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薯粉条
得知秦家有四个长辈,秦斐俞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侄儿,许云帆见秦润打包了一袋糖果,意欲再装一点时赶忙伸手压在袋子上,“够了。”
秦润解开袋子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反射性的收回,像是一种规避风险的举动,又像是一种拙劣的掩饰,许云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让他感到些许的难堪。
所以,许云帆是嫌弃他装的太多了吗?
许云帆没看秦润,弯腰把糖果袋子捆好,“这玩意甜着呢,小孩子吃顿了容易蛀牙,老人家上了年纪平时吃点可以,但吃多了容易高血压,听爹说几个爷爷嗜糖,你还送那么多,你换别的送吧!”
原来如此。
秦润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委屈幽怨:“那我们要送什么呢?”
屋檐下照射进来的灯光不够明亮,几个月的时间,许云帆的头发长了很多,额前细碎的未经打理的秀发遮住他清秀却不失英气的眉眼,外头照射进来温暖的橘色描摹着他狭长的睫毛,映射下一团小小的阴影。
这一刻,秦润不免有点嫉妒!
这个人大概是上天的宠儿吧,连光都偏宠他!
秦润怔怔的看着思考的许云帆,“小爹说两个小爷爷都爱吃软一点的糕点,要不要我包一些面包让小爹带回去?”
喜欢吃软一点的糕点?
许云帆想了想,“那些面包留不得久的,这样吧,我做一些蛋黄派还有别的能放久一些的面包让小爹带回去就行了,小爹骑马回去,到京城也就需要个两三天,你让他再多住两天吧,这两天我给尽快把东西做出来。”
“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
“不会,都是小意思了,许一他们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发放年货的事,你让厂里的管事去做就好,明儿你帮我去小梨村走一趟吧。”
秦润一下子就知道许云帆为什么叫他去小梨村了,“带多少肉去?”
许云帆摸了摸下巴,“五六斤吧,然后再带点腊肉就好了。”
这么多肉给徐致风送去,秦润明儿肯定得带一只鸡回来。
小梨村。
徐家在小梨村算是边缘人物,为什么,还不是穷闹的。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小梨村同大梨村一样是个大村,村里土地富饶,部分村民虽不至于隔三差五大鱼大肉一顿,但好歹也是家有存粮,努力一年,手有存银。
唯独徐家不一样。
这穷人,有时候穷着穷着,亲戚就疏远了。
徐家早年同其他村民一样,家里十几亩地,不说富的流油,但只要人勤快,好好伺候土地庄稼,总归是吃穿不愁的,可惜就可惜在,为了徐母,徐父把十几亩地给卖了,如今家里只剩一个菜园子,不饿肚子才怪。
后来徐家做了养鸡户,这才堪堪能混口温饱饭吃,结果小儿子又……
说多了都是泪。
这不,徐家渐渐的被其他村民孤立,几家亲戚可能是怕被穷亲戚借钱,慢慢的也不再来往了。
只是令大伙没想到的是,就在徐家鸡蛋卖不出去时,徐致风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个汉子,两人进村时还“交谈甚欢”,“有说有笑”的,徐致风双手比划的几乎快划出残影,而那汉子看着,不时嗯嗯哦哦两声,看起来好像真的看懂了似的。
那汉子去了徐家,在徐家坐了小半个时辰后便走了,连饭都没吃,村里人好奇纳闷了,以为是徐致风在哪认识的朋友,哪知第二天早上徐致风便将家里所有的鸡蛋全部卖了出去。
这还不算,后来,徐致风的哑巴病好了,这又还不算什么,更令他们震惊的还是,徐致远不哑巴了,还学起了学子,每天不是出门卖鸡蛋就是读书写字,这……这不是哑巴好了又开始脑子不正常了吗。
你说徐致风要读书,可以,那你去学堂或者找个私塾,哪个不比在家自己摸索苦练的好?
没有夫子指导,徐致远一个人在家学只怕连皮毛都学不来。
要真个个在家自学都有用,还用得着夫子这玩意?
可他们不知,徐致风是有夫子的,每天他送鸡蛋到食堂,在许云帆没有课时,便是许云帆给他答疑解惑的时候,加之许云帆的过目不忘,过人的理解力,教导一个徐致风又有何难。
徐家每天卖出一百多个鸡蛋还不算,徐致风空闲之余教会徐父在附近收购鸡蛋,徐家自然是赚了一笔,奈何他们赚的钱,徐致风采购笔墨纸砚花的比赚的,那是只多不少。
这下子,又没人羡慕徐家了,甚至摇头叹息,背后议论徐父徐母两人蠢笨如猪,过于溺爱幼子,居然让徐致风糟蹋银子。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晓得徐致风是在浪费银子罢了,偏他们不阻止,反而将纵容徐致风,这不是蠢是什么?
经过村民一通“调查”,村民都知道徐致风之前带回来让人过目不忘的小汉子是谁了,合着,那是大梨村大名鼎鼎的许云帆。
听说这个许云帆还在镇上当夫子呢,徐致风每隔一段时间就祸害家里的母鸡,村里人多数以为徐致风这是异想天开,居然想拜许云帆为师,还不懂事的想拿鸡去贿赂人。
傻,太傻了!
人家在镇上当夫子,一个月几十两,会看上你家一只母鸡?
徐家的事,村里人已经过了新鲜感,可就在今天,他们看到了什么?
以前秦润也来过小梨村村长家干过活,但村长的女儿看他不上眼,说他吃的太多了,亏,所以,之后村长家挖水塘便不再让他来了。
秦润以前来干活就老老实实干活,不曾在村里走过,自然不知徐致风家在哪,他背着背篓站在村口,瞧见村口的水井旁坐着几个缝补着衣裳的老妇人,上前询问,“老奶奶,请问一下,徐致风家怎么走呢?”
“徐致风?”被问话的老奶奶抬起皱巴巴的一张脸,困惑不已,看到眼前的人是个哥儿后,不由多看了两眼,“小哥儿,你是不是走错地了?小梨村没有什么徐致风喔。”
村里的孩子,多数都有小名,少有喊大名的时候,更不用说徐致风早年因为被村里的小孩欺负多了,便不愿再出门玩,徐父徐母上门讨说法反被讽后,他们也减少了在村里走动的次数,过起了关门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的生活,因此,老一辈的村民还真不知道村里还有徐致风这么一号人。
秦润想了想,“老奶奶,我问的这个徐致风以前在你们村是个哑巴,他家里养鸡下蛋卖的,您可晓得了?”
估计是年纪上了,反应的慢,倒是老奶奶身边年纪比较轻的妇人一拍膝盖,“哎呀,你这问的不就是徐哑巴吗,我知道呀,你是要去徐哑巴家吗?”
徐致风以前的小名叫小风,后来他不说话了,村里的孩子都叫他小哑巴,久而久之,不再有人记得他叫徐致风,小名叫小风,大家只知道,村里有个小哑巴,小哑巴姓徐,所以叫徐哑巴。
秦润皱了皱眉头,他不太喜欢这种给人起外号的作风,李六因为喜欢汉子,大梨村的人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小兔子,每次有汉子喊李六小兔子时,其他晓得另一层含义的汉子,不是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就是笑的下流、恶心。
但秦润并不能因此说什么,“对的,我就是要找这家人,奶奶,您能给我指条路吗?”
“能的,他家就在村尾那片大大的菜地前头,他家后院种了一圈刺刺树,你一看就知道那是徐哑巴家了,小哥儿,你是徐家亲戚?”
徐家亲戚不多,徐父乃是独子,徐母又是远嫁过来的,娘家早年有点银子便般去镇上住了,徐母曾回过娘家,后来便不再去了,村里人也不曾见过徐母娘家来过一次,想来人家看不上他们这家穷亲家便不再往来了。
“不是。”秦润摇头,“我是大梨村的哥儿。”
“哟,你是大梨村的哥儿?”那老奶奶上下扫了秦润一眼,当即就认出人来了,“我记起来了,你是不是大梨村的润哥儿呀!”
明明是疑问的话,却被说的异常的肯定。
无他,秦润的体格身高摆在那,又是大梨村的哥儿,几人立马就想到了大梨村的润哥儿。
“嗯,是我。”
“你去徐家干啥子咧?”
第234章 巡厂
秦润垂眸不知道想了什么, 一会才道:“他是我夫君的学子,这不,我夫君跟他感情好, 快过年了, 夫君让我带点年货过来看看他呢。”
“啥?”
“润哥儿,你说什么?你刚才说徐哑巴是你夫君的学子?”
“不能的吧, 徐哑巴不是哑巴吗?不是说, 这残疾的, 断手断脚啥的反正就是不健全的不能读书的吗?他怎么就成你夫君的学子了?”这奶奶不知怎么回事,徐致风能开口说话的事,她不知,有关许云帆一事, 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梨村的事,附近十里八村的村里一传十,十传百的, 谁不知道小秦家今非昔比, 小秦家的入赘哥婿更了不得, 人家还是清风书院的夫子呢。
了不得啊!
太了不得了!
哪怕村里的老人大字不识一个,奈何清风书院的名声太大了, 虽然有的村民认为读书没用, 但那不过是针对自家不是读书的料的孩子, 以及不想花钱送孩子入学把家庭穷跨的人家等罢了, 如果读书没用,他们又怎会将读书人捧的那么高?
秦润眉毛一挑, “徐致风如今不仅是我家夫君的学子,他还得了清风书院夫子的赏识,早已入清风书院就读, 我夫君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读书料子,这不,这两天下的雪不大,趁着还能出村,特意让我送点年货过来呢。”
一个夫子居然给学子送年货?
这是不是搞反了?
不是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徐致风不一般,人家夫子一眼就看出来此人日后必定有出息,所以先提前交好了。
不得了哦,他们村居然还潜藏着一个被夫子还有院长看重的读书人呢。
这可是大事,一下子,几个老人家哪里还唠得下嗑,一个个收拾了一天就往家里跑去。
不行,像徐致风这样的学子,日后要是出息了,那可不得了。
最近村里都在传,很多学子如今都被小秦家聘用做了管事,一个月可是好几两呢,就这,人家许云帆还要与徐致风交好,如此,这徐致风该有多了不得?
退一万步讲,哪怕徐致风最后考不上,就冲他被院长看重这一点,日后,进到厂里当个管事也不是问题,这样未来可期的人,傻子才会不与其交好。
随着秦润到了徐家,有关徐致风学子的身份在村中同时传开来。
徐致风正在书房里练字,院外传来了秦润的喊声,“徐致风,徐致风在家吗?”
“在!”徐致风顾不上写到一半的大字,笑着就往外跑,徐父徐母都赶不及,两人见着自家儿子这般急不可耐的模样,不由赶忙出去瞧瞧是谁来了。
他们家儿子这些年可没一个朋友,也就之前同许云帆“勾搭”上了,来人莫不是许云帆吧!
那可不得了!
听说许云帆爱吃他们家养了几年的老母鸡,每次徐致风都会隔断时间抓一只过去,他们得赶紧把火生上,待会抓只鸡来待客才成。
只几步路的距离,徐母连待会做什么菜招待许云帆都想好了。
当他们看着与自家儿子有说有笑进来的人时,脸上的笑容不免顿了一下。
“润哥儿,你怎么过来了?”徐致风高高兴兴的问道。
秦润把背篓放下,从里头掏出野猪肉:“云帆前儿在大山村……野猪宴没能喊你去,毕竟你跟大家伙不熟,怕你放不开就没通知你一声,这不快过年了吗,他让我给你带了几斤过来尝尝鲜,你别嫌弃。”
“嫌弃是不可能嫌弃的,我家啥条件呀,你说话不用那么见外的。”徐致风不客气的把野猪肉收下了,待看到秦润又拿了腊肉还有几斤炭出来,这才为难起来。
“这些木炭你平时写字可以烧一块取暖,还有这些纸,云帆说了,你的起点比其他人慢了些,虽然这些年你也有拿树枝练习过,不过终究还是有点差强人意,他让你不可懈怠,当勤勉好学。”
木炭这些玩意有多贵徐致风不可能不知道,他哪里敢收,但想到他跟许云帆的交情,最后还是把木炭收下了。
罢了,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是精贵物,但在许云帆看来却不算什么,他如今拿了,日后加把劲,不辜负许云帆的期望,有出息了百倍报答回去吧。
“小风,这位是?”徐母亲眼看着秦润从背篓那出那么多东西,每看到一样,越是不安。
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换其他人,也许还会高兴,但徐母有的只有不安,儿子收下这些东西,日后总要还等价的东西回去的,人情往来向来如此,人家送的贵了,你送的便宜,就有占便宜的嫌疑了。
徐致风介绍道:“娘,这是润哥儿,是云帆的夫郎。”
“原来是润哥儿,快,快进屋里坐,外头可冷了。”徐母高兴,拿了个凳子出来,顺手给擦了几下才放到秦润跟前。
家里的凳子并不算多脏,但村里人穷,平时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坐厨房烤火,吃饭的时候怕冷了,大家便会拿个盆子装上半盆的灰留着。
村民们平时做菜煮饭烧的木头大,烧出来的木炭自然也就大,不会那么快熄灭,虽不如特意烧制出来的木炭那般耐烧,但也了胜于无,因此这些不怎么坐到的凳子,多多少少会有点灰。
秦润好歹也是村里人,见状也没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一屁股坐下去,“今儿还不算得有多冷,过两天下大雪了估计更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