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青烈
第25章
见萧风遥半天没有回答, 谢慈自然以为他是默认,眸色更沉,抓着眼前的男人, 眼底寒芒微闪,渐渐酝酿起一场风暴:“你落魄成这样, 他还愿意跟着你?”
萧风遥张了张嘴, 刚想解释,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打断了。
谢慈攥着他的手愈发用力,冷清的气势破碎开来,像是恨极了他, 要把他的骨头都一寸寸捏碎似的, 浑身阴沉地逼近过来,宣告了那位“情人”的结局:“让他滚。”
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萧风遥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谢慈……?”
男人再一次没有正面回答, 谢慈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理智告诉他,接下来无论为这个人做什么都不值得, 可这些年每一天中的压抑日积月累, 未曾好过的伤疤一次次被撕开, 他每天在那些冰冷的荣誉和刺骨的思念里徘徊, 已经快要疯了。
萧风遥的身边有了其他人。
这种念头一经升起, 就足够打碎他所有堪堪维持的体面、距离感、以及那份他引以为傲的自尊。
他不敢去看那双眼睛里自己狰狞的神色,也无暇去顾及自己现在有多么像一个疯子,只是固执地命令:“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让他滚——”
这种语气已经足够阴冷,不耐, 与曾经清清冷冷的谢慈不同,不再是那种瓷玉般的温冷,而是经过数年的打磨,像利刀一般刮过来,连刃尖儿都冒着寒意。
年轻的混血司机早被谢慈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按着萧风遥让他立马点头,低眉谢罪,免得真招来什么杀身之祸,连他也被牵连进去,不得安生。
开过第一个红绿灯,谢慈的气势已经快要把车窗都冻破,萧风遥终于明白什么似的笑了一下,丝毫不惧这点严寒,把他拢入怀中:“怎么了,谢学神看上去,似乎很想我?”
谢慈面色一僵,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似乎依旧挣扎不开,最后认命地不动了。
萧风遥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从见到谢慈的那一瞬间开始,直到现在为止,这种渴望的生长速度,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只不过他曾经对谢慈做过那样过分的事,贸贸然那么冒犯,恐怕只会让谢慈对他更加厌恶与憎恨,他便能克制这种冲动,尽量让自己还停留在一个相对礼貌的距离。
但此刻,怀中的温度如此真实,萧风遥忍不住劝慰着自己,都是要被打断双腿扔出去的人了,临死前抱一抱,应该不过分吧?
只不过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萧风遥还是把现在的地址告诉了谢慈,不出二十分钟,就已经到达了萧风遥的住处。
这是一处老街区,管理混乱,人员鱼龙混杂,优点是房租很低。
楼房破旧低矮,几条短巷拥挤逼仄,在昏黄的路灯底下,整片区域好像覆盖上了一层长久灰蒙的雾,与他们正身处的这辆车格格不入。
谢慈一路跟着萧风遥走过来,糟糕嘈杂的环境,甚至还不如他当初租住的房子。
马上走到萧风遥家门口,谢慈不由怔了一下,冷着脸蹙了下眉,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眼:“他走了吗。”
“啊?”萧风遥刚把钥匙塞进去,准备开门,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谢慈在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临死之前的待遇简直堪比皇帝,未来的瘸腿结局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走了走了,”他笑着回答,“谢总都发话了,不管是谁都得给您腾位置啊。”
谢慈又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他不喜欢“谢总”这个称呼,尤其是从萧风遥口中听到。
这种称谓总让人想起生意场上的谄媚,总是为了他如今的地位和身份,多半不是出自真心。
不过……他垂下眸走进去,萧风遥对他,本来也不是出自真心。
这种事实令人心生寒意,谢慈只有反复攥紧手里的东西,想着他今日来的目的,才能稍稍平复心情。
萧风遥下车的时候看见谢慈拿着一沓纸就有点好奇,直到这一刻,那份东西才被丢到了他面前。
这些年过去,谢慈早就已经打磨出了一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此刻他抬起眼望向面前的男人,眸色黯沉,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轻微颤抖:“萧少爷,你想让里面的人早点出来吗?”
里面的人自然是指遭受了牢狱之灾的萧父,谢慈和萧风遥二人身份调换,这一次,丢出这份陪伴协议的人换成了谢慈。
几乎一模一样的要求,甚至加上了几条更加过分的人身控制,一看就侮辱性极强。
这位已经落魄的萧少爷却只潦草翻过几页,甚至没怎么仔细看,就干脆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贴心地递回去,挑了挑唇:“随谢总开心。”
姿态之轻松惬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签订了什么大买卖。
常年面不改色的谢总瞳孔紧缩,接过这份合同,皮质手套下的皮肤已经在微微泛痒。
他喉头发紧,冷冷盯着这个人的面容,冷清的音色渐渐有些喑哑:“萧风遥……现在,走过来。”
随着男人走到面前,他不再看萧风遥,眼皮颤动,指甲又慢慢陷进了肉里,“……亲我。”
萧风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不是要打断他的腿吗?
见他没有反应,谢慈倏然抬起头,眼里的神色又重新阴沉起来:“我们刚刚才签订合同,你反悔也不应该……”
话未说完,萧风遥已经低头吻了上来。
谢慈还是没学会柔软,身体还是那么僵硬,萧风遥吻着把他压在墙上,手垫在他腰后面,膝盖不知何时顶进他的腿间,又坏心思地亲了下他的耳畔,一本正经地评价着:“谢总功力倒退,这么亲一下,就站不稳了吗?”
“谢总,你是不是压抑太久了,怎么稍微碰两下,就起反应了……?”
趁谢慈一时失神,萧风遥把他的双手抬起压在墙上,另一只手伸进衬衫里,成功得到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闷声的反应让他忍不住挑了下唇,“一回来就找我,谢总,你真有这么饥渴,这么缺男人吗?”
顺着这种姿势,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探进紧紧包裹着谢慈那双手的皮质手套里,除了一点黏腻的汗液,越过细腻的掌心,他却忽然摸到了粗糙的、像是伤疤一样的东西。
萧风遥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又摩挲了一下那块地方,引起谢慈一阵轻颤。
他把谢慈的手拿到他面前,张嘴吊住其中一根手指,咬下了那只手套。
看着那道与他手上相差无几的刀疤,萧风遥再傻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
怪不得。
他说这种鬼天气,怎么还需要戴这种厚重的手套呢……
那双本来还略带戏谑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比深邃与幽暗,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这时候看起来有多疯。
他挑起谢慈的下巴,手指一根一根扌臿入那只手的指缝,一下又一下磨蹭着那块还没有长好的疤,眼里疯长的情绪涨到极致,嘴边的笑容已经带不上什么假意伪装上去的温度:“这么喜欢我啊,谢慈……”
“礼尚往来,给你点奖励,好不好?”
这份奖励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持续了两天两夜,就是谢慈这种克制又能忍的人,到最后声音也都哭得声音嘶哑,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从头到尾,也没让萧少爷停下来过。
他只是极力隐藏着自己的不安,反复不断地说,“萧风遥,让他永远不要回来……”
“那份协议上说了,你的身边永远只能有我一个……永远……只能……有我……”
萧风遥笑了笑,眼里的占有欲只增不减,也早已和谢慈相差无几。
他看着谢慈这幅旁人从未见过的模样,低下眉眼,压制了这么长时间的疯念如同角落里忽然被滋养的阴暗之花,开始根深蒂固,长久紧牢地显露出一点干枯的枝桠。
他从来不是物欲很重的人,没有过什么特别想要据为己有的东西,起初做模特,也只是与那个冷漠中年男人之间的对抗与争斗。
到最后,他斗赢了,那个男人竟然因为这种失败就跳楼自杀,他觉得可笑的同时,又失去了方向。
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那一天,水晶灯砸下来的时候,他这个常年锻炼的成年男性完全有能力躲开,可是他抬头看向玻璃折射出来的各种侧面,像是看到了许多幻影。
于是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幻影像流星一样向他砸过来,没有躲。
他不是那种自杀之徒,从来没有过想死的念头,也从来没有做过终结自己生命的尝试,他在公司工作,光鲜亮丽的生活,得到大多数人的喜爱,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并不想死,却似乎也没那么想活。
系统找上他,让他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又多了一点联系,他漫不经心地翻着小说,没把这个任务当回事,直到他看见了谢慈。
他想,主角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
他想再多看一点,再多了解一点,反正任务也需要他这么做。
然后他发现,原来,人的生命还可以这么鲜活。
“本来也没有其他人。”
他说。
“本来也只是谢慈。”
第26章
谢慈的回归对H市算是一件大事,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万华科技如同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已经成为这片领域中的庞然大物。
从没有人会想到, 这位科研界的中流砥柱,会突然转向商业的道路, 还能以这样一针见血的方式, 牢牢掌握住市场的命脉。
但有渠道率先得到消息的人,都已经纷纷开始打探谢慈的去向和相关信息,比如他的爱好,又比如他的过往。
只是认那些打探消息的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位谢总正躺在旧城区一张狭窄的床上, 和那位早就家道中落的萧少爷相拥在一起。
这一夜到最后, 谢慈几乎是累得睡过去的,只是依旧睡得不太安稳,萧风遥早上稍微有点要起身的动静, 就立马感觉被身旁的人抓住了手腕。
他低下头去看,刚才还熟睡的谢慈已经睁开双眼,眸里冷光微闪, 声音还带着点哑:“你要走?”
萧风遥盯着他看了几秒, 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嘴唇弯弯:“我金主在这儿呢, 我能走去哪儿啊。”
本来不想打扰谢慈睡觉的, 但此刻人醒了,他还是没忍住亲了亲那双阴冷的眼睛,“你再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谢慈不自在地攥了攥被角,脸色渐渐和缓下来。
剧情走到这里, 系统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天为了保护宿主和主角隐私被迫进的小黑屋可不是白进的,如今,世界意识不管的事,它也懒得管了。
倒是萧风遥做早餐时主动问起了这件事——毕竟现在谢慈都躺在他身边了,他可不想这时候再来一回ooc惩罚。
其实经过前面的一系列事,系统现在也不太清楚判定违背角色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了,但大的剧情任务都过了,它忧虑的是最终结局对任务评级的影响程度:“现在谢慈不可能打断你的腿了,不会最后评级真到C级吧呜呜呜呜……”
萧风遥一边把鸡蛋打进锅里,一边与它一同思索着:“不属于剧情任务的范畴,影响似乎没有这么大。”
“当时我本来只是尝试着改变剧情,谁知道恰巧萧母工作忙碌,一直到前些日子我还在编理由让她不要回国,原剧情中的坠机事件也始终没有发生……或许,正是因为主角发生了改变,所以世界意识也会相应发生改变呢?”
这种说法很有说服力,系统点点头,虽然还有一点困惑,却也决定不再烦恼了。
毕竟被抹杀那么大的危机都过去了,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
谢慈没过没久就起了床,他还是冷沉着脸坐了下来,看萧风遥端出早餐,眼神才稍微软和了一点。
但等看见萧风遥似乎准备坐到他对面,他拿起筷子的手指便渐渐攥得发白,蹙了好几下眉,显然对这种行为很不满意:“你不愿意坐在我身边?”
又是一口大锅扣下来,萧风遥动作一顿,心里隐隐清楚其中的缘由,还是走过去,拉开了谢慈身旁的椅子:“别这么说。”
萧风遥进入的时候,谢慈眼前只有他动情的模样,耳边什么都听不见,所以自然也听不见那些倾诉衷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