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青烈
傅亦黎不会喜欢上他这种人,这一点,他早就清楚了。
这样一来,傅亦黎就永远是安全的。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可能去怨恨主角为什么不会爱上这样一个糟糕的反派,即使这样,他自己也想活着。
在他自私自利的人生里,他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错。
假到真时真亦假,真到假时假亦真。
傅兰格就跟现实中的傅亦黎来到了游戏里一样,有着温度,有着温润的气质,有着包容的脾性。
甚至于……由于游戏的设置,傅兰格永远不会对他露出那种嫌恶的神情。
所以哪怕这个怀抱只是游戏npc给的,好像也没关系。
今夜的休眠,傅亦黎又开始做梦了。
他又一次梦到了那双瑰丽绚烂的眼睛,只是比平常看起来更加落寞,虽然这个年轻的人类在极力隐藏,依旧躲不过他的眼睛。
傅亦黎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仔细想想,血族这漫长的寿命当中,会忘记的东西太多了,只有同样拥有相同寿命,就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的血族,才能在这段生命旅程当中,拥有不被遗忘的记忆。
在现在这个年代,人类还没有和他们签订任何和平条约,而他是血族的公爵,理所应当拥有专属于自己的血奴。
面前这个年轻人类实在讨血族喜欢,傅亦黎几乎是本能地不想看到他难受的表情,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象征着温暖的拥抱动作。
蛇类都是冷血动物,和他们同样拥有着尖牙的吸血鬼也是一样。
他们热爱冰冷的一切,崇尚死亡和残忍,鲜血养育了他们的本性,他们厌恶温暖,哪怕在隆冬来临之前,每日不厌其烦地进入沉睡,也不愿意在炉子里升起一点火堆。
温暖是什么东西,只有弱小的种族才需要它,历史久远而伟大神秘的血族,根本不稀罕这种东西。
但现在的这个拥抱,却似乎并不令他讨厌。
尚且年轻的傅兰格公爵心里涌起些微的热意,就好像有什么焦躁的东西在灼烤着他的皮肤,这是不太正常的情况,只有已经同谁签订过伴侣契约的血族,才会在每年一次的发.情期当中,出现这种症状。
他的一对尖牙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本来如醇香红酒般暗调的眼睛,渐渐闪烁着妖治的光,眼尾浮上一层不甚明显的绯红,就把一块成熟温润的玉石熏红了,无意中泄露出了一点温度。
他用牙齿最尖锐的部分磨蹭着这位人类血奴最致命的脖颈,却并不咬下去,因为他感觉自己想要的,应该不是这个。
那应该是什么……
傅兰格公爵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满。
没办法,他只能在这个几乎把他按在怀里的血奴脖子上咬了一口,只沾了一点血,就叼着那一块伤口,含着舔吻了两下。
这个举动瞬间让抱着傅兰格的高大人类浑身僵硬,男人本能地推开傅兰格公爵,薄唇的弧度勉强又难以维持:“……您,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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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司延的昨天直播,水友们因为好奇,都跑去自己的真爱领域查看,结果完全没有看到这个什么夜行者阵营的血族公爵。
他们只能把这个归于玩家自己的操作,于是只能又跑到了司延的直播间来凑热闹,看看能不能从其中寻找到什么方法,也能觉醒一位血族公爵。
毕竟真爱领域里自己捏出来的爱人虽然外表极其符合审美,也会根据性格触发一些对话,但完全没有这样的生动和鲜活,就像真的存在一样。
再说了,这个npc老早就有了,又不是哪个玩家自己捏出来的,只有自己看得见,怎么就只有在这个直播间里的是醒着的呢?
有这种疑惑的显然不止一个人,在众多磕cp的刷屏弹幕里,一条长弹幕说出了这部分人的心声:
“太奇怪了,明明就是游戏里的npc,怎么现在搞得好像……”
“是只属于他这一个人的npc一样?”
第104章
司延对这些讨论一无所知, 他连续后退几步,心脏跳得飞快,愈发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
正常人怎么会在有意无意当中, 竟然把游戏当中的角色当成了现实中的人的替身呢……?
更何况,司延因为过去的原因有着严重的洁癖, 无论是在生活当中还是在感情上, 都是如此。
哪怕是勾引,也应该只勾引一个人才对。
但是今天怎么……
“你怎么了?”傅兰格公爵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眼尾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绯红,“怎么突然离我那么远?”
司延不动声色从他手中脱出,勾唇一笑, 哪怕是带着假面, 也比旁人多了几分风流身姿:“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旧日回忆,觉得自己有些破坏了这里的规矩。”
见司延疏离的动作, 傅兰格的身体在空气里短暂地停顿了一秒,不再逼上前,他回到印着恶魔之角的圆桌上, 拿起了那一杯稠红的酒液, 温和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回想起了什么, 不过在这里, 没有什么太多的规矩。”
他顿了顿, 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唯一一条是,欺骗者将献出他们的生命。”
血族虽然崇尚冰冷,但同族之间却是依靠信任才得以存活至今,所以任何血族, 都将不会容忍欺骗。
傅兰格公爵低下头,看着手上不知何时被沾染上的鲜血,苍白的皮肤和鲜红的颜色交映在一起,像是恶龙珍藏已久的珠宝被融化,流淌在寂静的河面上,又被月光照得发冷、泛白。
然后他抬起手,陡然把颜色更加鲜艳的酒液倒在沾染鲜血的手指上,忽然转过头,看向笑容勉强的司延:“我想这样的错,你应该不会犯。”
血液混合着酒精,在谁的身上都会体现出一定程度的侵略性,偏偏拥有这双手的人气质温润平和,反倒在视觉上更加有冲击性。
司延已经犯了这种错。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傅兰格公爵走到他面前都没有意识到。
傅兰格那只手朝他的方向伸出来,混合着鲜血的酒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没入草丛里,很快消失不见。
或许是为了赎罪,或许是剧情使然,又或者是受到蛊毒的牵引,司延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慢慢单膝半跪下去,然后把傅兰格公爵那只手捧入掌心,声音低了下去:“公爵……”
他确实犯错了。
他早就是欺骗的惯犯,不管是对傅亦黎还是傅兰格,都没有全然的实话。
傅兰格任由他动作,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见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发愣,不由得稍微蜷动了两下,才问道:“……为什么跪下?”
司延没有回答。
他不想献出自己的生命,于是在傅兰格掌心落下一个吻,然后一点一点舔吻傅兰格的指缝,直到那些殷红的液体都沾染在嘴唇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酒吞咽了下去。
司延仰起头,微微勾起被血染红的唇,像是春日桃花一样的妖艳:“这是您想要的吗?”
恰到好处的弧度,和那一双眼睛一起,勾魂摄魄。
很显然,到底是不是傅兰格想要的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人还是血族,在这种情形下,都会说是的。
司延这种人,除非他自己不想,不然,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实在太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美貌的优势,哪怕五官容貌在游戏当中已经下调过50%,依旧难掩皮囊之下的魅力。
傅兰格公爵也不能免俗,他眼瞳微动,甚至不能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只好与跪在他面前的人类静静地对视,最后陷入那片深邃又璀璨的银河当中,败下阵来。
没有人能抵抗司延这样的示弱。
傅兰格感觉皮肤相接的地方好像生出了几分痒意,这种触感带着热流划过心间,若即若离又让人无法不追随而上。
他叹了口气,甚至于有些无奈了:“……你本来不用这么做。”
司延没有顺着这句话说下去,反倒又在这片掌心里落下了几个吻,声音低雅得让人迷醉:“只要您高兴。”
直播间的观众直接傻了眼,他们有理由怀疑这是官方为了吸引他们继续探索这个游戏而特意找来的演员,并且有一定的证据。
傅兰格公爵的腿不能久站,他坐进轮椅里,司延作为血奴不可能一直在这干跪着,便站起身推着他到花园的水池旁,为他洗净了那双手。
司延常年握刀枪,虎口上生着一层薄茧,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保养的原因,指尖却很细腻。
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傅兰格的指尖,时不时触碰,交叠,明明只是极其轻微的磨蹭,却让傅兰格心中的痒意节节攀升。
尖牙时不时不听话地冒出来,又被傅兰格强行收回去,又找准机会再次冒出来,又被傅兰格收回去。
傅兰格皱了下眉,他虽然性格偏温和,对这种模糊不清的怪异感觉,却也喜欢不上来。
司延把傅兰格手上残余的酒液洗完之后,终于不再触碰他的双手,傅兰格也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司延顿了顿,说了自己注册游戏账号时随便输进去的名字:“我叫严思。”
傅兰格不太懂得人类取名字会不会有什么寓意,他觉得这名字听上去很像人类,便不会再多加追问。
两人此刻的氛围还算温馨和谐,小光球瞅准机会,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宿主,直播时间快到了。”
司延淡淡“嗯”了一声,扫了一眼进入游戏就自动形成的腕表,果然离原定的三个小时就剩10分钟不到了。
哪怕只是游戏,但经常突然在已经设定好的“爱人”面前消失,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行为。
夕阳落下的时候,司延逆着光走到傅兰格面前,为他遮住了直射过来的光源,白皙的皮肤在暖光的笼罩下好像镀着一层金辉:“傅兰格公爵,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请您准许。”
他微微一笑,抱歉的笑容却仿佛要颠倒众生,“不过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傅兰格似乎猜到了什么似的,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那双总是无限包容的眼睛此刻也显得有几丝踌躇。
过了不知多久,又或者只是短短的半分钟,坐在轮椅上的血族亲王终于轻微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夕阳的照耀下,傅兰格公爵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类凭空消失在自己面前,再找不出一丝浮光掠影。
血族还是厌恶阳光的,但这一刻,傅兰格公爵不知道什么原因,却盯着远处金光的尽头,仿佛那里就会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似的,直至眼眶有些干涩。
他最后闭上眼,唤了一声正在浇花的女仆:“我不想见到太阳。”
他说,“推我回去吧,阿米娅。”
司延急匆匆退出游戏,面前的屏幕一片漆黑,老化的机器缓了好久,才磕磕绊绊重新投射出光屏,《光暗回首时》已经缩回了一个图标,老板鼾声震天,隔得这么远都听得见。
今天的打赏似乎更加热烈,司延不太明白这短短的内容有什么值得大家观赏的,但毫无疑问,到现在为止,他的心跳依旧猛烈。
出于任务的需要,他还是在赌傅亦黎会因为那些过余的善良来看他,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又闪过一丝希望他不要来的想法。
他这样的感情骗子,甚至分不清一个游戏角色和现实生活中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值得同情的。
但这样的念头没有在他脑中停留多久,很快就消散开来。
马上就要到月末,他整理好心情,联系了老旧出租屋的房东,准备从下个月开始就退掉这间房子,房东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毕竟是靠近市中心的房子,再破旧也总是有源源不断的人租住,根本不缺客源。
司延没什么可收拾的财物,至少要多收拾两件衣服,在这几天找到房子之前,还是得提前准备起来。
只是刚走到那片街区,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到那栋旧楼底下,一道身影就率先朝司延走过来。
这人的身形不算高,明明是裁剪正好的昂贵衬衫,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过分纤弱。
腕上的金色表带已经扣到了最后一颗,但戴在他手上,还是显得空空荡荡。
大概因为皮肤偏白,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并不是单纯的干瘦,更像是拥有一种弱柳扶风,一吹就倒的羸弱感。
看他这么跌跌撞撞、一步三喘地朝着自己跑过来,司延甚至害怕他会一头栽倒在途中,然后就彻底醒不过来。
隔着一段较远的距离,司延还是看到了男人眼里闪过的喜悦,他努力翻找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勉强辨认出来,这好像是——
“是原主的前男友!”系统此刻简直像司延肚子里的蛔虫,在他还没有彻底回忆起来之前,就看戏一般大声喊了出来,“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