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626倒不是不敢问,而是问了荆榕也不记得。
荆榕这次思考得更久了,他的神情很认真,并不是在推诿。
因为是他的小狼问出的问题,所以他认真回答。
“我确实没有印象了。”荆榕说,“可能事情如你所说,我受过这样的重创,导致精神力全部碎掉了。当时我可能在单打独斗,也可能是身边的人没有替我收集的能力。”
他作为执行官的年月,没有一次不是完成了任务,尽管那些过程并非都是完全顺利的,以他的能力,能伤害到他的东西非常非常少。
只可能是在大世界空间里的某些存在。
“哦。”
玦缩回斗篷里,若有所思。
他并不想探知更深的东西。
他的哥哥有自己的来路和去处,他只担心他的伤。
谁也想不到,当初在地下实验室的惊鸿一瞥,眼前的裁决者会成为他命运的一环。
荆榕说:“如果你担心,可以再进来看一看。”
玦有些迟疑:“我……可以吗?”
荆榕说:“有些人当初叫着宝贝儿,可能有些疼,怎么现在一动都不敢动了?”
他转过脸看他,乌黑的眼倒映着他的影子,眼底带着清朗的笑意。
玦被他笑了,脸腾地红了起来,拽着他的领子,将他一把压翻在地。
荆榕平静地注视他:“来吧,你有一个碎片在我这里。”
如今谜底已经揭开,玦不会再只身赴死,他可以将它还回去了。
玦虽然把他掀翻了,但是动作都很轻,他低下头,更深地看入眼前人的眼底。
精神力一寸一寸闯入这片漆黑的迷雾。
玦找到了那枚暗蓝色的碎片,它被安放在荆榕的意识深处。
但同时,他还看见了其他的东西——比起上次来时的一片空茫黑雾,这次,那片雾色中生长出了一个新的东西。
那个东西太轻软,太漂亮了,它生自主人的意识,是记忆和印象的一个组合体。
它变成了一片新长出来的精神力碎片,属于荆榕本人。
玦屏住呼吸。
他承认他想看。
首领大人承认他想知道一切有关荆榕的东西。
这个过程仍然有点疼,荆榕的发间覆上薄汗,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
玦看到了……
一片冰川,冰川上是绮丽得让人震撼的落日,将天地照成一色。
有一只……红色的小狼,正在冰川上打滚,它滚得特别开心,毛色几乎融入霞光,鼻尖沾上了落雪。
小狼睁开眼睛,它有一双湛蓝的眼睛。
这就是荆榕意识体中长出的唯一碎片。
荆榕养了一只小狼。
他是他的小狼。
第26章 高危实验体
玦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荆榕说:“首领大人,你在我的脑子里干了什么?”
荆榕这次没有感受到更深疼痛,只是凭直觉了解,玦偷偷在他的脑海中放了什么东西。
626说:“他偷走了你刚长好的精神力碎片。他胆子可真大啊。”
全宇宙敢偷走执行官刚长好的精神力的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荆榕笑了一下:“真的吗?那是什么样的?”
626说:“我没有看,不过他用自己的一个精神力碎片替换掉了呢。我来看看……啊,他把他最快乐和幸福的的瞬间换给了你。是遇见你之前的。”
荆榕闭上眼。
他看见了玦换给他的片段。
那是玦的少年时,比现在略小,比小时候大很多,少年人的身形,消瘦苍白,穿着实验室的囚服。
实验室一周内,有四天的精神折磨试剂的测试,以此来确定高阶精神力可以被什么物质摧毁;有一天的安排则是武器的测试,同样是针对精神力制造的。
实验室的人不会把他弄死,因为他们只有他一个SSS级别的样本。
但实验室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他们给他戴着镣铐,封闭在无法被融化的透明实验舱内,并不断警告他,但凡他敢轻举妄动,他们就当着他的面杀死他的同族。
只有最后一天的半个下午,这个时间里的玦被允许出去走一走,放一放风。
不过范围也被严格限制在监狱内部。
他能看见的天地,也不过是三面混凝土浇筑的监狱地面,人造草坪,和头顶灰白色,充满尘霾的天。
这样的生活里,他有一个弟弟。
一个同样被送来实验室的红发小弟弟,是反叛组织里某个成员的孩子,名叫约翰。
没有血缘关系,这没关系,他并不在乎这些。那个孩子比他还要小,是整个实验室里最小的孩子。
尽管玦是六岁起被送到实验室里长大的,但他仍然认为,他要当一个哥哥。
放风的时候,他会带着这个弟弟做游戏。
废旧的注射执行回执表,被他攒起来,慢慢折成一把宝剑。
玦消瘦的手上布满青紫色的针孔和伤痕,但是他的手特别稳定,折出来的宝剑连一丝卷边都没有。
约翰很喜欢他折的宝剑,他告诉他自己从父母那儿听来的,一个关于宝剑国王的故事。
约翰说:“哥哥,在很久很久以前,很远的一片大陆上,存在着一把特别特别厉害的宝剑,谁能拿到它,谁就能成为大地的主人,所有的坏人都会消失,所有的恶魔都会害怕的逃离,拿到那把宝剑的人,可以带来和平与幸福。”
玦认真听着。
“宝剑上镶嵌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哪怕只是一小片都价值连城……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流浪者,他还很小,但他决定去找那把剑……”
十几岁的玦和八岁的讨论着这个故事,他们都很喜欢,在这个故事中变得兴奋和向往,并不断地补充着细节。
玦说:“我觉得这把剑应该是金色的。”于是他们偷来黄铜粉,粘在纸剑上。
弟弟说:“要有很多宝石。”
玦出色的完成了这一项目标,于是将废弃的针头融化,捏成菱形,也粘在上面。
无数个下午,他丰富着这把剑的内容。他用伤痕累累的手贴上了剑柄,镶嵌了宝石,打磨出了独特的剑锋,哄得弟弟十分开心,眼神炯炯发亮。
那是玦最快乐的一段记忆。
荆榕看完了这段碎片。
他问:“他弟弟……后面怎么样了?”
626沉默了一会儿:“他弟弟的等级并不高,能够承受的实验也不太多。”
626的话已经非常委婉。
荆榕说:“后面的事,不必让他知道了。”
626说:“我赞成。”
荆榕睁开眼。
玦正用一小段牛皮绳绑好那个小瓶子,两片精神力碎片都被他放了进去。
两片精神力碎片是那样小,很快就融化得只剩一些碎光。
放好后,玦将它绑好,挂在了脖子上,像一个美丽的吊坠。
玦还不知道,荆榕已经知道他偷偷换了精神力碎片。
玦假装若无其事说:“你刚刚晕过去了一会儿。也可能是睡过去了一会儿。”
荆榕配合地揉揉太阳穴:“是么?”
玦把热好的咖啡递过来:“喝一些这个,对你的神智恢复会有好处。”
荆榕接过咖啡,安静地喝下去,并没有多说什么。
玦偷偷观察他很久,确认荆榕没有发现之后,才放下心来。
荆榕看见,今夜的玦在帐篷中睡觉时,手指也仍然紧紧地握着胸前的瓶子。
*
暴雪天进山的风险非常多。
除却极寒和极高的海拔之外,最困难的是探路。
能见度降低至半米,即便是面贴面的行动,都很难看清对方的声音,和听到对方说的话。
面对这样严峻的情况,荆榕用一条百米长的绳子锁死了玦,就像他带孩子们登山时一样,他先去探路,将雪踩实,随后再返回去接玦一起过来。
玦跟得很紧。
那些探险者说的没有错,这里的确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到达的地方了。
能见度极低,两人即便是双手交握也无法看清彼此的面庞,行进的速度只能以每分钟的米数来计算。
626播报:“温度低至零下三十三度,继续往上,海拔增加,含氧量会急剧下降,温度会继续跌落至零下一百二十摄氏度。”
荆榕牢牢地握着安全绳,他看不见玦的情况,只能通过绳子上传来的震动判断玦的情况。
绳子的震动正变得越来越大和不稳定,但速度没有降低,风雪中能听见玦在近处,却又努力压低的呼吸声。
荆榕拉着安全绳,停下脚步,等到玦撞上来时,他才伸手,擦去玦脸上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