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青烈
没有雄虫会真心喜欢冷硬的军雌,更不爱看着他们穿军装的样子,那样坚硬不屈的脊背,笔挺冰冷的皮靴,会让雌虫看上去比平常更加高挑疏离,似乎神圣不可侵犯,更不可能向他们驯服。
军装会让大部分身形矮小的雄虫愤怒,哪怕大部分雌虫根本不会这么做,他们也依旧觉得这是对他们的嘲笑,因此,更加厌烦这些强壮的军雌。
而处处显示出与其他雄虫不同的林德阁下,在这里似乎也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完全没有身高的烦恼,身形甚至比大部分军雌都高上一些,却不知是什么原因,格外偏爱雌虫这套简洁的白色军装。
这套军装不像军礼服,上面没有太多装饰的链条,线条剪裁干净简练,整体风格严肃,胸口还有一枚小小的勋章,却因为方便行动的设计,能把雌虫劲瘦的腰肢一览无余。
刚入军校的雌虫都没有资格穿上白色军装,能穿上这个颜色的,至少都有军衔在身。
艾斯特是少将,这样的基础军装每年都会发上一套,只要到达军部,就必须当工作装穿上,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但不知为何,当林德要求他换上,还挑着唇哼着歌亲自按下按钮,让飞行器上的沙发自动拼成一张狭窄柔软的床时,艾斯特脸上忽然就生出了几分热意。
是雄虫亲手帮他穿上的军靴,他又半跪在地上,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栗。
雄虫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寒凉一些,不比温热的触感,只要轻微接触到身体,脊背就会在一瞬间紧绷起来,又随着进程的推进,慢慢放松。
他不得不承认。
他喜欢林德占有又珍惜的吻。
也喜欢这只雄虫。
林德轻掐住艾斯特脖子亲吻的时候,星轨动荡了一下,似乎有星盗闯入了这片星域。
冤家路窄,林德眯了下眼,抹了一把轻微汗湿的头发,按下控制键,让飞行器隐形了自己的坐标。
明知道和声音没关系,明知道在星轨当中飞行,飞行器内的声音根本传不到星际外,林德还是假公济私地捂住了艾斯特的嘴,俯身到他耳边,低声提醒:“少将,不能出声,声音大了,会被发现……”
不远处就是狂轰滥炸的战斗,一声比一声更大的嗡鸣,时不时让这片星域亮如白昼,又很快黑暗下去。
但这空荡荡的寂寥宇宙,在这种时候,若是侧过头看过去,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圈又一圈稀薄美丽的红色星云。
林德身上的冰霜渐渐融化成透明的液体,像极其轻盈的春雨一样,偶尔有两滴,落在艾斯特颈侧,又流入银白色的发间。
银河万年不变。
朝去夕来,其间身影无数,或许化作尘埃,又汇聚成瑰丽无垠的宇宙。
尽管没有一只飞蝉能活过夏末,朝生暮死的生命,也总有些许奇迹。
可以犹豫,可以回头,不该沉默。
如若偶遇万年冰冻,荒川雪原融化,痛伴于爱,该往前走。
第93章
回到帝星, 新的帝国已经崭露头角,米维尔中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虫帝一个措手不及,在与一众长老僵持一段时间后, 还是没有采用那种最极端的法令,而是确定了现在这个版本的帝国新法。
除了处死几个有过严重犯罪经历的雄虫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他的法令, 还是一边倒一般被大多数雌虫所支持。
雌虫们想要的东西都不多,法律上大多数也有所规定,虽然依旧保留了雄虫的部分特权,尤其是在精神力以及就医方面的权利,但雌虫们至少不用再受到压倒式的不公正对待, 一君多侍的规制被废除, 任意打骂、侮辱雌虫的事情也不再允许存在。
当然,处死那几只罪大恶极雄虫的影响是显著的,如果不是之前不公的规制, 论体力,论在这个社会上掌握的权力,雄虫自然是比不过雌虫的。
之前还有一些贵族雄虫在抗议, 后来见真的被处死, 都被吓破了胆子, 不约而同悔改哄好自己的雌君, 生怕一不小心, 之前自己犯下的罪责就被翻出来,然后掉了脑袋。
这些法令依旧还有很多不够完善的地方,但比起之前,实在是好上太多了。
帝国仍然倡导保护雄虫,却不再会因此就忽视雌虫的权利。
只是虫帝, 却要换人了。
这也是米维尔中将绝不后退的底线,大军压境,性命都掌握在对方手上,长老们也无可奈何。
米维尔依旧按照传统选择了皇室血脉,只不过,这一次,虫帝是一只雌虫。
艾斯特他们回来的时候,帝星正忙着即将举行的登基大典,米维尔中将忙得焦头烂额,一听艾斯特回来了,立马为他接风洗尘,然后第二天,就把他抓回了军部,让他辅助自己的工作。
毕竟比起领军作战,这种典礼会议的安排方面,米维尔中将实在不够擅长。
艾斯特因为之前的事心怀歉意,并不好拒绝,在军部连轴转,于是林德一只虫连续独守了三个晚上的空房,直到登基大典前夜,他才终于收到了艾斯特在光脑上给他发来的消息,除了传达歉意,还表达了今天晚上会回去的信息。
系统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结束了这一份比前两个任务都更加惊心动魄,并且更加和原文剧情没有任何关系的世界,小光球消失的时候眼泪汪汪,也不知道是本就感性,舍不得离别,还是庆幸自己终于从一位危险度高的宿主手中逃生了出来。
林德挥挥手跟它告了别,只是等了一晚上,艾斯特始终都没有赶回来。
第二天清晨,露水刚刚从草芽上滴落下来的时候,一道穿着白色军装的身影,匆匆赶了回来。
小别墅里很是寂静,艾斯特推开房间的门,看到站在窗边正推开窗户望着小花园的雄虫,大步走上前,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抱歉,雄主,米维尔中将又临时交代我处理了一些事,我原以为昨天晚上就可以做完,没想到……”
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秒,雄虫的声音却让他顿在了原地:“你是谁?”
林德的目光很是警惕,他抽出手,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了雌虫一番,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透着一种陌生感:“你认识我?”
“……看来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有什么目的?”雄虫环顾四周,完全不是他之前熟悉的环境,猛然后退了一步,把冷沉的本来音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冰冷,戒备,看向艾斯特的眼里不带一丝感情,像一只随时准备反击的野兽,“司延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这是雄虫从不会展现在艾斯特面前的一面,那双总是带着情谊的苍灰色眼睛不再像平时那样,带着雾蒙蒙的柔和,而是呈现出一种极端低温的寒冷,就像半出鞘的刀刃,只看剑面都知道有多雪亮。
艾斯特看见雄虫这样的眼神,心脏都仿佛被冰冻了一样冷,声音被掐在了喉咙里,半天才逼出一句:“……雄主?”
他害怕雄虫这样陌生的眼神,只能垂下眼躲开,身上的气压都落了几分,明明是在阐述事实,却低得不像话,“我……我是您的雌君。”
雌君?
雄虫戒备的眼神迷茫了一瞬。
……这是什么东西?
林德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还以为是什么暗语,但看着面前这个银白发“男人”浑身上下笼罩着的巨大悲伤,他心里居然有点发疼。
可他一直以来都痛感很弱,刀子捅在身上都没感觉,同事死了都没觉得难过,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心里居然就生出了一些生涩的疼痛?
太奇怪了。
他十几秒之前还在执行任务,而且他也已经找到合适的掩体,按理说死不了,怎么躲避爆炸的一瞬间,他再一睁开眼,就躺在了一张极其陌生的床上。
房间的装潢处处透着昂贵,还放置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科技玩意,不仅如此,他打开窗户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也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而这个他从没见过的“男人”突然就推开门,还语气熟稔地喊什么雄主……?
“雄主”,“雌君”……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暗号?
组织上完全没有跟他提过,他也没有在哪份情报里听说过,真奇怪,难道他现在在做梦?
雄虫站在原地,神情疑惑。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已经因为雌虫一个伤心的眼神,就已经放下了他作为杀手早已养成的警惕。
这样的表情勉强让艾斯特冷静下来,他克制住内心巨大的悲伤,用通讯器给中心医院的医生发了一条紧急讯息,并附带地址,让他们迅速赶来。
虽然法令有所改变,但事关雄虫,还是艾斯特少将的雄主,医生们赶来的速度还是很快。
领头的又是位老熟人,也就是那位曾经被雄虫绑去给艾斯特治疗眼睛的罗格特院长。
罗格特首先向二位问好,没有得到林德阁下的回应,然后就听见了艾斯特少将声音低沉的解释。
在听到雄虫质问艾斯特是谁的情况后,罗格特院长差点没把下巴都惊掉下来:
你是说,这个在之前不顾虫帝阻拦也要保下艾斯特少将的雄虫阁下,这位在二次觉醒之后跃升到S级雄虫也执意只娶艾斯特少将的二皇子殿下,这个甚至不怕惹皇族众怒偷偷跟随艾斯特少将去那片混乱星域的林德冕下,刚刚在质问艾斯特少将是谁???
一时之间,罗格特先生十分不确定,在场的雌虫和雄虫当中,到底是谁撞坏了脑子。
他在林德冷冰冰的目光当中为他进行了全身检测,又了解了一下最近的情况,通过排除和诊断,最终确认,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是寒毒解除之后留下来的短暂后遗症。
而这个后遗症在林德身上的表现,正是丢失了一段记忆,或者说一种记忆回溯,停留在了之前回忆当中的某个阶段,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时候,也想不起之后发生的事。
“帝星目前只有三起治疗寒毒的病例,每个患者留下的后遗症状不同,但后遗症持续的时间都并不长。”
罗格特院长转过头,偷偷瞄了雄虫一眼,“针对林德阁下的短暂失忆症状,艾斯特少将,我个人的建议是,每日定期进行脑电波与精神力治疗,十五日左右就可以恢复。在此期间,您可以给他讲讲之前发生的事,但不需要通过反复刺激强行让林德阁下回忆起来,这样反而会造成后续记忆恢复的错乱和麻烦。”
“尤其是,那些会产生精神刺激,让林德阁下有巨大情绪波动的记忆,最好不要通过讲述的方式回忆,等后遗症治疗结束,自然回忆起来会最好。”
这些交谈罗格特主任刻意都没有避讳雄虫,也是为了让现在还处在曾经记忆当中的林德,更快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
艾斯特送走了一群医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陷入了沉默。
刚回来就因为军部的工作与雄虫分开,艾斯特只想尽快完成工作,昼夜不停,思念与日俱增,好不容易解决完一切,匆匆赶了回来,雄虫却忽然不记得他了。
艾斯特从来不知道,从不害怕那些严刑峻罚的他,居然会害怕雄虫陌生的眼神。
只需要那样轻飘飘的,没有重量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如坠冰窖。
雄虫看向他的眼神一直都是明亮的,带着一点湿润的深邃,每一次吻他,都在狂热当中带着一丝柔和,他只要望着那双苍灰色的眼睛,就不会觉得自己悬浮在空中。
房子里,信息素似有若无地飘到鼻尖,艾斯特从怔愣当中缓过神,骤然意识到,因为过度思念,他的发.情期已经提前了。
雄虫就在楼上。
意识到这件事,艾斯特的渴望瞬间破茧而出,身上的痒意犹如蚂蚁在啃食骨髓,但只要一想起雄虫刚刚的眼神,心脏又会陡然涨起一股疼痛和酸涩。
他想去房间里拿一件雄虫的衣物。
可他刚站起来,就想起,医生刚刚才说过,不能刺激雄虫。
如果等会儿见到林德,艾斯特觉得自己一定会丢盔弃甲,也不可能只拿一件衣物。
几乎只有一瞬间,他就跪倒在沙发边缘,手指死死攥紧着桌布,虫纹的蔓延催促着他,冷清好闻的信息素在整个客厅里飘散。
他克制着这股冲动,眼睛忍得赤红,手背上的每一根青筋都暴起,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
偏偏是现在……
雄主……
临走之前,林德抓着那群医生问了不少问题,隐隐知道了自己似乎是丢失了一段记忆,意外来到了这个虫族世界,而这只拥有着一头银白长发的雌虫,就是他的雌君,用蓝星上的话来理解,就是他已经结了婚,盖了红本的老婆。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都太像天方夜谭,但看着周围无可辩驳的情况,林德还是只能选择相信。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从不出错。
林德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消化了很久,现在想到那只雌虫悲伤的眼神心里还会不舒服。
他还是决定去找雌虫聊聊,至少了解一下现在的自己,了解一些他们过去经历的事,或许能更快地恢复记忆,就算他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但根据同事们的经验也知道,不应该对自己的伴侣这么冷淡。
只是他刚打开门,走出去还没两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
好像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比平常更热一些,脑子里时不时闪现那只雌虫的面容,却不是穿戴整齐的样子,而是一些更加过分的场景。
就算确实是伴侣,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毕竟还是“陌生人”,他怎么能对一个还没有深入了解过的“陌生人”产生这样的念头……?
他暗自压下这种画面,走下楼,却看见雌虫竟然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