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第28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强强 生子 年下 宫廷侯爵 正剧 穿越重生

“为何要他们来教,你不能教我么?”萧君泽坐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青年已经不那么烧了,似乎他身体里的火,已经耗尽了。

“我没有学治经之术,”冯诞轻声道,“这些经书典籍,大多是由世家大族家学传世。论治经之术,当是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最为精湛,只可惜,我与这两姓无甚交情。”

其实以他的名声,那几大姓都是不愿深交的,能与崔光有些交情,还是仗着崔光不是清河嫡支,而是流落在外的分支。

“冯哥哥啊,”萧君泽坐在他身边,“你怎么会觉得,得了经学之术,就能达成我的愿望了呢?”

冯诞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还年幼,莫要好高骛远,这经史之道,传诵数千年,为中原人心正朔,若是不学,你便是有万般想法,在朝中也无法伸展。”

萧君泽当然知晓:“素来如此,便对么?”

冯诞有些困惑:“哪里不对?”

萧君泽轻声道:“冯哥哥啊,你想一想,汉人门阀,要学经史子集,还要陛下重建九品中正制,让鲜卑与汉人一样,可是在经史国学中,鲜卑人,比得过汉人么?”

冯诞悚然一惊。

鲜卑人长于战事,陛下与文明太后都积极融入中原文化,甚至已经打算穿汉人衣冠,禁胡语胡服,要全然变成中原人模样,可是,变成了这模样的鲜卑人,真的是那些门阀大家的对手么?

“冯哥哥,你是陛下的人,”萧君泽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又是你推荐的寒门,他们怎会接纳我,怕是连多瞧一眼,也不愿吧?”

冯诞眉头微微皱起来:“这、陛下英明神武……”

“这世间,英明神武的帝王何曾少过,”萧君泽轻笑道,“拓拔家诸位主君,有几个不英明神武,他们,有谁活过四十岁了?”

冯诞顿时怒道:“你、你一派胡言!”

他情绪一激动,顿时重重地咳了起来,本就虚弱的他,头脑昏沉,倒在床上,过了好几息才缓过来,微弱道:“君泽,刚刚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这样的少年,哪能说出这样的挑拨的话,这话若让陛下听到,必然会以妖言惑众、诽谤朝官之名被拖下去打死。

“冯哥哥,我其实是不愿意和你说那么多的,”萧君泽叹息道,“我只是看你心生死志,不忍你就这么死了,这才讲给你听。”

冯诞心中越发疑惑,强行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沉静道:“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如此情形,是我不想死,便能不死了么?”

“不错,”萧君泽拿出两枚药丸,“这里有两种药,红色,能让你无痛无伤地离去;蓝色,能让你痊愈。”

冯诞一时怔住了。

“当然,哥哥,你也可以什么都不选,”萧君泽轻声道,“就当作无事发生,按着各自的天命,就这样过去。”

冯诞凝视着那两枚药丸,轻轻按住胸口,那里正散发着沉闷的痛,让他感受到命不久矣。

许久,他伸出手,拈起了那枚小小的蓝色药丸,放入口中。

萧君泽顺手递给他的一碗温水:“吞服,不能嚼啊!”

冯诞用力吞下去,他神情萎靡,这一番折腾,让他更扛不住了,晕眩之中,很快便又昏迷过去。

然而在这等睡梦里,他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他莫名地梦见在他死后,魏国上下,全成为了晋朝的模样,鲜卑权贵沉迷享乐,汉人执掌大权,再后来,被权臣篡位流程: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总百揆;然后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九锡……

然后梦境再变,变成拓拔家与冯家都被篡位的权臣斩尽杀绝,连幼儿少女亦不放过……

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便看到君泽正坐在床边,那清澈又纯净的眼眸温柔的凝视着他,带着属于少年仰慕和关怀——完全不能把他的刚刚说的话,与他的纯净天真的模样联系起来。

但神奇的是,他又按住胸口,忽然发现胸口不那么憋闷,不仅呼吸顺畅了许多,甚至咳嗽都不那么厉害了。

萧君泽看他醒来,神情肉眼可见地灿烂起来,他微笑着伸出手:“来,哥哥,吃药了。”

冯诞被迷得恍惚了一下,随后便看到那两粒不同色的药,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你这狡童,分明占足了上风,还来逗弄我。”

萧君泽把药丸递过去:“这是选择,选择的机会,是人最难拥有的,我如此体贴,哥哥你都不感动吗?”

冯诞吞下那粒药,在少年的帮助下坐起身,神色有些无奈:“就会贫嘴。”

萧君泽笑笑:“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那位的面子哪那么重要,值得你用命去换,太可惜了。”

冯诞沉默了一下,随后神色便严肃起来,他到底位高权重,只是一个皱眉,便有了十足的威严:“君泽,你,想要什么?”

“哥哥啊,我天赋异禀,生而知之,”萧君泽眸光温柔,凝视着这个新朋友,“自觉天下地下,无所不知,但有一问,却一直不解。”

“何问?”

“秦亡汉兴后,大汉四百余年,天授皇权,可为何汉亡之后三百年,天下却是纷争不休,王朝林立、岁岁大饥,路间白骨无人收敛?需要何等王朝,才能重立人伦,便天下安定?”萧君泽问。

冯诞一时回答不能,思考许久,只能勉强用以前帝师李冲的答案勉强回答:“是,礼仪崩坏,只要儒家再兴,必是能重建汉室辉煌……”

“我也如此想过,可又觉得不对,”萧君泽轻声道,“既然儒家如此有用,为何近三百年来,在汉人正统的南朝不曾再度兴起?九品中正制若对,南朝诸君,又怎会在百间时间,连易二十余位主君主?”

“可是,陛下改革,也是无奈之举,”冯诞听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自太祖开国以来,朝中有大小叛乱举事百余起,当时朝廷尚是由汉人宗主管理治下土地人口,朝廷向宗主征收丁役税赋,由此,数十年来宗主势大,已是不得不改。”

如果不改变就能保持原状,天下安宁,那不就是所有皇帝最愿意达到的结果么?

“这我自然知晓,而且,我还知晓为何汉室门阀,突然间便起势了,”萧君泽微微一笑。

“为何?”

萧君泽于是把给萧衍讲过的“气侯论”,改了几个字,重新讲给他听。

冯诞生于北魏,长于北魏,又是朝廷高官,对这南北气侯的改变,当然是更敏感的。

他被震的心摇神荡,目光飘摇,甚至觉得又难以呼吸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三十年前,鲁郡六县初归我朝,只有四千六百余户,去岁时,六县已有一万五千余户!济南郡、河间郡,渤海郡,这些年户口都爆涨三倍有余,这些还只是我偶尔看到的,”他的呼吸自不觉急促起来,“而自太武开国以来,洛阳已经八十年未见陨霜……谷物丰足、人丁兴盛!这是上天,上天给大魏一统天下的良机!”

他握住萧君泽的手,颤抖道:“君泽,陛下、陛下他没有错,这真的是机会!”

“哥哥,是机会,也是危险,”萧君泽轻声道,“朝中还在动荡,若是不能及时平定,中原未必不会动荡,别忘记,秦国势大时,也一统天下。”

冯诞这才冷静下来:“你说的有理,陛下性子太急,未能看清其中的变化……”

“正因如此,所以我来了,”萧君泽轻声道,“魏朝有一统天下、重定山河的希望,我想在朝中多增长见识,看能不能寻到答案。”

冯诞怔了怔,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君泽,是我浅薄了,有幸遇到你这等人物,是得了上天恩赐。”

“不,是你打动了我,”萧君泽伸手给他一个拥抱,露出单纯天真的笑脸,“若不是哥哥你一心想帮我,我本是准备着,就用阿璨凑合了。你这样的好人,不应该死在此地。”

冯诞伸手揉揉他的发:“这……倒是我对不起拓拔左郎了。但你虽知晓的多,却不知人心险恶,以后啊,可要多提起戒心,莫要别人对你好一些,便把自己的尾巴全露出来了。”

“哥哥是好人,不然我才懒得找麻烦呢。”萧君泽轻哼一句,“就像你家陛下,我都不想理会他。”

“陛下他,也是好人。只是嘴硬心软,”冯诞立刻给他解释,“你以后多和他在一起,便知晓了。”

“可是哥哥啊,陛下每次都凶我!”

“以后有我在,他必不敢再凶你!”冯诞保证。

萧君泽点头:“好吧,既然如此,哥哥,你要想办法,去救他了。”

冯诞神色一凛:“什么?”

萧君泽微微一笑:“如我所料不错,南齐大将陈显达、崔惠景、萧衍,应该已经在朝歌城或者是乐平城,将他围住了。”

算算脚程,应该是这两处地方,那位肯定走的不快,说不定就是在等冯诞的死讯,准备随时回来呢……

第35章 失算

冯诞对萧君泽的话将信将疑,随后,他便命淮北大营将司徒冯诞病情有所好转的消息,让人快马送去了对岸正在向长江而去的大军主力。

一天之后,有铁骑快马将消息传了回来。

皇帝拓拔宏正在朝歌城,但没有被围困,正准备整肃大军,继续南下,听到这消息,欣喜不能自已,准备带着近卫脱离大军,独自回来见他。

“看来君泽也有失算的时候,这次你只猜对了一半。”冯诞看完信,心中略微一松,将信给了少年。

萧君泽看完信上那皇帝亲笔的狂喜乱舞的语气,在一边笑出声来:“这理由,真不愧是皇帝!”

冯诞无奈道:“君泽啊,何必如此乐祸,陛下他就不能真的幸喜若狂,思念成疾,不惧敌国大军,甘冒风险,一心想要回来见我么?”

萧君泽轻笑道:“大约是吧?”

“陛下他,是情深之人,但他也是人君,”冯诞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君泽,你还小,不懂这情爱之心,本就不应是世间最重,他是人君,更不应将爱恋之事,凌驾于国家大计之上。”

萧君泽略作思考,也不得不承认冯诞说得有理,爱美人胜过江山,固然是让人羡慕的深情,但帝王若真是如此,大概率江山美人都没了。

因此,就算他们都清楚,那位皇帝真要如此爱的不舍,又怎么会在他临死时,一心南下?再多等上一天两天,冯诞也是会咽气的。那时钟离久攻不下,朝臣皆在苦劝退兵,皇帝可没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冯诞也未生出一丝怨怼之心。

“话是如此,但若看不清局面,将自己的颜面凌驾于国家大计之上,也不是什么好事。”萧君泽道。

冯诞抽回给他看的书信,叹息道:“陛下,这次已经得到教训了。”

“知事不可再犯,那才叫教训,”萧君泽笑道,“他这叫被人打脸了,疼是疼了,却是一点也未学乖,过上两年,必然还是要卷土重来。”

“君泽啊,”冯诞无奈道,“人无完人,陛下愿锐意进取,总要胜过那些大兴土木的享乐之君。”

“也算有道理。”萧君泽点头,随即又有些可惜地道,“他这一次回来得,有些晚了,你还是速去信劝阻,让他及时回归大军营中,否则,怕是有危险。”

冯诞心中一紧,略作思考之后,微微摇头:“不可,陛下不会听的,他如今怕是已经出营许久,此时应快马加鞭,速速回到淮河之北与我等汇合,否则中途再回去,陛下身边兵卒不够,反而有可能遇到南齐大军。”

萧君泽看着那地图,点了点头,但也补充道:“那哥哥不妨让北岸大营早做准备,带人去接应的陛下。”

冯诞觉得有理,立刻着人安排。

萧君泽则看着那片沙盘,如果没有围困大军的话,那么,怕是南齐的名将们,有更大的图谋啊。

会是哪里?

他脑中飞快掠过一长串名字,心中有所察觉,不由微笑起来。

……

一叶小舟,漂浮在淮河的波涛之中。

萧君泽坐在小舟里,看着河岸边返青草木,忍不住哼起了歌。

青蚨在他身后撑着船,在这朝阳之中,将船划到一处芦苇丛中。

他不是神仙,不能完全推断出战场的信息,这个时候,就需要内应帮助了。

才转过一个弯,就见到一身窄袖劲装的萧衍已经在芦苇丛中小船上拔起了琴弦,颇有些自娱自乐的意趣。

“好久不见,听说萧将军高升了。”两船靠近,萧君泽穿着丝鞋的脚稳稳地跨过去,来到萧衍面前。

“殿下也不惶多让啊,”萧衍瞥了一眼少年脚上的精致的鞋面,“上次相见时,你穿着还是细麻鞋面,如今不过一月之间,鞋面便已经换上了北朝贡缎,不知拜入了哪位宗王门下?”

听到萧衍的调侃,萧君泽微微一笑:“就不能是拓拔宏本人门下么?”

萧衍目露同情:“如此,那可真是南朝大幸,北朝之大难。”

“拓拔宏有难,你负责北边防务,能放他离开么?”萧君泽直接开口询问。

“殿下这是在说笑么?”

“自然不是,”萧君泽微笑道,“可是如今朝中不稳,若是拿下了北朝皇帝,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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