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三方合围,柔然人最先溃逃,氐人独木难支,领兵的幢主下令撤退,舍弃被困住的百余人,掉头向西奔去。
秦璟和秦玓身负重伤,被贼寇重重包围,却始终没有倒下。氐人想以两人为质,都无法近身半步。绳索飞出,如数被长枪挑飞、佩剑斩断。
三番两次,始终未能得手。眼见鲜卑骑兵和城内甲士冲杀而至,氐人将领不得不放弃生擒两人的计划,调转马头,扬鞭逃窜。
“穷寇莫追!”
秦璟以长枪支地,铠甲被鲜血染红,不顾受伤的右肩,牢牢扶着伤势更重的秦玓。
甲士向两人身侧聚拢,刀口调转,防备来意不明的鲜卑骑兵。二十多辆大车依旧停在原地,和对峙双方都保持一定距离。
从上空俯瞰,三方各占一角,似一个不规则三角形,气氛依旧肃杀,不比战时轻松。
“阿弟,”秦玓靠在秦璟身上,拼着最后的气力,低声道,“需防备鲜卑攻城。”
“我知。”秦璟紧了紧撑在秦玓背后的手,抓牢对方的背甲,道,“阿兄可还能支撑?至少要等到回城。”
秦玓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尽量站稳。
风雪渐小,商队领队最先出声:“仆等自南来,途径此地,遇贼寇劫掠,不忍边民受难,故而出手相助。”
这番话貌似不咸不淡,实则已表明立场,他们站在秦氏一边,鲜卑骑兵如要趁火打劫,肯定要尝一尝箭雨的滋味。
虽然没打出旗帜,但在此时北上昌黎,且有这般力量,除了幽州商队不做他想。
秦璟向出言的商队首领致谢。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五官相貌,声音却有几分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北上。
两方达成默契,鲜卑骑兵的处境变得微妙。
好在后者并不打算进攻昌黎,更不想同秦氏交恶。事实上,他们是来投奔秦氏,正愁没有投名状,氐人和柔然部落就联手搭桥,给了他们机会。
担心秦璟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领军的幢主打马上前,不用部下跟随,行出大概百余步,扬声道:“秦将军莫要误会,我等并无他意,实诚心前来投效,还请将军收留!”
投效?
秦璟神情一肃,秦玓亦是眉心紧拧。
没得到回应,鲜卑幢主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某名染虎,乃前燕国太傅,庸王评麾下。”
“庸王北归祖地,某一路跟随。”
“去岁庸王同吴王交战,某奉命守卫大营,提防他部偷袭。”
说到这里,染虎攥紧缰绳,脸颊抖动,显然是想起深恶痛绝之事。
“不想,柔然部未有动作,投奔庸王的渔阳王却是十足小人!不顾庸王收留之情,暗中勾连慕容垂,火烧辎重,并劫持庸王家眷!”
染虎越说越气,如果慕容涉在场,必定会生啖其肉。
“某等得到消息,立即赶往救援,结果,结果,”染虎双眼泛红,恨声道,“庸王已然兵败,被吴王斩于阵前!家眷尽被屠戮,三岁的小郎君也被弓弦绞死!”
染虎的声音在朔风中回响,仿佛一阵阵孤狼的哀鸣。
“某等来不及救出庸王,唯有立誓为庸王报仇!留在库莫奚必定被吴王追杀,故南下昌黎,愿投效将军,只求给某等一个容身之地!”
“某等愿为马前卒,为将军冲锋陷阵,万死不退!只求他日能手刃慕容垂慕容涉,为庸王殿下报仇雪恨!”
话音落下,染虎翻身下马,不顾雪冷,跪地稽首,久久不起。
秦璟召来两名甲士,命其扶住秦玓,单手抓起扎在地面的长枪,排开众人,不顾伤重,一步一步走到染虎面前。
相距两步,秦璟停住。
“邺城乃秦氏攻下,你不恨我?”
染虎摇头。
“成王败寇。”
“慕容评败于慕容垂,岂非如此?”秦璟俯视染虎,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某忠于庸王。”染虎抬起头,双目直视秦璟,没有任何隐瞒,“庸王早有北归之意,是国主不听!即如此,落得什么下场都是自食其果!何况,某前曾听闻渔阳王暗语与谋士,国主未亡于城破,而是投靠氐人,藏于长安。”
比起秦氏攻破邺城,染虎更不耻于慕容暐此举。
秦璟皱眉。
攻下邺城之后,压根没发现慕容暐的踪迹,其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他是如何跑去长安?甚者,为何探子未送出一点消息?
“此事仅是传言,真假无法确定。”染虎继续道,“某等真心实意投靠,请将军收留!”
秦璟看了染虎许久,在对方忐忑不定时,忽将枪头搭在染虎肩上。
染虎立即会意,直接握住锋利的枪尖,任由掌心被划破,将流出的鲜血擦在脸上,画上额间。
“某向天神立誓,诚心投效,为将军手中利剑,身前盾牌!”
秦璟收回长枪,同时蘸血划过脸颊,沉声道:“我接受你的誓言,他日兵下慕容垂,必将他和慕容涉交你斩首!”
“谢将军!”
染虎伏跪在地,再行大礼。他身后的千名鲜卑骑兵同时翻身下马,以长刀划破掌心,将鲜血涂在脸上。
从今日起,他们将奉秦璟为主,如染虎所立的誓言,做他手中利剑,为他身前盾牌。
鲜卑是草原民族,天性勇悍,崇拜强者。纵然南下多年,天性仍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