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薯粉条
如今许云帆的一一解答,孟大夫是真信了,这人确实不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
刚发热完,孩子可能也累了,不吵不闹,睡的很香,饶是如此,身边有人在睡觉,许云帆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将孟大夫的问题一一解答。
许云帆答完了,孟大夫大受启发,就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太多知识入耳,孟大夫写写记记消化了两刻钟才结束。
“这不是你的孩子吧。”孟大夫说的很笃定,他听说许云帆还没有孩子。
孟大不说,许云帆都差点忘了。
他拍了下头,“哎呀,我把孩子他爹忘马上了。”
孙木在马上,想下又下不了,他一动,屁股下的马儿便动起来,蹄子踏在石板上,哒哒哒响,孙木都不敢想,要是自己下马动作不对,摔一跤是小,要是马儿受惊,给他一蹄子,这骨头不得断?
孩子已经被许云帆抱进去,孙木担心孩子,越急越不得要领,半天,都没下得马来。
没办法,他怕被马踢,也怕马儿跑了,这匹骏马,怎么也得百两往上走,就是把他卖了都不值这个钱。
人不如马贵?
这话并非搞笑,而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许云帆一拍大腿,赶忙跑了出去,见着在马上怎么都下不来的人,许云帆没好气叹,有心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村里人,有的人终其一生连根马毛都没见过,你还指望他们会下马?
“孙哥,我带你下来。”
一下马,孙木立马问,“孩子呢,云帆,我的孩子是不是……”
“孩子睡着了,你不用担心,孟大夫说他烧退了,不过,为何保险起见,咱们待会再走,我怕他又发热了。”许云帆带着孙木往里走,一边说道。
得知孩子烧退了,孙木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回去,连连回了几个好。
见到了孩子,孙木没忍住上手又是探额头又是摸他的小脸蛋,眼眶通红,像是怎么都摸不够,怎么都看不够。
孟大夫知道孙木是孩子的父亲,没好气的问他知道孩子为什么会发热吗?
孙木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像是个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孩子,面对大人的训斥,坐立不安,一问三不知。
他觉得这问题问的有点逗。
如果他知道孩子为什么会发热,他早预防好了,怎么还会让孩子受罪?
大夫不好得罪,孙木不说话,只是摇头。
许云帆故意咳嗽了一声。
孟大夫问完才发现自己语气有问题。
没有谁想生病,如果他们知道做这些事会生病,那么他们肯定会规避这些可能给他们带来风险的行为。
如果他们还生病了,说明他们不知道,或者避无可避。
明明心里很难受了,却还要面对大夫的反问,这让他们如何承受?
是该后悔,还是该自责……
大夫要问病因,可以,这是很必然的事,但问法不同,听者感受自然不同。
许云帆想,也许,等会他可以同孟大夫聊一聊这些。
孟大夫略有些尴尬,许云帆干脆替他问,“孙大哥,你还记得昨晚是否发生了什么,就是这些事可能会让孩子发热的事吗?如果我们知道了,下次,你要多注意些,孩子还小,身体很弱,不像大人,很多药对孩子的身体伤害很大,所以,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们必须重视,并加以改正,才能更好的避免此类情况的再次发生。”
孩子发热的后果、严重性,许云帆说的明明白白,况且他的话,也是在关心孩子,孙木心里再不好受,都不由得回想起来,“昨晚太热了,睡觉时,我们给孩子脱了衣服,还开了窗直到后半夜……”
许云帆“……”
好家伙,许云帆差点骂出声了,可在看到孙木尚且稚嫩的脸上那双自责愧疚的眼神后,许云帆一下子就骂不出口了。
明明孙木还不到二十岁,在许云帆的认知里,这个年纪,也许压根就做不好一个父亲,也承担不起这个重任。
但,有的事是可以用年龄来衡量的吗?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着此刻的孙木,许云帆就觉得他已经做到最大的努力了,为了孩子,这个汉子跪求过他两次,在他面前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了两次。
足以可见,孩子在孙木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孩子出事,他比谁都着急,比谁都紧张,孩子难受,他的心疼不比李慧少。
许云帆一下子就想了很多,不禁然又想到,如果自己也在这个年纪成为一个父亲,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胜任这一身份。
很多事,没有谁一开始就能做到完美的。
哪怕是父亲这个角色。
这么一想,胸口处往上冲的那股气顿时就散的一干二净。
许云帆让孙木好好看着孩子,与孟大夫移步隔间,将自己的想法同孟大夫说了一遍。
孟大夫听后,很是羞愧。
是啊,有哪个患者来医馆,心情会是好的?也许有的人,自步入医馆,心情便是沉重的。
身为大夫,他们不仅要医治患者肉眼可见或不可见的伤,就是心理上的问题,也不能忽视。
从许云帆心系一个同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到换位思考,体谅孙木的心情,好像怎么看,许云帆比他都还要像一个大夫。
许云帆说的对,身为大夫,有的话,不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必要时刻,需要换种说法、口吻,否则,有些话,只会加重对方的心理负担。
同许云帆交流一番后,孟大夫收获了很多,感慨不已,甚至为此特意书信一封送往京城。
别小看这只是一份不足几两重的书信,但里边的内容却相当有分量。
也正因为孟大夫,京城中同孟大夫交好的其他大夫,在认同许云帆的建议后,自发的自我改正。
这一改变,以及许云帆教授给孟大夫的医术,一传下去就不得了。
这一传,甚至都传到了太医院院使耳内。
院使,那可是太医院的头头,听到这条‘关心患者心理’的建议,院使是深表认同。
派人打听后,有关许云帆教授孟大夫的医术,以及孟大夫的信封皆被院使拿到手。
将孟大夫那封信看过后,院使那是大为震撼,溺水呼吸已停者、胎位不正者、蛇毒解法等这些对他们太医来说,也是疑难病症,是他们束手无策的情况,如今,这封信却告诉他们,这些其实都是可救的。
一开始,院使是不信的。
直到京城内,一位胎位不正的妇人,在一位学了许云帆所教授的办法后,居然真的把孩子给转过来了。
此事如同见风长,不消几天便又传到太医院院使耳中。
这下,院使是真的坐不住了,命人将孟大夫的信誊写几封,一份留存起来,另外几份则交由其他太医学习。
可以说,许云帆尚未到京城大施拳脚,京城里已然有了他的传说。
这个传说,最后都传到了皇上耳里,对此,皇上甚是欣慰。
能够把自己所学所会的本领,不藏私的传出来,而且还是这么厉害的本领,这样的人可不多呐,人才出现了,爱民如子的皇上如何能不高兴。
好家伙,许云帆人还没进京呢,就已经引起九五之尊的关注了。
委实是不得了。
同孟大夫互论医术,有收获的不仅孟大夫,许云帆也是大有收获。
一开始,许云帆不知孟大夫为何如此紧张孩子发热一事,后来,同孟大夫交流得知情况后,许云帆大为震惊的同时,胸腔中好似积压了一股吐不出又压不住的气。
他不知道这股气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他很难受,很不舒服,他急需发泄,或者做出改变,尽力阻止这等事件的再次发生。
那一刻,他只恨自己能力有限,“安得广夏千万千,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句诗,他会背也会写,却没能体会到其中包含的那种博大胸怀,心怀苍生的情感。
身为小少爷,他的生活顺风顺水,他也知道,有富必有贫,但很多事,他只在电子屏幕上看到,因为不是当事人,所以,作为“外人”必然会少了那份身临其境的最为现实的真实感受。
感同身受,说来其实是有点搞笑的。
未经他人事,未经他人苦,怎可谈感同身受?
如今,他抱着一个孩子,那种紧张、在孩子呼吸短暂暂停时的心慌无助,几欲让他面临崩溃的境地,让他致死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要不是他会急救措施,他怀里的小天使是不是就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他一个外人尚且如此,那么失去孩子的千千万万个母亲呢?她们该有多彷徨无助,心该有多疼?
许云帆知道,要改变这种远病无人医的情况,就必须踢翻现如今的制度,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惠及四方百姓的医疗体系。
如果医者多了,不再是镇上才有真正的大夫呢,如果各个大村都建立医疗站,那么,无论是孩子还是行动不便的老人,不论是住在村里还是镇上,是不是他们生病了都可以及时得到救治?
正因为许云帆有一颗心系百姓的心,在他日后重视教育,改革教育制度之时,在各地建立医学院,为大晏朝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大夫出来,并且做到他今日所想的,数村一医疗站的愿望后,也难怪百姓会誓死拥戴他了。
同时,也正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见识到了太多的民生问题,感触良多,才会让他在后年的金銮殿上大放异彩,深受圣上喜爱。
当然,这其中可能有点走狗屎运的成分在。
在医馆待了两个时辰,确定孩子没再反复发热后,许云帆才把孙木父子带回家。
许云帆带孙木父子去镇上时,孙家人其实想去看看的,毕竟在家等,谁等的下去。
只是昏迷的李慧,还有大受打击晕过去的孙奶奶孙爷爷也需要照顾,一下子,孙父孙母分身乏术。
在家的每一刻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直到院外传来马蹄声时,孙父孙母像是活了过来,眨眼的功夫便冲到院外。
待看到被儿子抱在怀里的孙子,孙父孙母掩面而泣,赶忙凑上前。
以为没了的孙子,这会睡的很香,小手握成小拳,小嘴不时一动,当真萌化人心。
自家孙子之所以能够回来,孙父孙母知道,许云帆功不可没。
两老好话不会说,来回只会一声谢谢,许云帆又救了他们孙儿一命,噗通一声,孙父孙母就给许云帆跪下了。
许云帆后退一步,拉开些许距离,将人搀扶起来,“你们快起来,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跪就不需要跪了,这段时间孙木哥帮我很多忙,而且带孩子去镇上,不过是我能力范围的事,你们不用搞的这么隆重。”
“要的。”孙母抹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泪痕,“如果没有你,我的小乖孙……你给了他两条命,你受得起。”
闻言,孙木抱着儿子,侧着脸同孩子稚嫩柔滑的脸蛋蹭了蹭。
他娘说的没错,诚然,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个孩子,但不可否认,没有许云帆,孩子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
以前他们同秦氏关系一般般,许云帆也曾放过话,李、孙两氏人,他是不会主动与他们来往的。
可真的求上门了,事关人命,许云帆从不会推脱。
今儿同许云帆去镇上,孙木满脑子都是孩子,虽如此,他耳不聋,许云帆那一声声“驾”,下了马后急切的模样,无一不让孙木大受震撼。
那句“我的孩子”更是让孙木一下心安了很多。
许云帆走后,孙母从孙木手里接过孙子,爱怜不已,赶忙把孩子抱进屋,唯独孙木在院子里望着许云帆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