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秦璟一行选择由水路出建康,其后沿河北上,过淮阴后改换陆路,快马加鞭赶回坞堡。
在码头等船时,听到船商们的议论,健仆无不皱紧眉心。
“郎君,没想到氐人败得这么快。”
“还早。”秦璟有前朝士子风,仪表超群,俊雅不凡。单是站在河岸边就足够惹眼,说话时唇角微勾,当即引来不少小娘子“惊艳”的目光。
“战事刚起,尚不足以言胜负。氐人兵力少于慕容鲜卑,但两万人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郎君的意思是,氐人会继续发兵?”
“九成以上。”秦璟单手按住佩剑,眺望逐渐靠近的河船,低声道,“以苻坚的为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近日必将再次发兵,且兵力定然超过两万。”
话音未落,河船已经接近码头。船头旗帜扬起,竟是谢氏的标志。
船板上走下两名健仆,肩阔臂长,身材精壮。一人行礼道:“郎主命仆等送郎君出城。”
众人将要上船,岸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数匹健马自巷尾飞驰而来,为首的郎君着玉色大衫,衣领敞开,长袖衣摆随风舞动,道不尽的俊逸潇洒。
“幼度?”
认出来者是谢玄,饶是秦璟也吃了一惊。
士族郎君策马飞奔?
此地真是建康,不是胡族占据的北方?
谢玄到了近前,猛的一勒缰绳,自马背翻身跃下,朗声道:“玄愔北归,玄自当来送。”
说话时伸手探入衣内,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乃叔父亲笔,望能转呈足下大君。”
“幼度放心。”
“另有一事,”谢玄表情微有些古怪,自马背解下一只绢袋,递给秦璟道,“袋中之物是容弟托我相送。我竟不知玄愔贴身的青铜剑也肯送人?”
秦璟无意多做解释,伸手接过绢袋收入袖中。
“多谢幼度相送。”
谢玄还礼,凑近问道:“容弟送的是什么?似是珍珠?”
秦璟扬眉,唇角微微勾起:“幼度这般好奇,可自去询问容弟。”
简言之,再好奇也没用,我就是不说。
话落转身登船,不给谢玄继续追问的机会。
“好你个秦玄愔!”愕然片刻,谢玄不由得放声大笑。
秦璟在船上抱拳,朗声道:“他日幼度往北,璟必扫榻以待!”
两名俊朗的郎君,一在船上,一在岸边,皆是凤骨龙姿,夭矫不群。
谢玄兴之所至,再度跃身上马,扬鞭一路飞驰,随河船奔至篱门方才停下。
骏马扬起前蹄,鼻端喷着粗气,发出嘶咴咴的叫声。马上郎君解下佩剑,以剑柄击向马鞍,敲出古老朴拙的韵律,竟是一首送别的古曲。
“今日一别,未知何日再见。山高水远,北地烽烟,玄愔万万珍重!”
河岸边,数名郎君伴曲高歌。小娘子们被歌声引来,手挽手拦在郎君们身前,摘下发间绢花,纷纷投向牛车和马背。
谢玄被小娘子们包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脱身。看到健仆们满身狼狈,两人头顶还歪插着绢花银簪,像是被哪个小娘子“误中”,不禁又是一阵大笑。
河船上,秦璟眺望岸上一幕,不由得摇头失笑。
“建康风情确非北地可及。”
胡族侵占华夏之地,觊觎东晋政权,却又格外仰慕华夏文明。知晓曲水流觞风雅,胡族权贵争相仿效,多数画虎不成反类犬,反倒成了笑话。
船身行出篱门,船夫喊着号子,脚踩木轮,船桨齐齐摆动。略显浑浊的河水向两侧排开,大船逆流而上。
建康城越来越远,秦璟回到船舱,取出藏在袖中的绢袋,解开系在袋口的丝绳,两颗珍珠滚入掌心,每个都有龙眼大,散发金色光泽。
健仆敲门而入,见到秦璟掌中之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物以稀为贵。
在胡人的地盘,珍珠价高可比黄金。只是碍于种种原因,运往北方的珍珠都是次品,合浦珠更是少之又少。
秦氏底蕴深厚,家藏秦、汉两朝累积的珍宝玉器,其中便有两颗龙眼大的珍珠,据悉是渔民偶然捕获海中巨蚌,从蚌壳中所得。但那也是寻常的莹白色,而不是明晃晃的金色!
这样的一袋珍珠,在北地足可养活一支强军!
“郎君……”
“此事莫要声张。”
“诺!”
健仆退出舱外,秦璟将珍珠全部倒出,拿起一枚对光而照。想起之前同桓容当面,不由得眉尾轻扬,笑意映入眼底。
桓府中,桓容和桓祎正陪南康公主用膳。
兄弟俩各捧一只漆碗,冒尖的稻饭转眼少去大半。盛饭的木桶将要见底,矮桌上的炙羊肉和炖菜添过三回,仍不见半点停嘴的迹象。
“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