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萧敬摇摇头,对陈宽道:“瞧见没,这又是个棒槌。”
棒槌?
陈宽笑笑。
棒槌总比机灵过头,成了祸害要好。
申时正,参加恩荣宴的进士已陆续抵达,由小黄门和礼部书吏引导,无人敢大声喧哗。
申时中,各部官员陆续就席,其后是三位相公。
申时末,皇太子朱厚照由宦官仪卫簇拥,自外行来。
朝官进士立即起身行礼。
朱厚照身着大红盘龙常服,头戴翼善冠,腰间玉带只垂下一件玉佩,再无其他。
为表郑重,众人行礼之后,朱厚照向三位相公还礼,朗声道:“孤奉父皇命陪宴,无需多礼拘谨。”
照席位安排,杨瓒的位置偏右,恰好对上皇太子侧脸。
从外表上看,现在的皇太子,未来的正德帝还是个青葱少年。十四五的年纪,身量中等,眉眼俊朗,脸上竟还有些婴儿肥。
天子身染沉疴,久治不愈。太子却是年华正好,风华正茂。
若是今后有机会,还是要看看弘治帝的正脸。哪怕看不到全貌,能扫一眼下巴也好。否则,被天子钦点的探花,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岂不是好笑。
杨瓒在观察朱厚照,后者也在观察他。
来之前,弘治帝特地将朱厚照叫到身边,细心叮嘱一番。
对亲爹的嘱托,朱厚照自然不敢左耳进右耳出,每个字都记得极牢。
乐舞声起,他坐在席后,仔细打量眼前三人。
一身状元服的必是谢丕,果然和谢相公般一表人才,很是英俊。年约而立的应是顾晣臣,据李相公言,他文章做得极好,也相当有见地。外放必可主政一方,造福百姓。在朝也能有所作为。
余下一个穿着青色官服,面容清秀,应该就是今科探花,年方十七的杨瓒。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杨瓒得弘治帝看好,也相当得朱厚照的眼缘。非但不觉得杨小探花如传言中古板,反倒有几分可亲。
一场歌舞罢,朱厚照举杯,按照弘治帝的交代,先敬三位阁臣,再敬与宴进士。
众进士举盏,同生谢天子圣恩,太子厚意。满场之内,唯独杨瓒例外。
见杨瓒没有举杯,朱厚照并未生气,只觉得奇怪。
“杨探花为何不饮?”
杨瓒连忙起身,道:“殿下恕罪,微臣实不能饮酒。”
“哦?”朱厚照更加好奇,“可是酒量不佳?”
“实是因臣族中之事,不可饮酒。”
“一盏也不行。”
“殿下恕罪。”杨瓒老实摇头,等着太子继续问。
没承想朱厚照竟然笑了,丝毫不觉杨瓒无礼,更不觉他古板,对身边中官道:“谷伴伴,你去取茶来。”
“奴婢遵命。”
谷大用领命,退步离开。
朱厚照转向杨瓒,道:“既然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
就这么完了?
不问罪?也不追根究底?
看着朱厚照,杨瓒顿觉无力。先时打好的腹稿,预备下的各种方案,竟是都用不上了。这位太子殿下,行事当真不拘一格,心不是一般的宽。
待谷大用取来茶,杨瓒又行礼谢恩。
朱厚照摆摆手,道:“杨探花是性情中人,孤很是欣赏。”
两句不到,他又成了性情中人?
杨瓒再生无力,接过茶盏,不忘向谷大用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位是谁,但太子身边的人,客气些总是没错。
待杨瓒落座,邻近的李东阳忽然问道:“若老夫没有记错,杨探花祖籍可是宣府?”
“小子确是祖籍宣府,世居涿鹿。”
殿试之时,他已自报过家门。以李东阳的头脑,不会记不住。此番再问,究竟是何缘故?
杨瓒心生疑问,李东阳却没有为他解惑之意,转而举杯,道:“杨探花可同饮?”
阁老相邀,不能没有表示。杨瓒端起银盏,一饮而尽。
别人酒醉他水饱。反正宫里茶好,不亏。
“杨探花若担心族中之事,诣先师庙之后,可向吏部告假,回乡省亲。”
“多谢李相公提点,小子感激不尽。”
“不必忙着谢。”李东阳抚过长须,继续道,“杨探花殿试时的文章,老夫亦曾览阅。虽是可圈可点,仍有几分冒进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