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蛇绯
“我想去看看你说的惊喜,可以吗,镜流?”头蹭了蹭镜流的枕鳞,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的飔风温和询问道。
并且,为了避免敏感的小蛇多心,在镜流还没有回复之前,飔风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当然,要是你想让我等一等,我也非常愿意,礼物要有意外才能让蛇充满新奇感,就像你一样,你是雨林给我的礼物。”
还在哭泣的镜流被飔风的话逗弄得卡住了壳,中断了抽泣又不好意思再继续的他重重“嗯”了一声,“我带你过去,但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那里。”
将尾巴熟练地缠在飔风身上,把眼泪尽数擦在了飔风的鳞甲间,镜流探出了身体,凑在飔风的头边,犹疑地说道。
“我住过很多地方,但再差也不会比北部寸草不生的岩缝要差了。”飔风安慰着镜流,重新打开心结的两条蛇蹭了蹭彼此。
他们滑过堆积如山的储备粮,准备往林间深处去,本来安静带路的镜流突然发出了疑问“飔风,这些都是今天来挑战你的蛇吗?”
不,它们是被我找茬的那方……咽下了这句容易让自己在小蛇眼里蛇设崩塌的话,不敢将真相尽数吐露的飔风半遮半掩:
“杀了他们领地能清净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你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不知内情的小蛇有些低落“我又没帮上你,幸好你没受伤。”
这些蛇真的太多了,镜流没有细数,但据他目测,不少于八条,这让镜流本就愧疚的心情更加难受,他不敢去想飔风到底是如何一条蛇面对这些敌人的。
飔风轻轻“嘶”了一声,“镜流,这些蛇算不了什么,他们一起上都没有我强,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接着,飔风侧过头,用鳞片止住了镜流还欲说些什么的嘴巴,“别说这些扫兴的东西了,镜流,跟我说一说,这几天你都干了什么?”
飔风略带笑意的话语随风拂过了镜流耳畔,他蹭了蹭飔风,接受了这条蛇的善意。回忆了五天来自己干的活,他娓娓道来:
“我这几天……”
“真的吗?那么大的树!镜流,你可真厉害!”
“还有……”
“旁边还有这东西?真是难以置信……”
……
在飔风略显夸张的赞叹声中,镜流的心情逐渐脱离了哀伤的束缚,转而掉进了名为尴尬的陷阱里,从不知道飔风夸起蛇来能让蛇如此羞耻的他,好好体会了一番被哄成婴儿的感觉。
很快,他们到达了镜流选定的巢穴所在地——就在飔风划定的领地范围内,一棵巨大的榕树上。
*
离地面大概一米五的位置间,拥有悠久历史,造型的榕树中段出现了一个边缘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树洞,那树洞大得能让飔风在里面展开身体甚至还有剩余的空间。
树洞外用搭鸟巢的方法搭起了一个粗糙的平台,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上面摆满了一些没用完的树枝,在雨季极难寻到的干草随着风摇摆,为了避免它们从上面滑落,镜流用藤蔓把他们捆到了枝桠上,他非常喜欢的兽骨挂在平台边缘。
这是他心目里的完美的庇护所,兴奋又羞涩的镜流从飔风背脊上滑下,他三下五除二爬到了平台上,对飔风发出了邀请:“要不要上来看看?虽然还没建好,但我觉得,”
这话还没说完,紧随其后的飔风就爬到了平台上,好奇地向着树洞探出了头。
树洞用磊起的鹅卵石堆与横在中央的枯枝分成了两半,一半胡乱铺着些干草、不知名雀鸟的羽毛与几块残破的干净兽皮,另一半则装饰了些兽骨、粗糙的树枝,两个最大的兽骨里面盛满了水。
这是个让蛇感到舒适的巢穴,不止是镜流满意,飔风同样也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家。
“飔风,等再加固两次这个平台,把我收集的东西全部用上”镜流示意飔风看向树下草丛里堆起材料,“我们就能住进来了。”小蛇的脸上已经不见了方才的难过,只剩下对未来怀揣的憧憬。
但他的心愿在短期内注定无法实现了。
“镜流,你总是能给我……”
本来打算夸赞镜流两句的飔风,突然接收到了第六感疯狂传递来的预警。
在除却小蛇的事上无比相信本能的他,用尾巴卷住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嘴巴叼住了镜流,本能也没让他失望,在他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受不住两条蛇重量的平台,砰然散开,无数的树枝、草叶落了一地。
镜流目瞪口呆地被飔风拖进了巢穴里,休息了片刻后,他们回到了地面上,有些沮丧的小蛇用尾巴卷起一根断裂的树枝,在飔风关切的眼神投来之前,欲盖弥彰地将树枝藏到了身后。
“没事,镜流”飔风蹭过来安慰着小蛇“我们有很多时间能重建这个巢穴。”
镜流将自己的头贴在了飔风颈边:
“我只是在庆幸,你没有受伤……不过你说的对,飔风,我们可以重建它,这次要建得更牢固!”
小蛇亮晶晶的眼睛让飔风感到头晕目眩。他胡乱应着是,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恢复了以往相处模式的两条蛇彼此依偎着,镜流满怀期待地缩在飔风怀里,对天边高悬的月亮看了又看,等天再亮起时,他们会一起打造新的家——不是巢穴,而是一个真正的家。
第31章 番外2 不正经的克系风味
香雾卷携着来来往往的侍从, 一件件华服从外间运入内殿,被训练有素的侍女轻置于宽大的衣架上。
几个不讲究的守卫瞧着一旁乖顺艳丽的祭品,打了个呵欠, 他们的衣摆下蛇尾蠢蠢欲动地就要取代双脚,路过的祭司瞪了他们一眼,他们赶忙把尾巴收了回去。
井然有序的宫殿内寂然无声, 可镜流的耳畔依旧嘈杂……
“你就那么自私?难怪谁都看不起你, 啧, 没爹疼没妈爱的人是这样的。”
“就是, 我们十多个人的命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人的?镜流, 你家里又没什么人, 这个祭品, 你不做,难道要我们做?”
……
木讷地看着银镜中的自己, 镜流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去回想方才同伴的谴责声, 迷蒙的墨瞳里漾出了水雾,趁着身后为自己装点的蛇人不注意, 纤长的食指迅速抹去了即将滚落的晶莹。
在一个小时前,镜流真的以为, 这一次, 他的同学们是真的愿意接纳他,成为集体的一员了!可……
惨白的面颊上晕出了飞霞,镜流的心绪有些激荡, 本是怨愤的表情,却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生生多了几分缱绻的情意。
这让一旁交代完事物的祭司误解了镜流的心绪,那张刻薄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不要忤逆父神,祂肯定会喜欢您的。”
容貌绮丽的青年一言不发, 静静注视着祭祀那张已经称不得人类的脸,在那黝黑的鳞片中,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半晌后,镜流低低“嗯”了一声。
难道他现在还能反抗吗?镜流自嘲地笑了笑。
这不染俗尘的笑意勾住了周围所有蛇人的目光,如果这不是献给父的……他们略带遗憾地浸在了不可能出现的幻想中。
窗外的风管互相碰撞着,发出了响彻这规模宏大的宫殿群的风啸声。
无数的蛇人静止了在原地,祭司用月光织就的金纱覆在了镜流的眼睛上。
瞬间的黑暗让镜流下意识抓紧了那即将离去的衣角,他发出了微不可闻地哀求声“我不跑的,可以不遮眼睛吗?我,我有些害怕……”
蛇人们爱怜地看了看这个娇小的祭品,但谁都没有说话,从他们的沉默中,镜流得到了答案,藏于金纱下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靠着疼痛,他唤回了些许神智。
在风啸停息的一瞬间,蛇人们的长尾破开了束缚双腿的布料,齐齐匍匐在了地上,向着日光聚集的祭祀场迅速游去。
镜流被祭司牵引着,亦步亦趋地上了软轿,六位身强力壮的蛇人赤膊立在轿边,他们古铜色的肌肤上画满了或黑或灰的图腾。
但镜流什么都看不见,失重的恐慌让他下意识抓紧了一旁的栏杆,动作间,腕间的金铃清脆地响了几声,像是在呼唤什么。
蛇人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发出了善意的轻笑。
而镜流的“同伴们”则没有这般的待遇了,他们被束缚了手脚,捆在了木杆上,几位狱卒模样的蛇人拎起了那几根杆子,把他们放到了刑架上。
干涸的血迹让这几位在学校无恶不作的恶霸们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红发青年咽了咽唾沫,虚张声势地对一旁的蛇人守卫威胁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来旅游的游客!游客你懂吗!再不放开我们,我妈妈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声音引起了同伴们的附和“就是,你们不是都把那个胆小鬼带走了!”
“嘶——安静——”阴冷的气息贴在了他们的脸上,被蛇信接触的感觉,实在称不上美妙,这群人发出了尖叫。
只见被这群不知死活的祭品惹怒的守卫们纷纷褪下了人皮,属于蛇类的鳞甲覆盖住了骨肉,祂们定定地看着这群人,直到他们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而这时,风啸声又一次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高塔之上的祭司们齐声诵念着人所察觉不到的咒语,只有连续不断的风鸣震动得所有人耳朵发麻。
祭祀,开始了……
*
晴空万里的天穹骤然被黑云笼罩,不,那不是云!
黑色的鳞甲穿行过星河,尾尖一摆,几颗无辜的行星瞬间湮灭,只有残留的余烬彰显着它们曾存在过的事实。
那是条堪称浩瀚的蛇!祂是众蛇的父!是丛林的主!是万千有鳞类共同敬奉的支配者!
“飔风……”风啸中,镜流敏锐捕捉到了祂的名字,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身体的他,念出了这个名字。
瞬间,镜流的头一阵撕裂的疼,他踉踉跄跄,就在要跌下高台的一瞬间,他被一个充满了草木清香的怀抱拥入了怀中。
覆眼的金纱被那双冰冷的手扯落,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到了镜流脆弱的双眼,他的眼尾泛起了红痕。
“镜流,我的。”通晓万物的神明笑纳了信徒敬奉的珍宝。
一旁的祭司极有眼色地端来了不盛一物的金杯。
在神明接过的一瞬,浅金色的液体在杯壁间来回摆动,它像是有生命一样,不等主人发号施令,就从杯中跃起,从镜流的双唇间钻进了他的肺腑中,与心脏喷涌的血液融为一体。
镜流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就完成了从人到蛇的转换。
那张昳丽的脸上,星星点点缀上浅灰色的鳞片,眼尾的鳞片微微映射出蓝紫色的光,与在场蛇人迥然不同的纤细蛇尾从纱衣中探出,脚腕的金铃挂在了尾尖。
镜流难以置信地晃了晃双腿,但回应他的只有尾巴,那双褪去墨色的金瞳泛起了血丝,不敢相信自己变了一个物种的他挣扎着就要逃离这可怕的祭祀场。
但早有准备的神明并不打算放跑自己的新娘……
众蛇的父只需轻弯手掌,这条绚丽的浅灰小蛇就回到了祂的怀抱。
在万千子嗣的祝福下,祂们归于高塔,归于天穹,归于亘古的银河中。
黑云又一次覆盖了天穹,在真正祭品的哀嚎声中,它缠住了那颗浅灰色的星星。
旋即,黑云吞噬了太阳,夜幕降临,它吞吐着漫天璀璨的星星,在一片又一片象征极乐的烟火里。
星与夜,彻底融为了一体。
祂们为父,为母,为神,为主。
在星夜的统治下,这片独属于蛇人的秘密国度,静静伫立在人类尚未踏足的丛林中。
这一段幻梦一般的爱情故事,又有谁有幸听晓呢……
第32章 蛇的家3
建造巢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对于一条只能用尾巴跟牙齿固定建材的蛇来说。
从半成品的树洞里探出身体,把自己扭成了半条麻花的镜流已叼着树枝,用尾巴勾在树梢上, 他试探地把嘴里的树枝放到了初具雏形的平台上,这个没有任何黏合剂的粗糙露台危于累卵,做任何一步都要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只是一瞬间的风起, 镜流所有的心血便化为了泡影。
这根位置不对的细小树枝成了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镜流辛辛苦苦搭了两天的木台化成了零碎的木枝, 在榕树中段下了一场坚硬的木雨。
“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