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无需靠近,就能感到冷意袭人。
打头的几辆武车尤其不同。
车轮横架包裹铁皮的木刺,专为战场列阵之用。遇骑兵冲锋,绝对是一等一的大杀器。
天子大辂行在队中,桓容头戴皮弁,脚蹬朱履,上着玄裳、下为朱红蔽膝。腰间佩一柄宝剑,正身坐在车内,眺望远处山峦,思及不久前送来的战报,神情愈发肃穆,眸底溢出几分煞气。
第二百五十一章 毁灭一
吐谷浑王室属东胡鲜卑, 祖上同建立燕国的慕容鲜卑同出一脉。
国内贵族官员多为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 平民多是实力较弱的鲜卑部落和羌人部落, 以及被征服的羯人和杂胡。
吐谷浑王辟奚是先王叶延的长子,骑射功夫不凡,兼有谋略心计, 在位期间,一度将吐谷浑的国力带上顶峰。
面对氐秦和张凉的威胁,辟奚能屈能伸,被逼到底线,不惜战上一场。最终熬到两者国破, 趁机收拢不少西逃的部落, 国力未受战乱影响, 反而更上一层楼。
可惜的是,他的儿子没继承这份本领。
两月之前, 大王子顿兵边境, 本为威慑强邻, 拦住左右摇摆的拓跋部和杂胡。
未承想, 辟奚千叮咛万嘱咐,照样没能让儿子变得聪明,反而被谋士说动,发兵侵扰桓汉边境,引来汉兵报复。
战斗持续两个月,迟迟没有分出胜负。
万余强兵困于汶山一代,被汉兵牢牢牵制,丝毫动弹不得。临近河州的边界空虚,给了杂胡可趁之机,眨眼的时间,竟有不下五支部落北逃。
虽说逃走的都是小部落,对国内并无太大的影响,但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今天是杂胡,明天是羌人,后天可能就是拓跋鲜卑!
吐谷浑王连下三道命令,严令大王子尽快结束战斗,挥师防守边界。
第一道命令送达,大王子借口推脱,硬要打败汉兵,才好将兵权彻底攥在手里;
第二道命令下达,正赶上战事不利,大王子有所动摇。
谋士见事不对,使出浑身解数,各种圣舌灿莲花,终于说服大王子顶住压力,坚持不退兵。甚至给吐谷浑王送去书信,言战事已开,不可轻易退兵,如若不然,会造成军心不稳,很可能被汉兵钻了空子。
吐谷浑王收到回信,额头鼓起数条青筋。
现在知道后果严重了?
事情是哪个挑起来的?啊?!
第三道命令送来时,大王子已同汉兵鏖战两月,彼此互有胜负。表面看是不相上下,可往远处想,汉家天子将要亲征,梁州的兵力至少增多一倍。
自己手下骑兵有数,父王不可能派出援军。鏖战时间越长,对他越是不利。
大王子固然爱听好话,又有些刚愎自用,终归没有笨到极点,对危险总能有点预期。这种情况下,他已经生出退意,回复使者,打算按照吐谷浑王的意思,尽速同汉兵休战。
问题是,他想休战就能休战?
到别人家里跑马,顺便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如今说句不想打,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赔偿?
照样不行!
吐谷浑王知晓事情无法善了,给大王子下令的同时,派人给桓汉递送国书,主动放下身段,颇有求和之意。
看到这份国书,桓容冷笑一声,直接丢到一边,连回信都懒得写。
谢安和王彪之非但没有劝说,反而一起表示:陛下做得对,就该这么干!
两人之前劝阻桓容亲征,不代表反对同吐谷浑的战争。
事实正相反,对于桓石秀以牙还牙、针锋相对之举,两人举双手赞成。
随驾的士族郎君求战心切,知晓吐谷浑王递送国书,有主动求和之意,难免心中焦急,唯恐天子点头,失去征战沙场的机会。
好在桓容压根不理对方请求,坚持之前的决定,御驾亲征,打到吐谷浑丢盔弃甲、彻底没脾气为止!
太元元年八月,御驾抵达汉中。
梁州刺使率兵备边,出征吐谷浑,州治所官员大半随行,留下两三人处理州政,遇不决之事递送汶山,交刺使当面。
御驾抵达时,城内百姓正筹集军粮,路边皆是堆满的大车。
战斗持续将近三月,朝廷军饷尚未送到,大军所需的粮饷全出自府库。
州内粮库将要见底,恐不能支应,百姓闻讯,开始自发筹粮。城内的豪强纷纷解囊,粮商也不吝啬,第一批筹集的军粮,足够大军支撑到十月。
一车车的粮食布匹送到州治所,职吏和散吏正忙着清点,造册后遣人送去前方战场。
桓容的队伍没有进城,仅派人通知城内。
知晓御驾经过,治所官员顿时眼前一亮,顾不得其他,立即上马飞驰出城。
留守的官员请见天子,一为告罪,言御驾至汉中,身为臣子未能恭迎,实是不该;二来,就为城内筹集的粮饷。
“数月鏖战,汉中青壮多被征召,御北的将兵和壮丁不能轻易调动,如无他法,只能以妇人和老人送粮。”
职吏言辞恳切,声音沙哑。
因数月忙碌,熬油费火,人瘦得有些脱相。脸颊向内凹陷,眼底挂着青黑。知道他是累的,不知道的,见他这副样子,八成以为是病入膏肓。
桓容当场点头,调两队骑兵及豫州青壮护送军粮。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