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青烈
是因为是新玩具,所以会爱惜一些吗?
所幸萧少爷并没有跟他计较这个问题,第一个剧情点的任务几乎就快要大功告成,他很想瘫倒在床上,疾呼两声“天要亡我”,但他还要维持角色形象。
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最后一个关键点是要强制身体接触,时间还规定死了得是一整晚。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比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更能消耗一整晚时间的呢?
反正这一系列下来,估计他变态的形象已经无法挽回,于是他在谢慈瞬间变化的眼神中把他抱到了床上,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也钻进了被窝里。
见他半天没有其他动作,谢慈很自觉地背过身,把大半的床铺都留给了他,却被他长臂一揽,拉回了怀里。
萧少爷年轻气盛,手臂轻轻搭在他腰间,烫得厉害。
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耳边,谢慈听见他有些不满地嘀咕:“你跑什么?”
谢慈有些不自在地掐住自己,指甲渐渐陷进了肉里,直到身后没再传来任何动作和声音,他才松了口气,小心谨慎地朝外挪了一点距离,闭上了眼。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萧风遥其实根本没睡着,他把系统折腾出来,正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东西戴一晚上,手腕会不会疼啊?”
小光球沉默片刻,还是不由得带上了一点怨念:“宿主,你还记得,你的任务是虐他吗……”
萧风遥悄悄掀开眼皮瞥了眼少年单薄的背影,敷衍的语气都快摆到明面上来了:“害,这不是正在虐他吗?”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等谢慈渐渐呼吸平稳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萧风遥便小心地把这东西解下来,铐在自己手上试了试,似乎真没什么感觉,甚至没什么重量,才又放了回去。
他是真的没什么睡意,起身又怕把主角吵醒,干脆把小说原文翻出来看。
事实上,这段不堪的经历持续到谢慈大学毕业时便结束了,萧父的公司出了重大纰漏,一夜之间损失惨重,竞争对手趁机发作,煽动网上舆论,让他又扯上了偷税贩毒的丑闻;萧母匆忙赶回来,却因飞机失事,死在了半途中。
一夜之间,原主从众星捧月的大少爷跌落到尘土里,谁都能踩上一脚。
而谢慈却因为其极其优异的成绩直接保送M国做交换生,接受了数家媒体采访和报道,再听说他艰难的家境,无数人为之感慨落泪,政府更是直接拨款,免除了他的学费。
从此之后,摆脱了掌控的谢慈一路扶摇直上,先是被前沿导师一眼看中,数月便回国进入国家科研室,引领华国取得了无数含金量极高的成果,又在半年后创办万华科技上市公司,水涨船高,世界扬名。
至此,他终于抽出时间回到这里,把萧风遥从贫民窟里拉出来,亲眼看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少爷被打断双腿,扔在了荒无人际的破落小巷子。
他的眼神很冷,如同淬了毒似的利刃,一遍一遍把这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魇鬼般的面孔千刀万剐。
“你不会再站起来了,”看着眼前痛得已经哭不出声音的丧家之犬,谢慈轻嘲一声,“少爷。”
原文中这样写道:“……萧风遥怎么也不会想到,世殊时异,短短半年,一切都变了。
这个曾经想被他践踏进泥的冷竹,自己还能从污泥里爬出来,把曾经遭受过的一切以这样高高在上的方式,毫不留情地还回来。
可笑他自诩聪颖过人,最后一尘不染的,还是他谢慈。”
同名同姓的反派扮演者萧风遥:……
他最后的结局,原来这么凄惨的吗?
不过按照原主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谢慈留了他一条命在,或许已经算是仁慈的做法了。
系统见他盯着谢慈目光复杂,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挨挨蹭蹭跑过来安慰了一下自家宿主:“放心,宿主,到这个剧情已经没有台词了,我会帮你提前脱离出来,我们只需要站在旁边等着这段剧情走完,反派就可以正式下线,你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萧风遥没有接话。
死亡的疼痛他都已经受过了,别说还有系统在,就算最后真的要再腿疼一次,只要能活着回去,他就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只是很难以想象,谢慈这样冷清又善良的人,最后会被逼到那种阴狠无情的地步。
这只他刚刚握过的,像瓷玉一般漂亮的手,最后也会掐上他的脖子,看他在痛苦里挣扎吗?
第4章
最后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萧风遥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晨阳像碎金一样洒满床铺,最后落在谢慈裸露的冷白皮肤上,像给上好的瓷器镀上了一层金纹。
他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那白晃晃的脚裸发了一会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穿成了一本书中的反派,还要进行一系列变态的扮演任务。
谢慈比他醒得早一些,此刻已经穿戴整齐,正蹲在床边给自己系鞋带。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已经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模样,就是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干巴巴的:“衬衫我在洗干净之后还你。”
“不用,你自己留着穿吧。”萧风遥下意识摆摆手,马上又意识到这种语气太温和了,根本不像原主的性格,只能又似笑非笑地找补了一句,“你穿过的衬衫,你以为我还会穿吗?”
谢慈怔了怔。
也是。
又不是谁都跟他一样穷酸。
他了然地敛眸:“我先走了。”
“等下,谁让你走了,”萧少爷看上去心情不错,他翻身下床给他解开了手铐,然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发出了新的通知,“我也要去竞赛,洗漱用品在隔壁,整理好自己,下来吃早饭。”
萧风遥这片富人区本就在空气新鲜的郊外,交通工具少的可怜,谢慈的家离这里不知有多远,他身上又没什么钱,比赛一个小时之后就开始,别说吃早饭,这样走过去,能堪堪赶上比赛就不错了。
这么饿着主角,让他又像昨天一样昏倒在比赛现场?
这事儿萧风遥可不敢做,本来昨天就已经安排过,还是一起吃完早饭一起过去的好。
昨晚萧少爷喝了烈酒没什么胃口,一直饿到今天早上,刚刚洗漱完肚子就开始叫了,马不停蹄下楼之后,却发现谢慈比他更利落,已经坐在餐桌上,安静地等他过去了。
见到这一幕,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拉开椅子坐下,“等我干什么?”
明明该是嘲笑的话语,配合上此时的场景,却显得更加奇怪,“不快点吃,还想我喂你啊?”
谢慈并没有说话,而是等萧风遥拿起筷子,才开始顾得上自己。
他洗脸的动作大概很急,脸上的水珠都还没有搌干净,低头吃饭时顺着微湿的碎发往下滴落,缓慢而无声。
萧风遥很快就眼尖地注意到这绺湿发,抽出纸巾在他的发尾上搌了搌,见他抬起头,不动声色收回手,把那洇湿一小块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毁尸灭迹:“你怎么吃个饭都这么慢?要是时间过了,我可就没那个兴致带你了。”
谢慈又是一顿。
带他,去做什么?
他放下筷子,心中有些许焦急,面上倒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竞赛,我……昨天和你说过,要参加。”
萧少爷还是没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呼了一把,又眉头一挑:“那还不吃快点?”
经历了早上的事,谢慈一直到入场都还些怔忪,随着开始的钟声敲响,他摇摇头,把其他想法甩出脑中,开始全神贯注地做题。
萧风遥毕业后当了多年社畜,早就把这些忘了个一干二净,此刻看见这些英语试题,只觉得它们熟悉又陌生,就像分手很久以为再不相见的旧情人——看上去什么都记得,但完全没有能做完的能力。
在听完五十道地狱级难度的听力试题过后,萧风遥已经生无可恋:“系统,你之前没告诉我,扮演反派还要做题。”
他转头看向旁边茫然的小光球,十分冷漠地阐述了目前最大可能发生的结局,“如果我没有获奖,你就等着严重ooc扣光全部分数,大家一起完蛋吧。”
系统并没有读懂他的情绪,因为在它有限的记忆当中,这些都只是一堆数据而已,它不能理解为什么过了几年,萧风遥的这些数据就不能再使用了,但他后面说的“严重ooc”它还是能理解的,当即信心满满地向他保证:“没关系,宿主,后面的题,我可以帮你做!”
萧风遥再次慢悠悠把头转向他,做了个示意的手势:“您请。”
在系统的帮助下,已经从学霸沦为学渣的萧少爷终于还是擦过排名的边,勉强获得了一个三等奖。
他抬头看向排名最高的一行,果然是他熟悉的那个名字。
见此情况,他莫名地感慨和欣慰:不愧是主角啊,跟他这种还要人扮演的反派就是不一样。
但是接下来,他这个反派,又要开始走给主角添堵的剧情了。
锁人这种事萧风遥从来没干过,业务并不熟练,他正准备寻找一下谢慈的身影,在后面悄无声息地尾随,却发现一道高挑的身影正站在在门口等他。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他穿着崭新的昂贵衬衫站在其中,脊背挺拔,像是新出水的芙蓉,又像是新雪洗过的翠竹,冷沉,镇静,静默无声,但是格外漂亮,富有生机。
萧风遥隐隐生出一种感觉,如果没有这些磨难,谢慈就应该一直是这样的。
谢慈应该一直是矜贵体面的高岭之花,在短暂的困窘之后便会绽放,而他这个反派,只是他偶尔沾染上的淤泥。
他朝谢慈走过去,拍了拍他脊背,并不多解释什么,只是冷冰冰地命令:“跟我走。”
周围到处都是喧闹的人群,谢慈用力攥紧了下手腕,又松开,尽量淡然地跟过去,不想让自己太快显露出什么异样。
竞赛的主办方十分有钱,包下的这栋大楼每层都有几间会客厅似的洗手间,萧风遥带着人走到最里面的那一间,检查了一下,一个人都没有,才走回来轻扣把手,给门上了锁。
这里的隔音并不好,门外是参赛选手正在走动议论,楼下有正在休息的媒体,发出任何不对劲的动静,都有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而他刚刚获得第一名,正是热议中的话题。
他已经听见有承办的老师在夸他的卷面漂亮,男人却一步步逼近过来,让他不由得喉头发涩:“一定要现在吗?”
一定要在他接过荣誉之前,先让他尝过被践踏的滋味吗?
他心存最后一丝希望地抬头看了萧风遥一眼,瞬间如坠冰窖。
只见早上还色厉内荏的人,此刻的脸色却冷峻得可怕。
萧少爷轻轻把自己的手垫在谢慈的腰后,将他困于洗手台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嗤笑一声:“不是说,让你乖一点吗?”
谢慈当然按照要求在门口等他了,但萧少爷显然不需要在意这些,谁都知道,这只是随意找的理由,好让接下来的羞辱被迫变得合理。
谢慈与他僵持许久,终于闭上了眼。
明亮的灯光下,只见萧风遥缓缓从口袋里抽出一样东西,剥开它的包装,捏住谢慈的下巴,塞进了他的嘴里。
谢慈在那生硬的东西放进来的时候,身体不由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味蕾大开,舌尖儿就尝到了一丝橘子的酸甜味。
他不可思议地睁开眼,发现口中正含着一根棒棒糖,看丢在一旁包装袋的模样,似乎还是阿尔卑斯的。
男人的目光缓慢扫过他的身体,轻轻凑到他耳边,低声一笑:“这是我给你不乖的惩罚,你要好好享受,待会儿还要上台,那么多镜头对着呢,谢学神,千万别在台上哭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放开他,脚步轻快地挑开门锁,又侧过头说道,“等会儿上领奖台的时候,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极其讽刺的笑意,听起来却那么暧昧。
半小时过后,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决赛第一名留到最后揭晓,万人瞩目的谢慈选手在主持人亲切的调侃中走上台,接过金光灿灿的奖杯,口里含着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
主持人问了他几个问题,见他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忍不住笑着追问:“是因为第一次拿到国际赛事的冠军,所以太紧张了吗?”
谢慈摇了摇头,想说不是,是因为台下那漫不经心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萧风遥那声低笑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连同那句略显轻浮的“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一样地难以抹去。
他上台时无意中与男人的目光对上,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就立马收了回来。
他不知道,那是因为台上的光太过敞亮,还是底下的环境太过昏暗,他恍惚看见,萧风遥眼底似乎噙着淡淡的笑意,甚至透着微不可察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