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生若初
夏柳伸手扯了扯顾清衍衣袖。
回到船舱,夏柳低声道:“顾小公子,不如拿出寿国公府的名帖来,请关卡放行。”
顾清衍摇头:“不行。”
“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如果这时候打着寿国公府的名头离开,万一瘟疫扩散,到时候国公府就要承担这份罪名。”
顾清衍一口回绝了。
夏柳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你干什么!”
顾清衍猛地打开门,是关毅和范丘,两人正趴在门口偷听,被章念逮了个正着。
被当场抓住,关毅不但不懊悔,反倒是叫嚣道:“顾举人,你是不是有办法离开这儿,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可不能丢下我们自己跑了。”
顾清衍被气笑了:“关举人与其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那日在梁溪码头上,就属你走的最远,吃的最多。”
说完碰的一声把门关上,差点撞到关毅门面。
他骂骂咧咧的离开,却又不敢太大声,怕顾清衍真有办法走,到时候不带他。
夏柳皱眉:“顾小公子若是不耐烦,咱们可以单独雇一艘船。”
“不必麻烦了,虽然关毅讨人厌了一些,奚家兄弟做事却妥帖,奚家的船也不错。”
顾清衍摸了摸章念脑袋:“干得好。”
章念低声道:“他们俩还举人呢,跟小人似得。”
很快,奚同贵听到了消息,还特意来为表哥道歉。
顾清衍自然不会迁怒,甚至很是同情,奚同贵有这么一个表哥,等抵达京城后烂摊子多的是。
等他一走,夏柳却奇怪的问:“顾小公子,你与奚家人关系很好吗?”
“有什么问题吗?”顾清衍反问。
夏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起来。
“京城也有一个奚家,做着皇商的生意,很有几分富贵,而且是少有的女子当家做主的人家。”
顾清衍点头:“我知道,奚同贵也曾提起过。”
“但顾小公子肯定不知道,奚夫人膝下只有一女,早就放话出来要招婿,让女儿来继承家业。”
顾清衍不太明白夏柳的意思:“这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夏柳压低声音:“但传闻这位奚小姐与侯府公子有私,可侯府的公子,即使是庶出也不可能入赘,所以奚夫人强压着女儿另外选婿。”
“很是闹了几场不愉快,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奚小姐的事情,原本就是入赘,闹成这样哪儿还有好男儿愿意。”
“所以奚夫人不得已而为之,只能从别的地方选女婿。”
顾清衍挑眉,夏柳虽然避重就轻,但一位未婚的姑娘,传出与侯府公子不清不楚,还因此与奚夫人闹得不可开交,想必名声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夏柳对他说这个,这是在担心什么。
“放心,我没有入赘的心思。”顾清衍笑道。
夏柳也跟着笑起来:“小公子文采非凡,自然不会给人当赘婿,是我多虑了。”
顾清衍看了他一眼,心想夏柳到底是真迟钝,还是假迟钝。
裴玄表现的那么明显,夏柳作为信使,居然还不知道?
原以为只要等上三天,确定船上的人没有生病,他们就能顺利离开。
哪知道第二天早上,外头就闹哄哄的。
章念出去一打听,回来时脸色惨白:“顾大哥,夏师傅,他们说有一位船员发病了。”
“什么?”顾清衍一惊。
“我出去看看。”夏柳开口道。
顾清衍拉住他:“等等,带上这个。”
他拿出自制口罩来,这还是当时参加乡试觉得有用,后续缝制好备用的。
口罩夹层里能放药物,顾清衍想了想,将系统给的药丸子塞进去。
虽说不对症,但总比没有好。
全副武装后,顾清衍才跟着一起出门。
章念跟夏柳都不赞同:“我们出门打听就好,你在屋里头待着更加安全。”
顾清衍摇头:“一起去,都在一艘船上,现在也没什么安全不安全。”
等弄清楚生病的人是谁,顾清衍脸色更加凝重。
生病的船员负责厨房,如果他生病了,很可能船上其他人也都已经感染。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关毅更是声嘶力竭的嘶吼:“赶紧把他丢下船,让他乱跑感染了疫病,这下可要害死我了。”
范丘也帮腔:“赶紧动手啊。”
奚同贵兄弟俩脸色阴沉,抿嘴不语。
船长却不同意:“这是我本家兄弟,是我带出来干活儿的,人还没死,怎么能丢下去。”
“他不死就是大家一起死,你们想跟他一起死吗?”关毅怒吼道。
船长只看想真正做主的奚同贵。
奚同贵为难的皱眉,心底也是没底,留一个生病的人在船上,显然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但他毕竟是个热闹仗义的脾气,要让他直接把人丢下运河淹死,也是做不到。
“不如找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在里头养病,若是能好起来皆大欢喜,若是……”奚同舟提议。
顾清衍上前:“我略懂一些医术,不如先让我看看?”
奚同贵犹豫道:“此人可能得了疫病,不怕别的,就怕传染给别人。”
“通常疫病都是以口鼻相传,我带着口罩,不会感染。”顾清衍坚持道。
他总得弄清楚这次的疫病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否则等传播开来就迟了。
奚同贵想了想,还是让开身,露出后头的船舱。
顾清衍说着,走进门给那人把脉。
与他们住的宽敞又通风的船舱不同,船员们通常是七八人一间房,睡的是大通铺,空气也很污浊。
因为发现船员生病,其他人都跑了出去,只剩下病人一个。
顾清衍一上手就皱眉,等拉开病人衣襟,果然看到大片大片的红色小丘疹,有些已经变成水泡破裂。
乍一看,宛如一颗颗杨梅。
“就是杨梅疮,我看到了。”门口一人喊道。
奚同贵着急起来:“清衍,你快出来吧,万一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顾清衍放下手指。
“外表看起来像是烂喉痧,也就是你们说的杨梅疮,但他的脉象却不太像。”
奚同贵捂着口鼻:“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疫病?”
顾清衍又是摇头。
关毅急吼吼骂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是听我的赶紧把人丢下去,不然大家都要遭殃。”
船长狠狠瞪了他一眼,生病的是他亲侄子。
顾清衍分析道:“如果是烂喉痧,只要通过飞沫传播,也就是口水,唾沫,大家像我一样带上口罩,把口鼻捂住,被传染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纷纷拎起衣角,捂住鼻子。
不管有没有用,心理作用是有了,好歹安心些。
“顾举人,他还有救吗?”船长关心道。
顾清衍也拿不准,他总觉得这疫病很奇怪,不像是真正的烂喉痧。
烂喉痧是一种呼吸道传染病,传播速度快,传染性强,如果真的是烂喉痧——
顾清衍开口:“跟他同一个船舱的人呢,我需要检查一下。”
“我没生病。”人群中有人喊道。
不需要顾清衍特意去找,周围的船员纷纷避开,将跟病人同一个船舱的人露出来。
“别害怕,我只是检查一下,若是没生病最好,生病了还未发病,现在治疗的效果也会比发病后更好一些。”
在顾清衍柔声安抚下,船员们这才镇定下来,排队上前伸出手把脉。
把脉的当头,关毅不停在奚同贵耳边说:“表弟,咱们的命比那些卖力气的贵重多了,还是赶紧把人丢下去吧。”
“万一咱们染上了疫病,错过此次会试事小,丢了性命事大。”
“有什么比犯病的人丢下船更安全,昨天我就瞧见了,不单单我们船有人染病,别的也有,都是直接扔到水里头。”
奚同贵被他念叨的心烦,低吼道:“闭嘴,我们奚家从来不做谋财害命的事情。”
“你要是良心不安,回头多赔他家里头一些银钱不就成了。”
关毅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继续催促:“得了疫病是他自己倒霉,可他倒霉,不能害得咱们一起倒霉。”
奚同舟提醒:“表兄,别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船上只有他得了病,若其他人也已经得病呢?若是你我也得病呢,难道也都扔下船?”
“那怎么一样。”
关毅不以为然,还说:“我是举人,我的命比他值钱多了。”
奚家兄弟将他往后推,根本不想搭理。
关毅忿忿不平,又对范丘抱怨:“按我的办法做才最好,他们偏偏不听,还有那个顾清衍,一个文人蹭什么能,到时候被感染了瘟疫有他后悔。”
范丘低声道:“关兄,我也觉得你的办法妥当,可他们不听有什么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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