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城头上,杨瓒戴四梁冠帽,具广袖朝服,束革金带,佩药玉,立在左侧中位,不十分显眼。
未料,天子扫过两眼,直接令谷大用来请。
杨瓒谢恩,顶住四周飞来的眼刀,硬着头皮站到天子身后。
囚车停在城门前,张永上前半步,宣读圣旨。
杨瓒正身聆听,耳边忽传来声音:“杨先生,谋刺之事已有眉目。事体非小,杨先生切记,贼人要谋刺的是朕。内阁三位相公之前,也是此言。”
杨瓒抬起头,看着朱厚照,思量话中深意,不禁眉心微蹙。
☆、第一百二十章
万寿圣节当日,天子敕谕,京城不宵禁。并上城楼,受百姓贺,与万民同庆。
御前献俘之后,谢十六等海匪将被押入刑部大牢,待十日后,同秋决死囚一同问斩。
坐在囚车里,受万人唾骂,海匪均是低着头,脸色青白,措颜无地。
知死期将近,只求能给个痛快。来生来世,绝不为匪,死后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沈岳和谢十六则是例外。
前者手脚缠着铁链,独在一间囚车。立在车内,被石子砸中,竟不闪不避,反而哈哈大笑,笑到后来,几同-鬼-嚎。
靠在车栏上,无视同车人的惊愕,谢十六仰起头,也随之笑了起来。
“疯了。”
“都疯了。”
海匪喃喃念着,看着两人,竟有些怜悯。
官军被激-怒,举起刀鞘,用力敲在囚车上。
“闭口!”
“死到临头,竟还有脸笑!”
一番痛骂,谢十六充耳不闻。待囚车行到人群最密集处,忽然抬起头,目光湛亮,眼底却布满血丝,满是疯狂。
“谢当家的,你要做什么?”
见到谢十六的变化,同车几名海匪登时大惊。
罪证确凿,注定是死路一条。
命运既定,海匪唯一的期望,即是少受刑,痛快到法场走一遭,进了阎王殿也好投胎。
谢十六压根不看几人,官兵的叱喝,充耳不闻。石子砸到身上,仿佛感觉不到疼。
眼中疯狂之色愈浓,车轮压过石子,略微颠簸。官兵的叱喝声微停,当即大声喊道:“我名谢紘,出身余姚!”
声音沙哑,却格外尖刻。停在耳中,如利刃-相-击。
“余姚谢氏,谢迁的的族侄,和我是拜把子兄弟!我杀人越货,抢劫商船,万两的银子,都给了我那把兄弟!”
几句话,如水落滚油,人群轰然。
“什么?”
“他刚才说什么?”
“余姚谢氏!”
“谢迁……谢相公?!”
“胡说,一定是胡说!”
“未必。”
“当官的哪个不贪?说是族侄,最后还不是落到谢阁老手里!”
“莫要胡说!”
“怎么胡说了?俗话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人都要死了,说出的话,九成可信。”
议论声中,谢十六借囚车阻隔,继续大喊大叫,污蔑谢迁,甚至咬出杨瓒。
“我本有功名,为里中人讲话得罪差官。功名被夺,家人枉死,蒙冤受屈,为报仇雪恨方才落草。”
有官兵知晓内情,当即反驳:“落草为匪,祸害百姓,愧天怍人!竟还自称冤情,当真是觍颜无耻!”
不想,这一反驳正中谢十六下怀。
“钦差剿匪,为何不除贪官污吏?如官员不贪,差官不恶,活得下去,谁愿为匪?”
“剿匪是假,贪财是真!为民除害是假,官-官-相-护,沆瀣一气是真!”
人群-骚-动,议论声愈高。
百姓不停挤向囚车,都想看一看,这个自称谢紘,同谢相公族人拜把子,又蒙受奇冤的海匪,究竟是什么样。
“不好!”
押送囚车的千户立知情况不妙。
陛下万寿当日,献俘本是美事。万一囚车被掀翻,造成混乱,继而传出流言,好事也会变成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