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椒鸡
仇长老虽见到过晏璋分神,可那时晏璋是脱离木偶,所以他也没第一时间认出,这便是寄托分神之物。
珍宝阁阁主正要伸手,牧封川下意识一拦,见对方眼露疑惑,他轻咳一声,道:“看看就行,别碰,我是为你好,真的。”
珍宝阁阁主神情一凝。
吴长老和仇长老本欲嘲讽两句,可瞧见那尊木偶与晏璋全然一样的面貌,硬生生把话吞入口中。
没一盏茶功夫,珍宝阁阁主脸色大变,抖着手中,抬眸对牧封川道:“牧、牧道友,若我没瞧错,这人偶是七寸缠丝木所雕!”
牧封川当即眼露赞许,缓缓点头。
术业有专攻,在识宝方面,这位阁主的确是个能手。
吴长老闻言,蹙眉道:“就算是七寸缠丝木,再贵重也、仇师弟,你拉我作甚?”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仇长老却是立刻从七寸缠丝木的作用明白了木偶的真正含义,他脸色变得惨白,指着牧封川,哆嗦道:“你、你胆大妄为、欺师灭祖!”
牧封川一摸鼻尖,心虚咳嗽一下,粗声粗气道:“别管我怎么样,说好是身上所有东西,这件物品自然也算!如何,阁主估个价吧。”
他垂眸看向珍宝阁阁主。
珍宝阁阁主是个聪明人,基本没见过晏璋,也从各种线索中推断出缠丝木里寄托的分神身份,他咽一口唾沫,满眼惊恐,瞧牧封川的眼神简直和看神仙差不多。
有这么夸张吗,我又不是真将他卖了,估个价而已,顶多暂时把他抵押在珍宝阁,再凑钱来赎。
话说晏璋应该也没有被赎的经历,说不定他找知道了,也会觉得有趣?
牧封川心里打鼓,面上却一派从容,他敲了敲桌边,高声道:“快点儿估价,我赶时间,只要这次吴长老还能拿出比我更高的价,我心服口服。”
吴长老一脸惨绿。
珍宝阁阁主也好不了多少。
在牧封川的逼迫下,他哆嗦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支吾道:“这、这,恕我直言,此物无价,吴长老您……”
他瞅向吴长老,吴长老一声冷哼,收回灵石,拍桌怒吼:“如此不敬真人,我等着看你被逐出师门,到时下场如何!”
说完,拉着仇长老,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牧封川一叹,道:“想不到他还会关心我,早知我就不那样气他了,您说,是吧。”
珍宝阁阁主挤出一丝笑,张不开口。
拍卖结束,牧封川以卖师求灵石取胜,吴长老虽然脾气坏,却是个好人,没有拿出更多东西抬价,让牧封川以五百七十五万的价格将陨星净铁拍走。
其实,看珍宝阁阁主的模样,简直恨不得直接给牧封川底价,不过牧封川不想占这个便宜,坚持按规矩来。
当然,虽然在买价上不含糊,但对于阁主说不需要物品抵押,可以让他先取走东西,事后再送灵石过来的提议,牧封川欣然接受。
获得陨星净铁,离开珍宝阁,月落日升,转眼就到了牧封川固定联络晏璋的时辰。
自从三天前找过对方一次,晏璋那边再没有只呼不应的情况,哪怕简短,却也会露面说上两句。
牧封川趁此机会,掏出陨星净铁,一脸献宝模样道:“瞧,师尊,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
晏璋一愣。
牧封川道:“本来想等回归元宗见面了,再亲手给您,不过这是从铸剑派手上抢来,他们肯定不会保密,所以现在就先告诉您一声。”
他嘟囔着抱怨道:“铸剑派当真霸道,好似天下所有材料都是他们的,金棠派也是,不就一把仙剑,说道您好像没有剑一样……”
其实,晏璋的无妄剑的确不算名剑,只是因为在他手中,才有偌大威名。
东洲最好的剑在金棠派,最会铸剑的人在铸剑派,偏偏这两派都和归元宗不睦。
牧封川没办法弄来一把极品灵剑,但他可以帮无妄剑精炼成顶级灵剑。
他目光灼灼道:“我想来想去,师尊也没什么需要的,只有陨星净铁还算有用,等我收集更多陨星净铁,一定让您的无妄剑成为东洲第一剑!”
晏璋听他掷地有声的承诺,心脏一软,好似有一道无形屏障被撞得粉碎。
第95章 傻得冒泡
“怎会……忽然有这种念头。”晏璋哑声问道。
他凝视牧封川, 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搓揉,从未体会过的酸软苦涩在胸口蔓延。
这种感觉难受极了, 却又不是那样令他恨不得立刻拔剑,令罪魁祸首消失的痛苦,而是像在漫天冰雪中见到一汪温泉,明知下水后再没有机会上来,却又无法抗拒那样诱惑的苦痛。
他明明应该训斥牧封川,让他把精力花在提升自己的实力上,如果当真认为无妄剑需要精炼,五百年里,即便陨星净铁再珍贵, 晏璋也不是没办法拿到手。
然而,他并非那样传统印象中爱剑成痴的剑修。
他成为剑修, 与其说选择剑道,不如说是觉得剑道最适合自己,最能帮助他攀上渴望的天梯,所以才有了无妄剑的声名赫赫。
由此,晏璋对成为所谓第一剑修并不在意, 他真正想要得到的、一直渴望的,唯有一件事, 也唯有这件事, 是他最想要的礼物。
然而,他张了张嘴,说不出半点儿该说的话。
牧封川嘿嘿笑道:“也是凑巧, 刚好遇见。您之前不是总担心我,正好,等我成为东洲第一剑修的的弟子, 看谁还敢惹我。”
他一昂头,将狐假虎威的样子做了个十足,若是不了解情况的,或许还会当真以为他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二世祖。
然实际上,之前晏璋多次让他以自己名号行事,牧封川都坚定拒绝,所以这个理由根本立不住。
况且,陨星净铁对晏璋是锦上添花,若换成等价资源,却足够牧封川修行至炼神。
是帮别人强大,还增加自己的实力,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修士都能算清楚。
晏璋粗粗估算,虽不知自己差点儿被抵押,却也能猜到,牧封川现在定然已经两袖清风。
如此心意……他闭了闭眼,实在说不出那些违心之言。
如果早一些,在对方结丹前,他能及时醒悟,抽身而出,教出一个逆徒……也不会有而今两难之境吧。
晏璋不说话,牧封川便默认他感动到哽咽,不好意思开口。
他笑着拍胸道:“俗话说得好,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师尊您放心,只要您无人能敌,就算我被欺负了,不也能找您帮我报仇。”
晏璋嘴唇蠕动,想说,那要是欺负你的是我呢,谁能替你讨回公道?
以全部身家资敌,他瞎了眼,这个徒弟一点儿都不聪明,简直傻透了!
晏璋心里又恨又爱。
此刻他全然忘了,刚从梦境中看到“牧封川”时,对方的天生反骨、冷漠桀骜是如何令他厌恶。
而今他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弟子,觉得牧封川很需要一点儿不那么光伟正的教育,连那双以往透着狡黠的狐狸眼,此时都是傻气直冒,随意哪个都能将这个傻徒弟吃干抹净,骨头渣都不剩。
想到牧封川可能被骗得尸骨无存,晏璋一个激灵,倏然道:“以后,只要本尊那边无事,主意识都会留在分神。”
“啊?”牧封川一呆,念头一转,道,“师尊担心铸剑派会暗地报复?”
不至于吧,他们可是知道自己有随身真人的,还是说会故意跑晏璋面前告状,说自己险些抵押分神?
那就更不能让晏璋时刻苏醒了。
牧封川忙道:“师尊您那边才是真正凶险,我马上就回宗门,用不着着重看护。”
然晏璋打定主意,任牧封川苦口婆心劝说,也不愿改口,只言愁极岛之事已经快要完结,自己就算分心在此,也不碍事。
最后,牧封川只能妥协。
至于晏璋说他太傻,担心他糊弄,被牧封川视作晏璋在愁极岛惨遭魔修欺骗后产生了心理阴影。
否则实在不能解释,为何去了一趟愁极岛后,他师尊就跟守财的巨龙一样,总认为别人都要害他徒弟。
原来这被害妄想症,也不光会在自己身上犯,还能替别人得。
牧封川感叹着,寻到展宜朱,言自己近日就要离开展白城,看在她那块赤焰石的份上,若有还需要配合的地方,可尽管开口。
此事说来他也有些心虚,单单放任自己成为谣言中的一员,显然是不值一块人头大的赤焰石,不过晏璋病情严重,牧封川担心自己长时间在外逗留,拖累他在愁极岛那边的处境,也只能改变计划,尽快回宗。
展宜朱听闻,脸色一变,她想了良久,道:“不知牧道友能否带我一起离开?”
牧封川瞧见她眼中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一时福至心灵,惊叫道:“你是想和我私奔!不对,呸,是假装和我私奔!”
展宜朱两颊一红,继而瞬间血色褪去,她咬住下唇,恳求道:“我只求与牧道友同行一段,待离城百里,便自行离去。”
牧封川脸色一沉,蹙眉道:“你这般不留后路,万一在外遇险,要令尊如何接受。”
再说,要真出事,他还不得跑归元宗找我,那我岂不成了负心汉?
牧封川大感头痛,早知如此,还不如花灵石买更方便,要不是外面没卖的……果真,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展宜朱的要求,牧封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他愿意成为绯闻一员,但参演如此劲爆的剧情还是算了。
他不禁好奇:“如果只是想悔婚,有必要弄这么麻烦?城内就没有能与你配合的修士?”
“我、牧道友,若不是城内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我又怎会把主意打你头上。”展宜朱泄气一叹,道,“展家与白家数代联姻,就算我不愿嫁,也不能破坏展白两家关系,况且,我也不想伤害白大哥……”
在她愁眉苦脸的叙述中,牧封川总算明白,为了最大限度降低她悔婚带来的影响,展宜朱需要一个身份修为都比白玉梁高的对象,光这一点,在展白城就不那么好找。
然后,这个人必须让展白两家都有所忌惮,免得反而害了对方。
最后,最好能给展家一点儿虚假的庇护,弥补不能与白家联姻造成的利益损失。
“说来说去,你是想一力承担所有,那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牧封川听完,眉头拧得更紧,他欣赏对方的勇气,但并不认可展宜朱的选择,或许在她看,一切是因她任性,所以她要负担全部,可既然联姻是为了展家,解除联姻带来的后果自然也该展家承担一部分。
“我认为你应该和令尊公开布诚,听听他的想法。”牧封川建议道。
展宜朱一惊,忙摆手道:“我爹不会同意的,他一直很喜欢白大哥,甚至把白大哥当半个儿子。”
“他是半个儿子,你还是亲女儿呢,再说,你若真想施行计划,也最好与令尊通气,得到他的配合。”
牧封川意志坚决,没有人家父亲的同意,他肯定不能随意拐走别人女儿,尤其他还无法保证展宜朱在外安全,除非对方随他回归元宗。
可他们又不是真道侣,展宜朱如何能长久留在他身边?
在牧封川的坚持下,展宜朱满脸踌躇,转身离去,想来她要考虑些时候才能下定决心。
牧封川关上房门,原本一脸严肃的表情瞬间崩塌,他一把从袖中掏出木偶,疯狂搓了几下胳膊。
“师尊你挠我干嘛,刚才我差点儿笑出来,那种情况,真笑了可怎么收场!”
小小木偶冷哼一声,道:“你还想收场?真预备带她回归元宗?”
牧封川瞧他满脸不高兴的模样便是一乐。
他略一思忖,道:“其实带她回去也无妨,前提是展父清楚内情,等她在归元宗附近住个十年八年,再回展白城,想必事情也都过去,激不起多少风浪。”
晏璋闻言脸越发黑沉。
牧封川忍不住揶揄道:“师尊,不然还是让我给上层漆吧,您瞧瞧镜子,墨绿墨绿,中毒似的,怕我以后见到本尊都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