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爱
塞缪尔弯曲在他怀里,瘦的清晰可见的肋骨下多出了两只手臂,一共四条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消瘦的背脊弯成一个拱形,奥洛维斯隔着破碎的衣服都能摸到它一格一格的脊椎柱,肩胛两边的巨大翅膀控制不住的在屋内掀起风卷。
它在不停的用它新生的声带喊他的名字,从胸腔的肺腑中,带来震动,经过喉管,口舌,发出的气流变成了短促的,古怪的的音节,由生滞的不连贯到一个完整的名字。
”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听着自己的名字,摸着塞缪尔长了一地的黑色长发,轻轻应声:“我在,塞缪尔。”
他回应过它很多很多遍,用各种方式。
而它也曾经无数次的呼唤过他,哪怕是无声的,幸好,他们现在可以做到真正的互相倾听,表达了。
言语是珍贵的,因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沟通方式了,他低头看着好像要把他勒进身体里的异魔,轻笑一声,再次回应它:“我一直都在,塞缪尔。”
塞缪尔猛地抬头看他,它的脸有瞬间出现了肉芽,黑色的瞳仁占据了大部分的眼白,像是两个黑窟窿,把它的人样破坏的一丝不剩,柔软的手触卷绕上奥洛维斯的右手,化成淡粉色肉液紧紧贴着他的骨头,好像要把自己的肉液填充进去,重新长出来。
“别乱折腾。”奥洛维斯轻嘶了一声,把手上的肉液拿出来:“塞缪尔,帮我把魔药箱拿过来。”
淡粉色的肉液迅速流到衣柜旁把魔药箱拿了过来,并打开。
奥洛维斯先是喝了活力药剂,随后把红色的月神草放到溶液里,不用点灵棒,也来不及过滤杂质,将简易版本的红月药剂喝下去了,才减轻了大部分的痛楚,关闭魔药箱。
奥洛维斯恢复了一点精力,他昨晚耗费了太多的心神和精力,直到现在才缓过来,结果总算没有白费苦心:“说点其他的吧,塞缪尔,好不容易才有的声音。”
“奥洛维斯。”塞缪尔仍然在喊他,奥洛维斯想笑,这是变成了复读机吗?
“疼”
奥洛维斯一怔,塞缪尔看着他,干涩的说出了另一个音节,它的手触搭在奥洛维斯的右衣袖上,“奥洛维斯,疼。”
”其实也还好。“奥洛维斯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疼”异魔固执的重复着:“奥洛维斯,疼。”
奥洛维斯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道:”好吧,是有一点疼。”
塞缪尔用四条手臂抱住他,然后将他放到了柔软的床上,奥洛维斯感觉有点新奇,异魔也会照顾人吗?
下一瞬,奥洛维斯视线一暗。
塞缪尔蹲坐在他的床边,背后巨大的黑色翅膀把他眼前的光线全部遮住了,它看着他,专注,认真,唇线紧紧抿在一起,眼睫毛低垂着,它情绪不太好,胸膛一直在起伏,无法平静下来。
从奥洛维斯的视角中,刚好可以看见塞缪尔的眼睛。黑色的,冰冷的,暴戾的。
奥洛维斯朝后面退了退,在身前留出一个位置:“一起休息吧,塞缪尔。”
异魔收拢翅膀,很顺从的钻进了他的怀里,和他紧紧挨在一起,奥洛维斯半支着头,金色的长发滑落到床上,和塞缪尔的黑发缠绕在一起。
“塞缪尔,看外面阳台。”奥洛维斯说道。
三楼的阳台种了很多花,透过半推拉的玻璃门,刚好可以看见那些悬吊在阳台上的花,一些花已经嗅到了早春的气息,悄悄冒出嫩芽绿色和花苞,粉的,紫的,黄的。
作为虔诚的光辉之主信徒,骑士长在阳台种的最多的就是太阳花了,太阳花生命力顽强,不畏寒冷,昨天还是零星几点的嫩黄,今天温度一高,在气候宜人的多伦城,它们一瞬间就到处都是了。
塞缪尔看着那些花,耳朵动了动,头抬了起来。
它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奥洛维斯也在看着那些盛开的热热烈烈的花,多看看美好的事物,不管对人类还是异魔来说,都有助于身心健康。
塞缪尔看了一会将头靠在奥洛维斯的胸膛上,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心跳声,记忆中的音频波动和此刻听到的声音对上了号,噗通,噗通,稳定,有力,固定,它靠的更紧了一些,整个世界只能听见奥洛维斯的心跳声。
奥洛维斯躺下来,用左手拍了拍塞缪尔的背,他需要休息,但这个时间段,他希望塞缪尔不要出乱子。
不管是大乱子还是小乱子,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和塞缪尔都是,他们都要站在阳光下,现在想要塞缪尔听话,需要花费一些心思了,奥洛维斯思维不定,疲惫的闭上眼睛,呼吸绵长,陷入了沉睡。
乔的身影浮现在窗户上。
“奥洛维斯睡着了。”她灰蓝色的眼睛看着床上的两人,目光在异魔大变样子的头发和眼睛上停顿了几秒,她早就知道奥洛维斯会有一些秘密,现在终于看到了,塞缪尔的眼睛和头发居然是黑色的,罕见的颜色,乔也是第一次看见。
塞缪尔头抬了一下,看了一眼乔,又继续趴在奥洛维斯的胸膛。
“你在压抑自己,奥洛维斯总是低估异魔的特性,这不是他的错,毕竟他是个人类,而你又太过擅长忍耐和隐藏。”乔刚说完,一条手触啪到了窗户上,留下一滩粘液。
乔的身影变成了数十个分散在蛛网般裂开的窗户上,她们共同开口:“你想知道昨晚全部过程吗?”
“拉斐尔。”乔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伟大的红月母神帮助了我们,虽然你是异魔,但也是被红月照耀的孩子。”
乔将昨晚发生的交易过程说了出来,最后说道:“奥洛维斯是红月母神的神选,而你是被奥洛维斯选中的异魔,红月之光永远照耀着你们,信仰红月母神吧,那是你们永远的归宿。”
塞缪尔垂下眼睛,铺满房间的黑色头发攀爬上窗户,隔绝了乔的窥视,然后将整个房间变成了它的巢xue,无数异化的黑色发丝如活蛇互相缠绕,扭动,它的下半身融化在奥洛维斯身上,给他盖了一层肉液的毯子,塞缪尔眯起眼睛,仍然趴在奥洛维斯的胸膛上。
他睡着了,人类是需要睡觉的,它知道这个人类社会常识。
塞缪尔搂住奥洛维斯的脖颈,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它看见了他金色的的长发,比任何鲜花都要好看。
奥洛维斯身上总是温暖的,像壁炉,阳光,热茶,火焰,塞缪尔怕冷似的蜷缩在奥洛维斯的怀抱里,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它的背部,塞缪尔看向奥洛维斯,他仍然在睡觉,眼睛紧紧闭着。
很多很多这样的夜晚,奥洛维斯经常拍着它的背部,让它在无声,无边的黑暗中入睡。
塞缪尔听着奥洛维斯脖颈血管流动的声音,犹如水流。
奥洛维斯,奥洛维斯,黑发的异魔呢喃著名字,用黑色的指甲划破了他的右边衣袖,过了一会,又解开了奥洛维斯的衬衫领口,人类不仅没有了右边手臂的血肉,连带着肩部都少了一块,软塌塌的衬衫黏在他的身上,断茬处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也没有结疤,它只是新鲜的裸露在外
奥洛维斯睡了一觉,慢慢睁开眼睛,太黑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是没开灯,还是天已经黑了。
他向上摸了一下,摸到了一张冰冷的脸。
黑暗中。
奥洛维斯放下手。
“为什么不开灯,塞缪尔。”奥洛维斯声音有点哑,但仍然温柔。
“奥洛维斯,疼。”塞缪尔的声音带着迷茫。
奥洛维斯连忙半坐起来,圣光亮起,他被屋子里的场景弄得愣了一下,又看向半异化的塞缪尔,虽然在他睡觉的时间里,塞缪尔没有出去闯祸,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把自己折腾的到处都是。
现在它的上半身仍然是好好的,只是和他连在了一起。
“哪里疼?”奥洛维斯问道,又担心是不是海因里希在塞缪尔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塞缪尔,暂时没发现受伤的地方。
塞缪尔抓着奥洛维斯的手,放到心脏位置:“奥洛维斯,疼。”
它低头看着健康的,没有受伤的自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奥洛维斯表情有片刻惊诧,塞缪尔的任何形态异化都不会让奥洛维斯触动,因为它曾经可是真真切切的变成了一个胃部囊袋,想把他吃掉。
但是,现在。
奥洛维斯伸手,接住滑落下来的液体。
“塞缪尔,你在哭吗?”
异魔会哭吗,奥洛维斯不知道,塞缪尔同样不知道,它甚至没有意识到它在流泪,痛苦的,难过的,悲伤的透明液体从它的眼睛里,就这么掉了下来。
奥洛维斯忽然觉得这滴冰凉的液体烫手起来。
因为他发现有许多透明液体从异魔的眼睛里掉了下来。
一场潮湿的雨也落在了他的心上。
第91章
奥洛维斯晃了晃魔药瓶子里的透明液体,找了一个合适的软木瓶塞拧好。
瓶子里的液体不多,只有小半瓶,看起来有点像做魔药经常用到的溶液,都是一样的透明质地,但是没有溶液粘稠,清澈的像水一样,也许就是水,眼泪的组成部分中,百分之九十八点二都是水,另加上少量的无机盐,蛋白质,溶菌酶等,所以眼泪尝起来是咸的,并且是无菌的。
这是正常人类的数据,不包括异魔的,所以,奥洛维斯也不知道这瓶眼泪的真正组成物质。
奥洛维斯把眼泪瓶放进魔药箱子里,干燥阴凉处保存,一转头就看见了蹲坐在他旁边的塞缪尔,它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人类形态,被奥洛维斯昨晚撞见了它在哭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尴尬的情绪之类的,反而是奥洛维斯有种无意间撞破了人隐私的不自然感觉。
也许,塞缪尔永远不会有类似窘迫,害羞,这种细腻的微妙情感,因为它总是坦诚的过分,特别是在他面前。
“奥洛维斯。”异魔在喊他,可以喊得很流畅了,塞缪尔有着非一般的学习力和理解力:“为什么?”
“眼泪,我。”它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语言表达暂时落后,逻辑思维正常,奥洛维斯一边分析着,一边站起身回答它:“因为你在伤心,塞缪尔。”
昨晚塞缪尔会哭这件事给了他挺大的冲击,当时的他有点手忙脚乱,他见过塞缪尔笑过,可从没见它哭过,得知它是看见自己伤口才发生的一系列反应后,奥洛维斯拉下塞缪尔放在心脏处的手,心里好像被它的眼泪浸泡了一遍。
“不要哭啊,塞缪尔。”
在安抚好它之后,奥洛维斯也收集了一些塞缪尔的眼泪,这是魔法师看见珍稀物品的条件反射,塞缪尔见他想要,使劲揉了揉眼睛,简直快把眼珠子按压出来了,奥洛维斯连忙阻止了它的行为,这一通折腾下来,天已经亮了。
安排乔去外面调查情况之后,奥洛维斯换了一身衣物,并把前天买的伪装衣服用圣焰烧掉了,距离和海因里希交易,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天一夜。
阿尔贝托骑士长也已经两天没有回到他的独栋三层带花园的小别墅了,作为一个看管者,奥洛维斯失职了,但性格严谨认真的骑士长居然一次也没回来报道,奥洛维斯猜测,多伦教堂极有可能根据守护灵的活动轨迹查到天空上,这也是奥洛维斯一点时间也不能浪费,争分夺秒的收集数据,用最快的时间做完交易的原因,他没有那个时间拖延和海因里希讨价还价。
因为稍微慢一点,奥洛维斯就会和追查而来的骑士长以及多伦教堂的人对上。
一座多伦城,在赫恩算是三线城市,居然同时出现了A级禁忌物失踪,红月神使降临,天平商人海因里希。
也不知道他的上司乌尔里希主教现在是什么想法。
奥洛维斯转动戒指,为了让海因里希相信他是红月神使,他在万里高空之上弄出的动静很大,虽然后来用云层遮掩了,但奥洛维斯并不能保证有没有绯红月华漏下来。
兴许现场还会有红月的气息残留,但奥洛维斯又不可能返回去,给那个地方施加一个大型净化术,除非海因里希处理好后续的所有问题,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奥洛维斯想起曾经在他手上见过的黑色小罐子,正是丢失的禁忌物”尸油”
海因里希拿走了“尸油”
原因不明。
奥洛维斯看向外面的草坪,双头巨人异魔迪西一直在花园房里,没有出来过,他和塞缪尔没有暴露。
“奥洛维斯,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乔在窗户上问道,她看着坐在奥洛维斯身边的塞缪尔,异魔又恢复成了暗红长发,深绿眼眸,身边有很多书,它正在摆弄一个双人芭蕾舞八音盒。
奥洛维斯帮塞缪尔按下开关,一阵音乐声响了起来,是《欢乐颂》。
听着歌声,塞缪尔的耳朵动了动。
“你是在帮它陶冶艺术情操吗?”乔调侃道,来到赫恩,她很快融入到了这里,并学习了他们大量的文化,用语也趋向七世时代,也就是很现代化。
”是的,因为它以后会是一个大艺术家。”奥洛维斯想起自己以前给塞缪尔的社会定位,说道。
“你认真的?”乔呃了一声,她刚才只是开玩笑的,奥洛维斯什么都好,就是对塞缪尔有种迷之错误认知。
奥洛维斯笑出声,笑声让塞缪尔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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