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 第23章

噗通，噗通。

奥洛维斯看向自己的心脏位置，他解开白色的病服，除却受重伤缠着纱布的腰腹，胸膛不见任何伤痕，就连奥洛维斯用自己鲜血画的衔尾逆生魔法阵也没有了，充当阵眼的噬魂圣甲虫也没了。

早在昨天傍晚醒之初，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有东西完美处理了他的伤口以及噬魂圣甲虫，让他看起来寻不到一点破绽。

奥洛维斯按住心脏，使劲往下压，隐约感觉到了一小团肉块形状。

昏沉中，他的心脏处总是出现啃咬的细微声音，起初他以为是那东西在吃他的心脏，后来，才发现它是在吃噬魂圣甲虫。

现在早已吃完了。

它还会吃什么？

在所有人都认为黑塔异魔被消灭的现在，他如果跳出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因为他是黑塔异魔最后的宿主，而因为黑塔异魔的寄生，他现在很明显的出现了排斥反应。

黑塔异魔不喜欢喝圣水。

奥洛维斯烦躁的将头发梳向脑后，露出他冰冷的眼神，在他的手按住那团肉块之后，它就这么好似融化了一般消失了。

他必须得想个法子把它揪出来。

奥洛维斯再次喝了一口水。

他不好过，它也别想好过，住在他的身体里，就要以他为主，奥洛维斯看向窗外，有浓烟升起来了，带着刺鼻的味道。

没过多久，治疗修女连忙跑进来，将每扇窗户都关上。

“外面怎么了？”奥洛维斯放下水杯。

“在处理黑荆棘丛，你知道的，那里原本有很多塞缪尔的东西，教堂打算用圣火烧了它，将黑塔也烧了。”治疗修女回道。

等修女离开后，奥洛维斯闭上眼睛，浅眠了几个小时，再睁眼，已经是晚上五点了。

治疗修女送来晚餐，因为他破损的内脏骨骼还没完全长好，所以还是以流食为主，是知识与智慧神教发明的营养液。

吸一包可以管半天。

治疗修女再一次检查了奥洛维斯的伤势又重复用药，包扎的仔仔细细，治疗修女忙完以后，便关上了房门。

奥洛维斯用吸管喝着营养液，算不上好喝，有淡淡的青草味道，口味清淡，一般般吧。

喝完以后，他躺在床上休息。

病房很安静，奥洛维斯按住自己的眼睛，有东西爬到了他的眼球上，又立刻退回了心脏那处位置。

“你出来，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奥洛维斯心平气和的开口。

随即感觉到喉咙痒痒的，触须般的痒意让奥洛维斯又咳了一声，他淡定的擦掉嘴角的血丝，喝了一大杯圣水。

结果就是，在深夜，他不得不起床处理生理问题。

该感谢治疗修女的用心治疗吗？他体内器官的基本功能还是有的。

奥洛维斯打开卫生间的门，先给自己洗了洗脸，随后用毛巾擦了擦，镜中的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比以前瘦了一圈，左眼球部分通红，那是被异魔弄的。

奥洛维斯突然停止动作。

一道竖痕从手背皮肉处绽开，鲜血嘀嗒到地面上，一个黑色的貌似眼珠的东西突兀冒出来。

它在利用他感知这个世界吗？

奥洛维斯想到异魔可以剥夺五感的绝对领域，反手用圣光糊住它，心情不太美妙。

这是一个虽然处在极度弱小期但本质还是非常危险的家夥。

第30章

白塔来了一位意外的探望之人。

对这个客人，奥洛维斯感觉挺意外的，因为来的人是黑塔男爵。

莫利托教堂的所有人员满脸笑容的将男爵大人引到治疗室前，对待男爵语气恭敬，因为男爵大人是光辉之主的虔诚信徒，莫利托城的光明十字神圣大教堂每年都会收到男爵大额的奉献金，至于每年的圣诞日，男爵大人就更慷慨了，几乎以一人之力承包了教堂圣诞日的装饰资金，有了男爵的大力支持，莫利托光明十字大教堂在王国南部地区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蒸汽列车的通行更是让男爵越来越富有，他在赫恩王国初露头角。

这么一个有实际地位，本应也特别忙碌的贵族来见他，奥洛维斯在治疗修女开门以后，露出一个惊讶中带着喜悦，无措的表情，手撑着床沿就想坐起来，治疗修女连忙扶住他，笑道：“奥洛维斯，男爵大人来看你了。”

男爵迈步走进来，握住奥洛维斯的手，熟稔关切道：“奥洛维斯，看见你没有生命危险了，我真为你高兴。”说完，他看向跟进来的各家报社记者：“就在前不久，我和光明主教们以及这位受伤的英雄，合力打败了一位强大而邪恶的异魔，为市民们的出行和生活更添了一份保障，异魔是可怕而危险的，但是大家不用担心，有我，和光明十字神教以及诸多正神宗教在默默守护着大家。”

“这是我应该做的。”奥洛维斯顺势半躺在病床上，看着这位男爵大人的政治作秀，嘴上应承道：“为了莫利托城的安全，男爵您才是真正费心的人。”

伴随着摄像留影机的拍摄声，各种机位摄像头对准了侃侃而谈的男爵大人，也有一些机位靠近病床，把男爵慰问受伤英雄的场景记录下来。

“保护市民的安全是我的责任，我也将终生贯彻并践行这个理念，让莫利托城越来越好，莫利托城已经蝉联了十届普瓦捷五大城市安全居住选择的冠军，今年上半年还入选了赫恩南部最佳旅游风景城市之一，年底，我将会推行城内廉住房的电力改造。”

男爵大人高举双手：“各位女士先生们，我在此呼吁各位市民，积极参与并填写《赫恩贵族期刊》内的各大城市问卷调查表，让国王陛下看见民众的心声和选择，请大家和我一同创造莫利托城的美好未来。”

奥洛维斯知道这个期刊，赫恩国家发行的，据说在调查表中得票前二十位贵族，可以得到国王陛下的接见和赏赐，垫底的话，国王会派调查员去走访调查。

雷鸣般的掌声之后，男爵大人终于发表完了他优秀且极富感染力的演讲。

大批记者退场以后，教内人员也被男爵助手请出去了，治疗修女在台子上准备药剂，纱布。

男爵再次看向病床上的人，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乌尔里希主教批准你当个乡下神甫，普林队长向我推荐你成为莫利托城光明十字教堂的圣歌代言人，这是个相当体面安全的职业，还拥有优渥的薪酬。”

“谢谢您和普林队长的好意，但我更想回到莱塔尼亚。”奥洛维斯说道。

黑塔男爵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可惜了。”

这名年轻人的容貌简直太适合圣歌代言人这个位置了。

黑塔男爵走后，治疗修女给奥洛维斯解开腰腹处的纱布，已经比前几天好很多了，新生的表皮质虽然还脆弱的很，但是很健康，再三用污染探测器全身检查完毕以后，治疗修女在治疗文档上记录下作战人员的恢复情况，良好，无污染，认知清醒。

看着奥洛维斯服用完今日份的灭活药剂，治疗修女抱着文档，忍不住说道：“奥洛维斯，我听说莱塔尼亚连蒸汽列车站也没有。”

“不仅没有，那里的路大多数都是土路，连去蒙比利埃都需要雇上马车走一天。”奥洛维斯笑道。

“噢，圣光在上。”治疗修女惊呼出声：“那也太偏了，为什么不留在莫利托城呢，你这次因为消灭异魔受了重伤，有这个经历，当教堂的圣歌代言人，教内没有人员会反对的。”

奥洛维斯说道：“我的老师年纪大了，我想接手他的位置之后，好好给他养老。”

“原来这样。”治疗修女恍然大悟，更佩服这位神甫执事了，在远大光明的前程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快拒绝的，她问道：“晚饭想吃什么，已经是第五天了，奥洛维斯，为了更好的恢复，你可以吃一点软烂的炖肉类食物了，有喜欢的口味吗？”

听见这个好消息，奥洛维斯笑道：“番茄炖牛腩，怎么样？”

“恭喜你，食堂刚好采购了新鲜的牛腩以及嫩羔羊肉，你等着吧，等晚饭我给你送过来。”治疗修女说完，发现奥洛维斯不需要再作额外精神安慰，就出去了。

九月的阳光已经不燥热了，耳边获得清静的奥洛维斯垂下眼睫，自从上次被他发现以后，他体内的异魔肉块消停了很多，奥洛维斯用圣灵之力探查全身的时候，发现它就盘踞在他的心脏上。

奥洛维斯不知道它怎么躲过污染探测器的，治疗修女检测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警报异常，奥洛维斯曾经想用体内的圣灵之力拔除掉它，可是不行，当他拔除的时候，就好像在从胸腔里亲手奋力捏扯着自己的心脏。

那瞬间的剧痛让奥洛维斯浑身冒冷汗，眼前发黑，险些昏厥，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

后来，奥洛维斯就等它不在心脏上的时候，可它一旦离开了心脏位置，那团肉块就好像水融在河里，很难发现它的蛛丝马迹，因为这件事，短短两天，奥洛维斯圣灵的控制力有了高品质的进步。

但奥洛维斯对异魔有了一个更不好的猜测，它拥有拟态伪装或融合的能力。

是了，他早应该想到的，既然它会寄生，分裂，拷贝，那也应该会有拟态，融合，这两者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初见它的原身就是一个融合产物。

在白塔期间，奥洛维斯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从白塔内的书籍以及治疗修女那得知了黑塔异魔的开始。

黑塔异魔的存在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也就是凯撒六世，那时它就被关在黑塔了，黑暗牢笼在囚禁异魔的同时也赋予了异魔深沉的睡眠，黑塔的安宁不代表莫利托城的安宁，因为远离首都，地理位置略偏，还是曾经几个世纪的战争要塞，莫利托城吸引了一些流窜作乱的黑魔法师，地下邪神教派，危险的异魔，讨人厌的巫术师，疯了的密仪学者……

上个世纪的莫利托城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

一度有着异魔之城的称号。

黑塔男爵的祖先就想到了关押在黑塔的黑塔异魔。

因为他发现，只要把难杀死的异魔或是危险的邪教人员，古怪的特殊物品扔到关押黑塔异魔的那个房间，就会被屋子吃掉，不用损失人手，永绝后患。

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法一致得到了当时教会的同意支持，因为效果显著，莫利托城周边城市内的异魔也逐渐消失。

他的老师求学期间如此和平以及时不时提起的没有做大事业的遗憾和黑塔异魔有着微妙的联系。

而到了凯撒七世，这一任的男爵惊悚发现，不知何时，作为原罪体的黑塔异魔竟然不再睡觉了。

起初，禁忌物海神号角还能让它安睡，后来，号角的效果越来越弱，不得已，男爵又开始四处找人压制它，教会这边知道它的危险性，也在努力镇压。

黑塔异魔的苏醒和成长速度出乎了两方的预料。

绝对领域的形成更是对教会造成了打击。后面的事，奥洛维斯已经知道了，因为他已经变成了当事人。

在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奥洛维斯就怀着忧虑烦恼的心态迎接了他的晚餐。

美食抚慰了他的身体和灵魂，就是可惜太少了。

晚上八点，再一次探查无果后，奥洛维斯进入卫生间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新睡衣出来，准备睡觉，他还在虚弱期，需要养身体，这段时间忙着和异魔较劲，他每日都很疲惫。

银月下，奥洛维斯进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惊醒过来。

奥洛维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嘴里的异样。

他低下头，看着被他正咬在嘴里的肉块，鼻尖满是羊肉膻腥味，血水沿着他的嘴角流淌到他的脖颈，衣领处，白色的棉质睡衣胸前一片血色狼藉，奥洛维斯慢慢松开嘴巴，羊肉边缘齿印极深，显示出了它的进食急切。

奥洛维斯看了看周围，是白塔的小厨房，因为白塔人员的撤离，这里厨房便当做他和治疗修女所用，厨房里放着厨师采购的各种食物，除了肉类遭到了破坏，其他的还是原样。

奥洛维斯看了看手上的肉块，切下了被咬的部分，然后将那一小块切成碎丁。

在这期间，奥洛维斯感觉到自己的口水在疯狂分泌，眼前这不太新鲜的，带着血水膻腥的羔羊肉块彷佛变成了天底下最美味最好吃的食物，他的胃部在催促他吃下这些生肉。

奥洛维斯知道，他的胃部不是他的胃部，而是它。

切好用袋子装好后，奥洛维斯仔细洗了手，保证不留一丝味道，他不想再一次醒来，出现他吃自己手指头的情景。

然后，他离开了厨房。

只能庆幸，白塔现在只有他和治疗修女在住。

回到了治疗室，奥洛维斯将那一团碎肉丁倒入马桶下水口冲走，换上新的睡衣，上一套睡衣和袋子被他用圣火烧掉了，不留一点痕迹。

等明天老师一来，他就和老师回偏僻的莱塔尼亚，不能再呆在莫利托城光明大教堂了，奥洛维斯一边刷牙一边想着。

他站在镜前，薄荷口味的牙膏冲散了生肉的味道，牙刷和齿间摩擦出洁白的泡泡，口腔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直到刷出细微的血丝，奥洛维斯才停止刷牙。

他张大嘴巴。

镜子中，喉咙深处。

有个手，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