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晟归
左右已经同屋“睡过”了,也不差再多上一天两天, 赵岁岁同意的非常迅速,他甚至都没怎么犹豫,爽快之余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喜。
“明日清晨我们就去镇上将鱼卖了,卖过鱼后去铺里买些种子, 还要再买些蜡烛灯油, 这段时间家里消耗了不少。”
赵岁岁平躺在床上,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房梁, 实则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戚长夜的话上。
“不过眼看着就到了秋日,很多种子已经来不及种了吧。”
赵岁岁想点头, 又意识到戚长夜看不见, 便又回道:“是有一些,但有些菜长得快,也能赶着秋播再种上一茬。”
戚长夜不懂种菜,但也听过“霜打的茄子”这句歇后语, 知道霜后的白菜会更加甜, 眼下连立秋都还没到呢,这么久的时间确实也能长出来不少。
“种子没必要非得在镇子上买,铺里的贵,东西也未必会有多好。”
“村里家家户户都会自己留种,铺里的都不一定能是今年的新种呢, 咱们先去镇上看看,要是不好也别花那冤枉银子。”赵岁岁认真道。
“隔三差五就会有货郎在这些村落里游走叫卖,他那边应该也会有种子卖,最好的方法还是和村里的谁家买上一些,菜种没有稻种价高,十来文钱就能把咱家菜园种的满满当当了。”
或许是因为性格的缘故,赵岁岁说话向来都是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夜色静谧,赵岁岁的音调也不是很高,这样听着便无端让人觉得格外温柔。
戚长夜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好,都听你的。”
赵岁岁猛地抓过被子盖在脸上。
——这实在是有些太过暧昧了。
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夫一般,夜半时分悄悄说些家常杂话。
赵岁岁也不知道普通人家都怎么相处,赵家父母一个强势一个懦弱,平日里都说一不二地另一方只能低头听着,赵岁岁没经历过这样平和的有来有回的商议场面,总觉得无论他提出了什么问题戚长夜都会认真思考。
戚长夜是会听他的话考虑他的意见的。
——但寻常人家的夫夫却没有这样睡的,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下,赵岁岁又皱起了眉头。
他们两个又说了些明日镇上要买的东西,查缺补漏地列出了个大概清单,也不知道是谁先没了声音……总之长夜漫漫,屋里渐渐安静下来,另一道声音等了片刻也没能等到回应,过了一会儿便也阖眸安心睡下了。
---
第二日恰好是个小集,赶集分大集小集两种,时间也要交错开来。戚长夜与赵岁岁都起了个大早,桐哥儿也一并起了,虽然他昨夜没有说话但戚长夜也隐约能猜到小家伙想去镇子里的心情。
他和赵岁岁今日可有不少事情要忙,到时恐怕会顾不上这小家伙,好在桐哥儿这孩子听话又乖巧,戚长夜到底还是不忍心将这么点的小孩自己扔在家里,叮嘱了他几句后就决定将他一起带上。
桐哥儿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时候也忘了他哥曾经要把他卖到镇子里去的事儿了,向前一步抓住戚长夜的衣角,磕磕绊绊地吐出了几个字来:“会、会跟着阿兄……不乱走……”。
戚长夜愣了下,盯着他那双主动扯住自己的小手,神情也逐渐柔和下来:“好,桐哥儿乖乖听话,哥哥给你买糖葫芦吃。”
家里的板车又到了光荣上阵的时候,戚长夜将木桶搬上板车,这过程中又顺手将几条浮白的鱼收进空间。不过这次他没全收,而是留了几条放在外面,否则这么多条鱼一夜过去一条没死实在是有些引人注意。
那只野鸡也被他带上了。
不是没看见桐哥儿盯着野鸡的眼神,本来是想添做道菜留给自己家人补补身子的,但今早戚长夜过去检查了下,感觉这野鸡也撑不了多久。他们今日要在镇里呆上不少时间,午饭肯定是要在镇里面吃的,加上那些要给一大一小买的乱七八糟的零嘴小食……估摸着晚上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况且要在镇上折腾上一大天,等到家了应当也没精力心思再去弄些复杂的吃食,总不好一推开门就瞧见只不知道已经死了几个时辰的鸡,还不如顺手一起拎到镇上卖了。
还能借着这个理由到同福酒楼瞧上一眼。
赵岁岁拎着个装满了鱼的木桶走了过来,木桶很大,他这几步路走的相当费力,戚长夜见了忙走了过去,接过木桶臂上用力,从小臂到肩膀都隆起了层结实又好看的肌肉。
他一手拎着木桶一手拖着桶底,几步就走到了板车边缘,赵岁岁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暗暗在心中羡慕着他的力气。
别说是他一个哥儿了,戚五的力气就算是在村里的其他汉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戚长夜穿过来后更有意锻炼着这具身体,这点优势就更加明显了。
戚五打架可没有什么技巧,能打出村霸的名声力气至少占了六成因素,至于余下的四成……三成应该归咎于狠和不要命,最后一成则因为他当年六亲不认如疯狗一般满村打人。
戚长夜就不一样了,戚长夜打架全是技巧。
哪怕一条鱼只按一斤来算这上百条鱼也得有个一百多斤,更不用提桶里装着的水了,水这东西看似不起眼却颇具重量,板车上承了几百斤的力,赵岁岁生怕半路上板车突然被压塌压散了。
当然,比起板车,他最担心的还是戚长夜。
说是担心或许不太准确,应是担心与心疼交织在一处生出来的复杂情绪。
即便是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几百斤的东西也不太好推,更不用提这村里乡间的破旧土路了,好在距离下雨已经隔了一日,再怎么说也比上次雨后戚长夜进镇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淤泥里行走要好上太多。
赵岁岁几次想要帮忙,戚长夜却态度坚定地拒绝了他,连他推这东西都有些困难呢,赵岁岁那细胳膊细腿儿的岂不是更白费力气?
至于桐哥儿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赵岁岁他爹娘以外谁舍得让这么点儿的小孩做重活啊。
赵岁岁无法,只能尽可能地减轻板车上的重量,除了鱼以外的所有东西都被他装进了自己身后的背篓里面,试图能让戚长夜走的更轻松些。
三人出发的时间倒是挺早,早到整个杨溪村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早到天色漆黑一片赵岁岁险些又因为夜盲症摔了好几个跟头,可即便是这样等他们到了镇门口时却还是没能赶上第一波进镇——因着板车在路上出了不少状况。
比如车轮吃重卡进淤泥里面,他们还得半路停下费力将车轮周边清理出来。
进镇的百姓不少,但队伍却排的很快,进镇时赵岁岁一把抓住戚桐朝后退了一步,他装出了副不认识戚长夜的模样将自己伪装成了个进镇买东西的普通村民,竟还真的省下了一个入城的铜板。
戚长夜推着那么大一板车呢,入城买卖的铜板费用肯定是要交的,他只是没想到赵岁岁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这哥儿平时看着温温柔柔乖巧听话的,在银钱方面却格外机灵,丝毫不逊色于戚长夜这个后来者。
至于戚桐,这么点儿的小孩还不需要担心进镇费用的问题。
等进了镇子走出好几步远赵岁岁才“噗”地笑出了声,眉梢眼角里都是省了一个铜板的欢喜,直到这时戚长夜才发觉……他应当是也同戚桐一样期待着能到镇里面来的。
戚桐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似乎在说“原来还可以这样”。
想也知道,以前在赵家时赵岁岁能进镇的机会应当也不是很多。
就算是进了应该也有其他的赵家人或村人跟着,哪有现在这样自由。
“看似一大一小,实则两个小孩。”戚长夜又瞧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里暗暗想到。
交钱进镇熟门熟路地到了市集寻找位置领取号牌,镇子里面菜市和肉市单独分开,依照本朝律例规定鸡鸭鱼肉这些都应当放到肉市买卖,戚长夜他们便往肉市里走。
肉市的规格大小要比菜市小上不小,摊位数量总共也没几个,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什么抢占摊位的必要——好的摊位早被几个屠户给长期占了,余下的几个都差不多,人家长年累月地在这里做卖肉的生意,戚长夜这种偶尔才会来上一次的犯不上因为一个位置人和去起冲突。
戚长夜一时间没想到这些,还是赵岁岁悄悄告诉他的。
选位置的重要性也不像菜市那么大,肉市面积有限,从头走到尾也用不上多少时间,一会儿功夫就能走完,人们也不介意多走上几步瞧上两眼。
戚长夜将板车停了下来。
眼下还没开始上人,两个市集里面都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同他们一样早来的摊主在整理东西。
戚长夜便同赵岁岁知会了一声,留赵岁岁和戚桐在原地临时守着板车,他自己则拎起那只野鸡朝着同福酒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47章
这时间点同福酒楼还没开始营业, 但也已经有早班的小厮开始里里外外地忙活着了。
戚长夜向褚掌柜问过时间,酒楼中有几道高汤是每天早上都要新鲜现熬的,处理食材也要好一会儿功夫, 虽然早上还没正式开业, 但这楼里肯定有人。
因着是小集的缘故,晨间的人并不算少,同福酒楼立在镇里的一条相当繁华的街道上面, 占的虽不是视野开阔人流熙攘的热闹位置吧,但也绝对不算难找,即便是县里或者其他镇子的百姓第一次过来也能轻易打听到位置。
戚长夜还记得上次来时同福酒楼的冷清模样。
偌大的一间酒楼里面只有阿福和两个接货的小厮,小厮也懒洋洋地坐在角落里打着呵欠, 今日再去却已经大有不同——虽然同样没有开门, 酒楼里正忙活着的人数却多上了不少,阿福正站在酒楼中央仔细检查着什么:“你们几个把东西摆正了!往左边再挪上一点……诶, 过了过了,再往回挪点!”
“这位客官, 现下时辰尚早, 我们酒楼还在备菜呢,咱们酒楼巳时开门,您要是有想点的东西可以提前约上,等到了时辰直接过来……”, 有个打杂的小厮见到了门前的戚长夜, 还以为是来吃饭的客人。
不过他刚说完话就瞧见了戚长夜手里拎着的野鸡,便反应了过来应当是周边村子里送东西的猎户。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戚长夜同他说了几句话,扬声朝着屋内的人唤了一句:“阿福兄弟。”
阿福回过头来,见到是他脸上顿时多出了个真心又亲切的笑:“戚哥!”
先前褚掌柜取了一小部分树莓让大厨佐着蜂蜜白糖制成了糕点, 巴掌大的一小块点心上点缀着粒红彤彤的艳丽果实,在阳光下瞧着如颗红宝石般耀眼夺目。
余下的大半都被他制成了特色冰饮,用雕花的竹筒仔细装着,分别送到了镇上甚至县里的一众大户家中。
同福酒楼可是镇里的老字号招牌,虽然这些年逐渐势衰吧但多少也有点关系和人脉在,往宅邸院里送些吃食还是不成问题的,县城里面最大的金楼“珍金楼”的东家夫人就收到了一食盒,起初王家的小厮还没放在心上,后来听着送货的阿福说里面有冰才稍稍提起了些重视。
珍金楼几乎垄断了县里镇上的所有首饰生意,就算是在府城也沾亲带故地有着那么点亲戚关系,在府城这种官商云集的大地方自然算不得什么,但王老爷在县里却是县太爷都要和和气气地说几句话的存在。
往王夫人这儿送好东西的商户多了去了,逢年过节的甚至还得再抽调个小厮去门房那边帮着登记收礼,连带着家仆小厮的眼光都高了不少,一听说是同福酒楼这个他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名字便更是先轻视上三分。
冰这东西对王家来说不算稀罕,主子心情好了连他们这些下人都能有幸被赏赐上一小块,不过对外面的人来说确实也算得上是件重礼。况且这东西放不长久,瞧这盒子也不是很大,估摸着冰量也不是很多,是就地给院里的小厮发了还是放到冰窖里面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门房能决定的事情。
收礼的门房想了想,还是叫人去后院请示了一声。
消息一重重地传到了王夫人那里,王夫人正在院里观赏着一盆她刚到手没多久的天逸荷春,这株的品形不算太好,但已经是极其难得稀有的一株了,更好的花都被府城里甚至京城里的贵人们重重盯着呢,她这里能抢上一株已经是格外侥幸了。
“你们可都仔细着些,好好将这花的形神都刻印下来,谁能做出最像的金饰这个月的月钱翻倍。”王夫人身侧的丫鬟道。
“是、是。”珍金楼的一众工匠都仔细盯着。
“夫人,门前有个自称是同福酒楼小厮的人送来了些东西。”另一个丫鬟快步走了进来。
王夫人诧异了瞬:“同福酒楼?”
起先她还有些不解,不过很快便想了起来,珍金楼在镇上也有分号,王老爷去那边收购铺面开设分号时王夫人也同着一起去了,当时便是在同福酒楼用的晚膳。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阿福还是个在门口待客的小门童呢,王夫人路过瞧过他一眼,隐约对他有些印象,现下倒是也随着同福酒楼这个名字一起回忆了起来。
“前段时间我们东家夫人过寿,东家一直忧心着该准备什么礼物,后来路过珍金楼时一眼便瞧见了里面的一副头面,当即便将其定了下来。”
“果然,我们东家夫人喜欢极了,连着带了好几日呢。”
“我家东家心里也高兴,一直念着珍金楼的好,正巧着酒楼那边弄了些新的吃食出来,便催着我给夫人送上一些。”阿福笑道。
王夫人和王老爷的感情不错,彼此两个互相扶持走了这么多年,王夫人听见褚掌柜重视夫人心里本就多了几分满意,再一打开丫鬟递过来的食盒——灼灼烈日下一瞧见这稀罕东西,三分满意立时涨到了六七分去了。
冰饮选的竹筒也极为讲究,靠近根部的颜色太深,靠近顶部的竹节太细,褚掌柜一截一截地挑选了半天,才选出了几个大小合适颜色青翠的出来。
他又叫人在竹筒上方仔仔细细地刻下了酒楼的名字,说起来用竹筒装还是从戚长夜那儿得来的灵感,本来褚掌柜是想着用瓷碗来盛的。
因着筒里有冰的缘故,筒壁上结了一大片水珠,清透的冰块浸泡在浅黄色的竹筒当中,由于路途遥远的缘故已经化了不少,浅红色的冰饮汁液格外惹眼。
王夫人又瞧了眼旁边配套的树莓点心,侧头朝丫鬟说了一句:“叫小姐过来尝尝。”
她看向了站在下方的阿福:“褚东家有心了。”
“褚东家近来可好?”
阿福等的就是这句话。
阿福的脸颊要比旁人圆润上一些,瞧着有些像是没褪干净的婴儿肥,一笑起来格外讨喜,这也是褚掌柜愿意将他带在身边的理由之一。
“劳烦夫人惦记,我家东家一切都好,近段时间酒楼又添了两道新的特色菜肴,掌柜的脸上日日都挂着笑呢。”阿福笑了起来。
王夫人也笑了起来:“看来味道定然不错,说的我都想去瞧瞧了。”
阿福便知道事情是成了。
珍金楼在周边的几个镇上都有分铺,每隔一段时间王老爷就会去店里巡查上一番,届时少不了被宴请做席,这才是褚掌柜费这么大力气折腾一通的真实目的。
上一篇:路人,但怀了邪神子嗣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