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薯粉条
只怪自己不能说话, 他们就把自己当异类看。
徐致风啊啊两声,抬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再用手掌横切在自己大腿根,指了指山上,比划了一通, 最后又一手掐着自己的嘴边,张开嘴,随即好像很不情愿的摇头拒绝……
总之这一通比划,换其他人,只怕连蒙带猜都不一定能猜出个屁来。
许云帆左手横在怀胸,右胳膊肘抵在左手手臂上摸着下巴寻思着。
好一会了,似是许云帆头上灯泡亮了,他一拍手,兴奋道:“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了。”
闻言,徐致风眼睛一亮,似为寻到“知音”而感到难言的激动。
按着惯例,待许云帆说出他的猜测时,往往都是猜错的才对。
但,对许云帆来说,徐致风这一通比划,再联系对方的遭遇,就跟联系上下文一样,许云帆想猜不出他要表达什么都难。
“你是说,你还小的时候,”许云帆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高的时候,被同村的几个小伙伴给拉到山上去欺负了,他们压着你,摘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掐着你的嘴巴,强迫你吃了下去,然后你就说不出话来了对不对?”
“你告诉你爹娘,可他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后来,你比划了很久,他们知道你被人欺负了,找上门去,可对方不认账,你爹娘没办法,又找不证据,带你去看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因为你爹娘替你出头的次数多了,最后又被对方三言两语打发走,那些小孩子被长辈护着,又见你爹娘动他们不得,你又不是他们的对手,之后他们便越是欺负你,甚至村里人都讨厌你们一家,你想表达的是这事对不对?”
都说乌鸦的世界,白天鹅也有罪。
因为徐致风小时候长的好看,平时又喜欢干净,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旁的小孩不是裤子脏就是衣服小脸脏,家里人见着了,难免拿许徐致风来同他们做比较,“你这孩子,你看看人家致风,再看看你,怎么这么脏的,你要是有致风半分好,老娘用得着天天给你这泥猴洗衣服?”
也许这些家长如此比较不过是想让自家孩子向人学习,但对孩子来说,被比较的多了,有的人难免会心生怨恨。
听了许云帆一番话后,徐致风:“……”
这小汉子还真的说对了。
看来,刚才他也不全是在吹啊!
徐致风点头,双眼分明比方才更亮了。
许云帆弯身搬了一块石头坐在溪边,既然已经遇上徐致风了,去不去徐家,也没那么急了,现在他更好奇徐致风的事,“他们给你吃了什么东西呀!居然还能让人说不出来话。”
徐致风难得遇上能听懂他“话”的知音,而且对方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眼神中,都不曾透露出半分对他的不喜、厌恶,徐致风不由得对许云帆充满好感。
对于这样不嫌弃自己的人,徐致风乐于同许云帆亲近,当下便一屁股做到许云帆身边,全然不顾屁股底下坐到的是泥还是小石子。
面对许云帆的问题,徐致风一通比划,很神奇的是,许云帆又又又看懂了。
只见许云帆看着徐致风比划,不断的点头,嘴里嗯嗯呃呃回应着,两人正常“交流”,毫无障碍。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了,你想说,他们给你吃的是一种像发芽的玉米种一样的一种果子是吗,村里老人都说,那种果子吃了会变哑巴,因为他们亲眼见过狗子吃了它之后就叫不出来了,你被迫吃下那颗果子后,口腔,也就是你的嘴巴里产生了一种麻木感,喉咙疼痛,声音嘶哑,很是难受,后来你便再说不了话对吗?”
许云帆想,他大抵知道徐致风当年吃下去的玩意是什么了。
徐致风当年吃下去应当是半夏。
半夏这玩意,生吃的话,口腔会产生一种麻木感,因其毒性会使口腔和咽喉的黏膜产生一种强烈的刺激,所以中毒之后,不适之症首先出现于口腔和咽喉。
比如,咽喉和口腔的麻痹感,喉头的水肿,吞咽困难,口角流涎,咽部的憋闷,或者出现声带的麻痹而出现声音嘶哑,甚至失音等情况。
但一般情况下,服用半夏,其毒性能强到让服用者失音,基本上这人估计也得凉了。
徐致风如今活蹦乱跳的,被打的这么惨还能同他在这里“畅谈”,想来,当初的他,中毒确实是中毒了,因为中毒,才导致他喉咙出现了问题,出现了暂时的说不了话的情况。
而吃生半夏之后,就算徐致风没凉,那么,声带受损致哑的徐致风应当发不出声音了才对,可徐致风方才明明有啊啊叫的呀!
所以,他的声带并没有完全受损才对,或许可以说,他的声带也许早就好了。
许云帆问道:“当时他们给你吃了多少那种果子?”
生半夏有毒,狗狗进食超过十克便可失声,当时的徐致风年幼,不超过这个量估计就没问题。
徐致风一通比划后,许云帆晓得了,徐致风当时吃了三四个。
一颗半夏不大,三四颗的量,应当不致哑才对。
那么徐致风会“哑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自我暗示的心理作用?
因为他觉得自己吃了半夏,中毒了,身体上的不适,加上当时短暂的失声,让他误以为,自己变哑巴了,说不了话了,于是徐致风对自己变成哑巴的事便深信不疑,从心里觉得自己以后就是个哑巴了。
哑巴要是会说话,能说话,那还叫哑巴吗?
想到这一点,许云帆并未多说什么,将话题转回正题,“你的故事我已经听完了,听你外甥说,你家有很多鸡蛋,我同我夫郎做了点小本买卖,需要不少鸡蛋,你家的鸡蛋可以供应给我吗?你把鸡蛋卖给我们,我夫郎便也不用特意去买,你家鸡蛋便也不愁卖,一举两得的事,我跟你近无怨,远无仇的,你家鸡蛋又卖不出去,你要是不跟我合作的话,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要是徐致风拒绝他,那些人就是个傻货了。
徐致风点了点头,顾不上刚洗的衣服还湿着就往身上套。
穿到一半后,徐致风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对许云帆又一通的比划。
见徐致风穿衣了,许云帆也不好不穿,刚穿好便见徐致风似是担忧的比划起来,许云帆静静的看了一会,“你是说,你家鸡蛋之所以卖不出去,是镇上周记粮铺的周掌柜出的手?”
徐致风啊的一声,双手又是一通比划,随后沮丧的低下头。
“你怕我跟你家买鸡蛋了,会被周掌柜记恨上?”许云帆无所谓的道:“哦,那就让他记恨吧,反正我也不会因此掉一块肉,随他。”
周记粮铺,许云帆知道这家粮铺的。
自许云帆承包食堂后,每天需要用大量的精米,因此,他是去粮铺看过的,为了就是找一家日后能够稳定合作的粮铺。
当时他同秦润穿着粗布衣裳,周掌柜见着他们两人,没一个好脸色,在其他穿着细棉衣裳的客人进门后,周掌柜觉得两个连件好衣裳都穿不上的人,能买多少精米,就是买糙米,估计也买不多,周掌柜便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不要影响他做生意。
当时许云帆没反应过来,毕竟上门皆是客,加上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因此还错愕愣了一下,见他不动,周掌柜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秦润气的差点就给周掌柜一拳。
许云帆就没被人这般对待过,因此,这件事,他一直记着呢。
不过就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掌柜,许云帆会怕?
见徐致风又一通比划,许云帆不以为意:“哦,不就是一个掌柜吗,我不怕他,你放心吧,我这人,目前是没有什么大本事,但也不至于会怕一个小掌柜,你带我去你家看看,要是谈妥了,明儿你让你爹娘给我送鸡蛋去。”
许云帆这生意自然谈成了。
晚上回到家,他便同秦润说了,“明天早上我让人给食堂送鸡蛋过去,一个鸡蛋一文钱,到时候你记得把铜板给人家。”
“好,徐家一天能送多少鸡蛋?”秦润想,要是送的少了,他还得出去再买点。
许云帆:“一天能给我们送百个左右,徐家养的母鸡多,听说他们家把田都卖了,就靠养鸡卖蛋挣钱,因此,养的母鸡不少呢。”
这件事,秦润是听说过的,“嗯,附近几个村,就徐家养的母鸡最多,不过他们家田都没一块,平时都得买米吃。”因此也是穷的叮当响。
见秦润开始要说事了,许云帆赶忙竖起耳朵认真听。
之前许云帆便先想着自己日后考状元了,皇帝老头要是有眼光的话,就该一眼看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怎么也该给他个芝麻小官做做,到时候他一步一步走,像他这么有能力的人,先当几年小官,几年过去了,待他做出政绩了,还愁不能升职加薪?
他们许家的男人,肯定得当大官的,毕竟像他这么厉害的人,当官不当大,好像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实力不允许啊!
他表哥说了,当官得为民,得为百姓做事,既是为百姓做事,那么首要考虑的就是,这个事该怎么做,百姓的民生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那必然是深入了解老百姓“苦”的根源,了解其不富的根本原因,从而在源头直接就它解决了。
许云帆童生都还没考呢,就先想到日后做大官去了,还越想越美滋滋。
因此,村里这些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可是有认真在听的。
只要秦润说,他就听,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加以思考一翻。
正因为如此,以前见几个妇人凑在一块了,许云帆都觉得害怕,恨不得绕路走,后来……
绕路走是不可能绕路走的。
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恐惧。
你可别小看村里的这些“情报员”了,这十里八村的事,你不知道的,在她们那,都不算秘密可言,好像此事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存在了。
许云帆每天从学院回来了,无所事事在村里闲晃悠了,见哪儿有人扎堆的,尽是往哪走。
后来,十里八村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每每几个大婶凑一块了,有事都还特意等他到了才开始“分享”。
许云帆俨然已经打入了组织内部,成为了她们的核心成员,村里汉子对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清风书院。
许云帆上完了两堂课,这才想起要去找蒋岚方,可到了蒋岚方的书房,敲了半天的门,不说有人应一声,就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奇了怪了,蒋岚方去哪了?
莫不是不在?
第122章 记忆成谜
许云帆摸摸唱空城计的肚子, 既然蒋岚方不在,他便回食堂吃饭去,哪知刚一转身, 便看到蒋岚方左手一个大碗, 右手一个大碗,脸上美的不行, 笑得得意洋洋的从前方过来了。
许云帆鼻子动了动, 哦豁, 这是泡椒鸡爪的味道,还有麻辣无骨鸡爪的香味。
见到许云帆,蒋岚方脸上灿烂的笑容迅速收敛了起来,咽了一下口水, 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来,“来了,自个推门进去吧, 门没锁。”
得到许可, 许云帆当即推开门进去, 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就坐下了, 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如牛饮水一般直接一口闷, “渴死个人了。”
知道许云帆上课得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秦润心疼啊,特意做了个水壶出来, 每天都给许云帆装上一壶柠檬水。
一大壶柠檬水,许云帆两节课就干完了,加上天气热, 还站了两节课,这会许云帆是又渴腿又酸,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有椅子不坐,这玩意莫不是拿来欣赏的不成?
蒋岚方放好两碗吃食后,这才同许云帆说起正事来,“今儿找你来所为何事,想必你夫郎应当对你说过一二了吧!”
“知道啊,你想要多少块黑板?给个数,我后天就能给你送来。”
“什么?”
许云帆答应的太过干脆利落,反而让已经做好一肚子说辞的蒋岚方哑了,那种感觉,就好像英雄毫无用武之地一般,让人都有点不可置信。
“不是,你就答应的这么干脆?”
不应该啊!
许云帆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以前他请许云帆来书院任职,许云帆可是推脱来推脱去,后来才暴露他拒绝的目的,“如果我去了,你一个月给我多少月例?我跟你说啊,我可是个人才来着,你知道的吧,庸才遍地都是,人才,万里挑一,我这样的人才,你给的少了,我觉得不合适,不去上任了,那可就是你的损失了。”
听听,这番不要脸的话,因为印象深刻,或者是蒋岚方身边的人就少有这么不要脸的,以至于蒋岚方对此,那是记忆犹新。
为此,蒋岚方都做好同许云帆讨价还价的准备了,结果许云帆居然这般干脆,反而让蒋岚方有点发毛,“你今儿说话很干脆,很有魄力啊,怎么,是不是早就想好怎么砍我了?说吧,这十几块黑板,你要多少银子?”
“瞧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爱听,”许云帆干脆利落摆手道:“分文不取。”
“啥?”
这下子,蒋岚方真的是大惊失色了。
要不是顾及自己在许云帆面前的风度,说不定这会他都该跑出去看看今儿是不是反了天了。
“你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