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第86章

作者:寒鸦 标签: 先婚后爱 年下 穿越重生

夏泽笙愣了一下。

他见过很多次镜头里的自己,广告、通告、海报、电视、直播……无论哪个镜头里,他都像是个精致的娃娃,任人摆布。他和那些同样出现在镜头里的商品一样被消费着,毫无生气。

镜头里的他坐在公园椅上,鸽子落在他的脚下,画面后方是刚被阳光照耀的广州塔。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夏泽笙看着那张照片很久,久到女生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可以。”夏泽笙把相机还了回去,“谢谢。”

“是我们该谢谢你。”

两个年轻人又道了一次谢后才离开。

夏泽笙又坐了一会儿,把袋子里饼干碎屑全部撒出去,更多的鸽子聚拢过来,很快地一抢而空,又“嗡”地成群飞了起来,飞向云端。

在鸽群后,远处是白色的广州塔。

巨型塔楼巍峨不动。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在摩天轮上,他在秦禹苍的鼓励下,如何向过去道别。

“再见。”他又轻声说,不知道为何泪眼模糊。

早晨十点的时候,秦禹苍黑着脸不顾阻拦闯入了骐骥总部钟文彬的办公室。钟文彬脸色比他还黑。

“秦先生,我作为一个公司副总裁,早晨还能兢兢业业打卡上班,不是为了跟你这种闲杂人等见面的。”

秦禹苍问:“你有事要处理?”

“我忙得很!”钟文彬怒道,“我们正在开会!”

秦禹苍扫了一眼会议桌前的几个人,领头的就是童双虎。

“他们北美分部想要在纳斯达克拆分上市,你能帮忙吗?啊?”

“算术题而已。”秦禹苍说。

钟文彬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道:“你有何高见?”

“北美分部一直以来的问题就是单客利润较高,但是总流量盘子做不起来,导致主营业务流水显得不漂亮。只需要花钱获客就能解决这个问题。”秦禹苍从他手里把平板拽过来翻了两页,指了指年报上几个数字。

“这不废话,他们如果知道很好的获客途径,还需要今天早晨开会?”

“电信运营商。”秦禹苍说,“北美地区互联网生态导致获客难度较大,但是运营商之间竞争激烈,用低廉的合约机策略来拉住用户,有完善的用户体系,从运营商那里买量买用户,真实有效量大。”

童双虎团队几个人都愣了,互相看了一眼,有个主管咳嗽一声,小声问:“但是这个价格怕是很贵。”

“你要上市害怕价格贵?不要用业务逻辑来应对上市问题。”秦禹苍说,“上市向来不是业务问题,只是个财务问题。你现在花的每一分钱目的都是为了让你的财务报表好看。所有的成本都可以在上市后从股市中赚回来。击鼓传花而已,这样的道理都不会,怎么坐到现在的位置的?”

他几句话一针见血解决问题后,又莫名其妙把人训了一顿。

整个办公室安静了。

秦禹苍催促:“现在可以走了吗?”

唐双虎看钟文彬,钟文彬挥了挥手,于是几个人就陆陆续续地撤了出去。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刚关上门,秦禹苍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对钟文彬说:“夏泽笙要走。”

“啊?为什么?”钟文彬掏出手机,给他看夏泽笙的短信,“他说要辞去董事的职务,未来一切都交付给你。”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秦禹苍黑着脸问他,“你是不是在背后威胁他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威胁他?到底什么情况?”

秦禹苍只好坐下来,耐着性子把发生过的事讲了一遍。

讲完后钟文彬的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此时除了他陷入思考,还有因为夏泽笙的短信来骐骥找人,半途加入的何甄也陷入了思考。

秦禹苍浑然不觉屋子里的安静,依旧很焦虑地走来走去,又颓然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问:“他遭遇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胁迫他?他从来不会这样,什么事情都和我直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你们之间……没有秘密?”何甄把他这句话重复了一次。

“当然没有。”秦禹苍道。

“真的?你确定?”钟文彬嘟囔。

秦禹苍停下了脚步,看看何甄,又看看钟文彬:“你们有话直说。”

钟文彬看了何甄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何甄倒是很淡定,推了推眼镜,看向秦禹苍:“夏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如何确认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是一个人。”

“什么时候?”

“昨天半夜。”

“你怎么回答他的。”秦禹苍话赶话地问。

“我说DNA、指纹、虹膜,他说这些都不行。我就建议他做字迹对比。然后他就约了鉴定中心的曹处长今早见面。”何甄顿了顿,“听说带着你之前签过字的那份《婚内财产协议》……所以你真的没有秘密吗?”

秦禹苍停下了脚步。

他像是一台急促运转的机器突然死机,过了很久,他才脱力似坐在了沙发上。

“他知道了。”秦禹苍喃喃,“他知道了……难怪、难怪他一直没有喊我的名字。难怪……他那些话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他抬头看向二人:“你们也知道了。”

“很难不做这样的推测。”何甄措辞严谨,“虽然很玄幻。”

这本该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被揭发的现场,可是因为夏泽笙的离开,秦禹苍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他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

他从未这样六神无主过。

夏泽笙离开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孤独从这栋别墅的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无法呼吸。比起这样的孤独感,被人知道了他重生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停摆的时间里,钟文彬已经打了几个电话,很快,有了回电。

“夏泽笙的行踪找到了。”钟文彬对他说。

秦禹苍抬头看他。

“他在海珠客运站。”钟文彬说完,“买了一张去深圳南头的票。”

秦禹苍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出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钟文彬也拿了车钥匙跟上来,看他脚步停了奇怪地问:“怎么了?”

“……他甚至不愿意留在广州。”秦禹苍说,“说连离婚协议都要寄给我。应该不会想要见到我。”

钟文彬看着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间冲击有点大——比起秦骥重生成秦禹苍这件事,秦骥散发出恋爱的腐臭味更让他难以接受。

“那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他无奈。

秦禹苍又踌躇了好一阵子,才说:“去……”

钟文彬感觉牙都酸痛了:“走走走,马上走!”

一张到深圳的高铁票二等座大概是七十多。

而从客运站坐汽车去南头,只需要五十五,就是花费的时间要比高铁多几倍。

夏泽笙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混杂在一些拖着大行李包裹往深圳讨生活的人中间,买了一张汽车票,然后进站找到了那辆去往深圳的汽车,上车后,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了一个空座。

旁边的人穿着洗得发白的POLO衫,下面是条涤纶布料深蓝色裤子,膝盖的地方磨得反光。鞋子是一双蛋白皮的凉鞋。

那个人皮肤蜜蜡色,带着烟草味,手上有不少老茧,剃了个平头,面容倒是年轻精神,一双眼睛被蜜蜡色的皮肤衬得发亮,一看便是在社会上讨生活许多年的人。

他掏出一支烟来闻了闻,突然意识到车上不可以抽烟,对夏泽笙笑笑:“烟瘾大,忘了。不好意思。”

夏泽笙笑了笑。

那个人像是得到了鼓励,问他:“你是不是去深圳读书。”

“不是,去打工。”

“哦……你看起来很年轻嘛,不要打工,最好找个地方读书。”对方老气横秋地说,“不然就要跟我们一样混社会了。现在找工作不好找的。我刚从工地出来,太辛苦了,打算去深圳碰碰运气。”

“你多大。”夏泽笙问他。

“我?我都二十五了。”

“我三十三。”

对方瞪大了眼,诧异看他:“三十三?不是吧?一点看不出来啊!”

两个人正在对话,就有车站的票务员上车,嚷嚷着说:“查票了,查票了!”

于对话便暂时地结束,两个人掏出票来。

很快,票务员查完了票下车。

车门关闭,车子便驶出了汽车站,绕上了公路,它拐弯的时候,路过了路边一辆停泊的大奔。

“你在看什么?”那个平头年轻人兴致勃勃地问他。

“……没什么。”夏泽笙收回了看向大奔的视线。

秦禹苍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辆车子。

夏泽笙坐在窗边。

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侧脸,甚至在大巴车驶过大奔的时候,夏泽笙仿佛看向了他,看向了他的内心。

企图挽留爱人的野望,在这个眼神里,一瞬间燃烧殆尽。

他推开车门下车,目送大巴在路的尽头消失,那一刻,巨大的孤独感再次袭来。心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只有冰冷的寒意在浸透那里。

可是夏泽笙要走,他没有办法挽留。

“追吗?”钟文彬道,“就这么让他走?”

“不用了。”秦禹苍说,“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秦禹苍一直沉默,直到钟文彬把他送到二沙岛:“你行不行?要不要我搬过来住两天?”

“……钻星号的事故,是夏晗和秦勇做的。预测风暴的代码是原本的秦禹苍开发的。也就是我。”秦禹苍突然说,“我想起来了,而且当初的我留下了证据。”

钟文彬一惊:“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去自首举报。”秦禹苍说,“我得把之前的问题都处理干净。然后才能干干净净地去见夏夏。”

他自大地把夏泽笙做一盆盆栽,修修剪剪,终于成了合心意的样子,又笨拙爱上了这样的夏泽笙。

自己是那个有所保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