对象自己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