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晟归
戚大伯其他两个嫁出去的女儿又要怎么想?
归根结底,还是穷给闹的。
但要是不管戚渔……以冯大河这心性,怕不是他们一走戚渔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戚大伯牙关紧咬,犹豫许久也做不出逼自家哥儿送死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戚渔带回去——哪怕要被全家人说道他也认了,他手里也有着那么一点点积蓄,大不了他拼命些多做些杂活,他还没老到一点活计都干不动的时候,总不能看着好好的孩子被活活害死!
戚长夜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
这种时候戚大伯脑子反倒是灵光起来了,俗话都说出嫁从夫,以戚大伯的身份本不应掺和冯家的事情,但他突然想到了戚长夜在癞子家的事情。
戚长夜去癞子家报复,是因为癞子孙二蓄意谋杀他抢掠他的钱财,这种事情村子自然没法出面……
戚大伯眼睛越来越亮:“你们冯家害的我家渔哥儿小产,自始至终只请了郎中过来看了一眼,甚至都没给他抓些药材没让他多休息几日养养身体,你们分明就是想找个缘由累死我家渔哥儿好迎那个寡夫郎进门!”
“冯家将我家渔哥儿打成这样,甚至让他这个正夫郎去给村中寡夫熬药干活,十里八乡都没听说过这样糟践人的事情!诸位乡亲家里都有孩子,要是自己家哥儿姑娘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难道也要当没发生过一般看着自家哥儿受苦吗?”
戚大伯对着冯老汉怒啐了一声:“今日这人我戚家必须带走!”
第23章
说好听些是将人带回去, 说难听些就是上门抢人,冯家人心里自然不愿,这么一闹他家名声还要不要了?不光是他家, 整个冯家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戚大伯看懂了他们的表情, 对着冯家村长冷嗤一声:“冯大河家做出这种事情,你们冯家村人真的敢说无人知情?当时怎么不担心会不会影响冯家村的名声?不去责怪做出这一切事情的冯家,反倒是怪我们被欺负的戚家了?”
“你们冯家要脸, 难道我们戚家就不要了?大不了就在官差老爷面前掰扯掰扯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到时恐怕你们冯家不止是在村里,连镇上县城都要彻底出名了!”
在场的戚家人都盯着戚大伯看,像是没想到往日里笨嘴迟钝的人今日会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但转念一想便也了然。
戚大伯是戚家最大的孩子, 小时候跟着戚老头戚老太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年纪不大就开始帮着爹娘带起弟弟妹妹, 等戚家日子逐渐好转起来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连带着他的夫郎和孩子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他夫郎是花了半两银子从某个偏远村落半买半娶来的, 戚大戚二早年都苦, 戚渔说亲时也没什么可选择的人家。
倒是戚家后头富庶些了,那些孩子各个嫁娶都比戚大伯家高上不少,像是戚三娶的郑绣家里就比戚大戚二媳妇儿高上一大截,戚大伯他夫郎仍在是时没少因为这点难受。
戚老太太心里也是愧疚着的。
戚大伯万万没想到, 当初和夫郎精挑细选出的人家竟会变成这幅样子!想到已经亡故的自家夫郎, 再看着戚渔同他夫郎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戚大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说什么都要将孩子给带回去。
戚长夜没错过他在提到官差时止不住地颤抖的手。
戚大伯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同普通农人一样听到官差衙役几个字就怕,能说出到官衙里这几个字已经是突破了他的极限了。
冯村长脸色极为难看, 大半个冯家村的壮年汉子都聚集了过来,虽说这村里只有三十来户,但仔细算算也有几百号人,从中叫来几十个成年汉子不成问题,一众人将冯家院子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人不能让你们带走。”冯村长语气阴阴沉沉的。
被几十个壮年汉子堵在门口,就连戚家的这些人都止不住地发怵,戚三本能般地看向戚长夜,只见着他这个堂弟仍旧面不改色地站在远处,仿佛根本就没看到门口围着的那些冯家村人一般,又或者这些汉子根本就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戚三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当年戚五同杨东村的那些人打架的模样,心头竟莫名安定了许多。
不止是戚三,就连戚家的其他人也是同样。
“冯村长想怎么解决?”戚大问道。
村长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怕戚家将人带走,更怕两边真的闹了起来出现什么控制不住的局面,几十个人打在一起传出去势必要被治安官叫去问责的,打赢的几率本就不大,打输了却更加丢人,总之怎么做都是不对。
这下村长是真的记恨上冯大河家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都是家事,以后还要常往来接触的,何至于闹的这么难看?”冯村长笑了笑,“让大河好好给渔哥儿道个歉,小两口闹闹矛盾属实再正常不过,咱们都是当爷爷抱孙子的人了,日子还得他们自己去过,总不能天天盯着日日掺和着,总这样戚老哥你家那两个嫁出去的女儿婆家要怎么想?”
“他们成亲这么多年,渔哥儿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心里都有数,这事儿确实是大河对不起渔哥儿,冯老头这几年也是越活越糊涂了,明儿我就同族里老人商量下怎么罚他家,肯定给戚老哥你个满意的交待。”
“冯家的鸡啊地里的菜啊也都由我做主,老哥你看着挑上一些给渔哥儿补补身子,日后我和冯家族老们也都盯着看着些,保准不会让这事儿再发生一次。”
这便是想送些东西息事宁人了。
戚大伯刚刚全凭着一股劲撑着,那口气一散便又没了主意,他肯定是想将戚渔接回家的,却不知道该怎么接村长的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戚长夜——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竟无端觉得戚长夜比戚三还要靠谱上一些。
戚长夜只是看向了戚渔,“堂哥,你是想留下还是想回杨溪村?”
似乎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没注意过当事人的想法。
在场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戚渔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这也是个胆小的性子,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磕磕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怯生生地对上戚长夜的视线,戚渔其实同原主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归根结底也就是一同在戚家院子里生活过一段时日,就算是在同一间院里其实平日也没什么接触。
甚至因为早早成亲的缘故,戚渔对他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戚三戚六,他这个大多数时间仅存在于其他人口中的堂弟正目光认真地望着自己,仿佛他顾虑的所有事情在对方眼中都不是问题一般。
他什么都不怕,也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他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无论是戚渔还是赵岁岁,甚至连尚且年幼的戚桐都格外羡慕他。
戚渔像是受到了鼓励,用力地点了点头咽下口中的血沫,他的声音无比喑哑:“我想回去……哥……爹爹……我想、我想回家……”。
提到“家”这个字时,他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地滚了下来。
“你个贱人——”冯大河狰狞着脸色骂了起来,他只来得及说出这四个字,下一瞬就转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戚长夜一棍子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刚刚还能勉强站着的人直接被这一棍子给锤在了地上,继而他又一脚踩上了人的肩膀,抬脚用力直接将人踩进泥里。
他转过身子手臂高抬,棍子正对着冯家村长:“少在这儿废话,今天戚家必须将人带走,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把你们全村能打的都叫来和我打上一架,二,我们戚家今晚就在这儿住了,稍后我便找人写了状纸送到镇子里面,明天一早咱们一起去官衙里面论论是非。”
“你、你……”,冯村长声音颤抖。
戚长夜掂了掂手里的棍子:“你有意见?”
“姓戚的,你别太嚣张了!这里可是冯家村!”村长身后的一众汉子表情都不太好看,终于有人止不住怒声呵斥道。
戚长夜的棍子朝侧偏移了几寸,指向声音最大的一人:“行,那你出来和我打,输了我当场认错,赢了你待如何?”
这人顿时脸色涨的通红。
“或者你来?”戚长夜又指向了另一个人。
对方脸色煞白,颤抖着腿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冯村长身后挪了一步。
这一群人唯恐自己被戚长夜挑中,一个个的都往后躲,戚长夜无趣地耸了耸肩,棍子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冯老二的面前:“滚开。”
“去把你们的婚书找出来。”戚长夜看向戚渔。
“戚六,你去写和离书。”戚大伯也叫起了人。
村里的人多不识字,无论嫁娶都需要请人写下婚书,上面记了双方的生辰八字和一些吉祥话语,若是和离那自然是有和离书最好,没有和离书便将婚书拿回来以做证明。
有这东西到了官府便能将户籍给迁移回来,自此以后彻彻底底与对方家没了联系,戚长夜本想着自己动笔写的,当日在癞子家让癞子孙二按手印的文书就是他亲笔书写,不过原主并不识字,既然戚六会写那戚长夜自然乐得低调一些。
笔墨纸砚是戚家人自带的,戚奶奶借牛车时特意求人借了过来,戚四叔早年同原主他爹一样在镇上做工,偷偷跟着账房管事学过几个字,回村以后便教给了他的孩子,戚六这一手字写的磕磕巴巴拧结成团的,里面甚至还有几个错字,但好歹叙事条例还算清晰,也不至于让人看不明白认不出来。
戚渔攥着张纸跑了出来,戚大伯终于松了口气。
冯家村长当然不愿意,可他四处瞧了一圈,村里的汉子都避让着他的目光,没一个人敢冲到前面去拦着戚家人的,冯村长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让人家骑在脑门上拉屎也不敢放屁的废物!”
戚大伯打断他:“冯村长,到底是谁先欺负谁的?”
“我不想将事情扯到整个村子上,你们却上赶着被冯大河一家连累名声?还是说你们冯家村人以后都不往外娶妻嫁女了?”
冯村长眼睁睁地看着戚大抓着冯大河的手在纸上按下红印,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拿着刚写好的和离书走到冯老爹面前,“做了不要脸的事情还倒打一耙的究竟是谁?”戚大中途也插了一句。
眼见着指印已经按下,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他们总不能当着戚家那个煞神的面将婚书与和离书给抢回来,冯村长瞪着眼睛指了半天,最后终于两眼一翻,身体朝后原地倒厥了过去。
第24章
牛车慢悠悠地驶回了杨溪村。
返程的路同来时一样, 不同的却是队伍里面多了个人,戚家大房坐在一辆车上,戚长夜和戚三便去了后面的车。
不过戚长夜还是不想坐这牛车, 他在路边随意折了支狗尾巴草, 晃晃悠悠地叼在嘴里在车后面跟着,吊儿郎当地看不出一点刚刚在冯家院子里拿棍子指人的样子。
戚三想了想,纵身一跃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站在戚长夜的身侧同他一起走着。
戚长夜余光瞥了他一眼。
“今天真是要多谢你了。”戚三道。
他们都很清楚,要不是今天有戚长夜在,冯家村的那些人就该直接围上来了,事情肯定不会这般顺利。
戚长夜耸了耸肩:“也是大伯和堂哥自己态度坚定。”
要是戚大伯不想接人或戚渔不想回来, 他是绝对不会多管一句的。
戚三无奈笑笑。
戚三是个很健谈的性格——起码和戚大伯比他要健谈上太多太多, 正巧戚长夜也有意同戚家人多接触一些,这一日他一直都在观察这些戚家人, 发现戚家人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团结上一些。
尤其是当戚大伯说出要接戚渔回去的话时,现实点说在场这些戚家人的利益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些影响, 但戚长夜却并未从哪个人的脸上看到太明显的抵触情绪, 在这样的朝代这样的思想观念下能做到这点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也是这件不起眼的小事让戚长夜生出了平时可以与戚家人多走动走动的心思。
戚大伯能一口气叫来这么多人、戚家人对戚渔的态度……桩桩件件都被戚长夜看在了眼里。
且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和在场的这些戚家人都混了个脸熟,总之并不是门亏本的买卖。
戚三在旁说着,戚长夜便时不时地应上一句, 话虽不多但也算是句句都有个回音, 那厢戚大伯已经安抚好了戚渔的情绪,牛车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戚渔与戚家兄弟都紧皱着眉头,连戚大伯也夹在其中偶尔长叹上一声。
他想了想,同戚三一起走到了牛车附近:“大伯, 我想着抽个时间去镇上一趟将岁哥儿的户籍改了,你呢?”
戚大伯一顿,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改,必须得改,咱俩抽个时间一起去吧。”
赵家人卖赵岁岁是私下交易,卖身契虽然也受大燕朝的律法保护,但到底没在官府那边登记报备过,这东西又不是现代系统一连网就直接同步,在官府的户籍文书上此刻的赵岁岁仍旧是赵家的人,征收赋税时赵岁岁的那一份也要算在赵家的那边。
虽说户籍挂在赵家下面征税时戚长夜能少交好几百钱吧,想来以赵家人的胆量应当也不敢上门来找戚长夜将那些人头税钱要回去,但戚长夜仍旧觉得还是早日更改了户籍为上,落在那家人名下日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这事儿。
戚大伯也是这样想的,戚渔的户籍还是早些迁回来好。
最让戚大伯发愁的其实是戚渔的住处,戚渔则担心自己会连累了戚家的其他人,毕竟这样和离的到底是少,以村里那些人的性子,怕是要被指指点点一直说到中秋。
别说是戚五不熟悉自己的那帮亲戚了,戚渔与冯大河成亲多年,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一两次,于他而言戚家大院的很多面孔都陌生的紧,那些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堂弟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态度,戚渔想象中的未来并不乐观。
戚长夜能猜到他们在忧愁什么,他沉思了片刻:“要是家里没地方住,何不找个地方另起一处房子?”
戚大伯和戚三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都觉得他的想法天真又单纯,这要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何至于戚家的几十号人都挤在一间大院子里?早就各自分家出去单过了。
“我说的当然不是那样的房子,”戚长夜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在想些什么,“村中的宅基地价贵还难买,但偏远些的地方则没那么多要求,又不一定非要住在村子中心,总该有些空置着的地皮可以挑选。”
“你们觉得地皮难买,那是因为你们一直都在看能够让一大家人全部生活进去的宅基地,但若只有堂哥自己则完全不需要顾忌这么多。”
“至于房子……青砖瓦房一时间还盖不起来,搭个简易些的茅草屋过渡还不容易吗?木头泥草在村子附近就能弄到,房屋面积也不用太大,短时间先以容身为主,找几个汉子忙活上两天就能干完。”
戚大伯眼睛越听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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