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渐却
墨浔野站在浴池门口，单手扶着门框，掌心下冰冷的金刚石门框渐渐被他的体温染热。
他皱眉看着洛笙解发冠的动作越来越暴躁，几根漆黑的发丝飘落下来，显出主人的不耐。
墨浔野松开门框，走到洛笙身后，轻轻拨开了洛笙的手。
洛笙往后仰头，瞥了眼站在他身后的李予，“好徒弟，快帮为师解开这发冠。”
化身李予的年龄虽然只有二十岁，长得还面嫩，但身高比洛笙高出不少，很轻松就能碰到洛笙束发的玉冠。
墨浔野垂眸，避开洛笙向后看的目光，修长的手指小心地将洛笙凌乱的发丝捋顺，又将一些被洛笙绞缠进发冠装饰里的发丝轻轻勾出来，再将打结的地方拆开，这才拿下玉冠。
一头瀑布般的黑发瞬间滑落，披散在洛笙身后，随着洛笙转头的动作轻轻摇曳，如绸缎般柔顺。
洛笙感觉到紧绷的头皮得到放松，长出一口气，心想长发戴冠虽然好看，但也真遭罪。
他一边往泛着雾气的浴池走，一边抽出衣带扔在地上，一路走一路丢，等走到浴池边，洛笙的长裤已经被踢到了一旁，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内袍，内袍往下滑落，露出如玉的肩膀。
洛笙在这时突然回头，疑惑地看向还站着一旁的李予，“徒弟，你要一起洗吗？”
墨浔野猛地移开视线，快步走出浴池，冰冷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不用了。”
洛笙见李予的身影很快消失，无所谓地耸耸肩，脱下最后一件衣袍，踏入浴池，身体浸入池水，瞬间觉得浑身都放松了。
墨浔野不仅声音显出一丝慌张，脚步也有些慌乱。
他一路走出浴池，来到寝殿，想到了什么，转身从大床的枕头下，将他藏在这里的画册拿出来，放进衣襟里。
洛笙在浴池里泡了许久，他出来时，见李予一直板着腰身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还是在发呆。
“李予？”洛笙招呼。
墨浔野蓦地回头，见洛笙衣衫完整，松了口气。随后又见洛笙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长眉微皱。
洛笙手里拿着一条软巾，也不好好擦头发，拿在手里当玩具，一会儿甩甩，一会儿又抛起来接住。
“我让安泰给你准备了许多衣物，就在挂在浴池衣架上的芥子袋里，你现在进去沐浴吧。”洛笙道。
墨浔野起身走向浴池，路过洛笙时能感受到洛笙身上的水汽，他脚步一顿，突然停了下来。
洛笙疑惑地看过去，手里被他当沙包玩的软巾就被墨浔野拿过去了。
墨浔野拿着软巾抖开，站在洛笙身后开始帮洛笙擦湿漉漉的长发。
他将长发从发尾束起，再用软巾裹上，一点点地拭干水分。
洛笙往后仰头，舒服得像只猫咪一样眯起眼睛，心想虽然他收徒目的不纯，但有个徒弟的感觉似乎不错。
洛笙的头发又长又厚实，只靠软巾擦干有些费事，洛笙也觉得一直站着很累，脖子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有点不耐烦了。
墨浔野顿了顿，收起毛巾，手掌张开，轻轻搭在洛笙的头发上。
入手的发丝冰凉顺滑，墨浔野指尖动了动，忍住将发丝勾在指尖把玩的冲动。
一股暖融融的热气自墨浔野的掌心蒸腾而出，快速烘干了洛笙的长发。
洛笙甩了甩干爽的头发，转头惊奇地看向李予，“徒弟！你还会这种法术？”
墨浔野被洛笙清澈透亮的眸子看着，心脏微微一颤，垂眸避开对视，道：“师尊忘了，我是杂灵根，什么都会一些。”
“好厉害！”洛笙夸赞的真情实感，不同于灵沛大陆的本地人，他是真的觉得杂灵根什么都会很厉害。
墨浔野神情柔和几分，“谢谢师尊夸奖。”
他垂下的眸子轻轻瞥过洛笙垂落的长发，道：“师尊，等我沐浴出来，亲自为你……束发戴冠。”
洛笙惊喜：“你还会戴玉冠吗？”
墨浔野道：“会。”
洛笙立刻摊在椅子上，捏起一颗安泰准备好的仙果解渴，催促道：“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等他。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墨浔野心脏却从刚刚开始，变得有些软绵绵的。
他转身走进浴池，浴池里依旧烟雾缭绕，泉水热气蒸腾，似乎和刚才没什么不同，但……一缕馨香涌入鼻尖。
那是洛笙刚刚洗浴后留下的味道，这淡淡的香味墨浔野十分熟悉，在他以原形待在洛笙身边的那段时间，他周身总萦绕着这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不断提醒着墨浔野，洛笙刚刚在这池水里沐浴过。
虽然明知这一泉池水是活水，可墨浔野仍旧心脏鼓动。
他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心口，眉头紧皱，冰冷的面容如冰雪消融，黑眸中露出些许彷徨和茫然。
墨浔野缓缓眨了眨眼眸，氤氲的水汽几乎挂在他的睫毛上。
他快速脱下衣袍，踏入池水中沐浴。他动作很快，仿佛在这池水里多待一会儿，心绪就会更混乱一分。
洛笙只觉得他刚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李予已经一身整洁地出来了。
他望过去，满脑袋问号，洗得这么快？
墨浔野径直走向洛笙，拿起一旁的玉冠，站在洛笙身后，明明刚泡过温热的泉水，指尖还是冰凉的。
“师尊久等了，我帮师尊束发戴冠。”低沉的声音在洛笙身后响起。
洛笙心想还真没有久等。
他刚要说话，墨浔野寒凉的指尖在勾起洛笙的黑发时，不小心碰到了洛笙的后颈皮肤。
洛笙立刻缩了下肩膀，无助地仰头看向墨浔野，透亮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他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抖了一下。
墨浔野一怔，勾着发丝的手瞬间松开，刚刚聚拢的松软发丝重新披散，垂在洛笙的肩头。
洛笙疑惑，“徒弟？”
墨浔野刚刚碰到洛笙皮肤的手垂在身侧，指尖轻轻动了动。
“师尊，抱歉，没抓稳。”他垂眸，重新抬手去勾洛笙的长发。
洛笙的发质很好，水分干燥后自然垂顺，甚至不用梳子，只用手指简单抓抓就很柔顺。
墨浔野用指尖抓着洛笙的发丝，从头皮抓到发尾，指尖偶尔会碰到洛笙的头皮，偶尔会碰到洛笙后颈的皮肤，每次被碰到后颈，洛笙都会不自知地抖一抖肩膀。
一开始墨浔野并未故意，可洛笙抖的次数多了，墨浔野便忍不住想看洛笙抖。
很快洛笙也注意到了，他仰起头，看着站在他身后垂眸看他的李予，清澈的黑眸有些水润，长睫颤了颤，声音也不自知地软和，“徒弟……”
洛笙对身体的敏感总是很迟钝，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就像他曾经拉着墨浔野双修，对身体的反应迟钝又茫然一样。
墨浔野收起指尖，帮洛笙迅速地将长发分成两束，上半部分戴上玉冠，下半部分自然披散，末了还不忘将搭在洛笙肩膀的一缕发丝勾下来。
他后退一步，克制有礼地道：“师尊，戴好了。”
洛笙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玉冠，笑弯了眉眼：“谢谢！”
墨浔野没忘正事，他站在一旁，突然问道：“师尊还未说，师尊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任务？”
洛笙想着具体的原因他也不知道，但历代仙尊传承秘境的事情，一开启全灵沛大陆都会知道，也不必瞒着自家徒弟，便说：“师父们要我去历代仙尊的传承秘境，夺得仙尊传承。”
墨浔野双眸倏地眯起，他立刻想到这历代仙尊传承一定和大陆崩塌有关。
他道：“师尊，带我一起。”
洛笙拒绝：“你伤刚好，还是待在凌天殿好好休息，再说我还未帮你去藏书阁找适合的功法，你跟着去只会耽误你的修炼。”
墨浔野皱眉：“师尊，我并不急着修炼，再说去历代仙尊秘境也是一种历练。”
洛笙一想，也是，但他还是拒绝道：“我怕我护不住你，秘境凶险，只能让50岁以下的修仙者进入，几位师父并不能陪同我前去，我怕你出事。”
墨浔野坚持：“师尊，弟子考核时你应当看到了，我有自保的能力。”
洛笙还是不赞同：“可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还被人欺负……”
墨浔野薄唇伸直，想到李予干的蠢事，面色冰冷，他道：“当时只是受到了暗算……”
这解释有些苍白，墨浔野干脆略过此事，他走近洛笙，压低声音道：“师尊，我跟着你，若是在仙尊秘境得到了什么奇遇，说不定能更快地帮你找回那……小黑玩偶。”
一听到找回小黑，洛笙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真哒？”
话一出口，洛笙就懊恼地抿住唇，垂下眼眸，想掩饰面上的期待。
他可是跟李予说过的，既然收了李予为徒，当了人家的师尊，他会尽力尽到仙尊的责任！不能一直想着小黑！
墨浔野薄唇悄然勾起一点弧度，道：“自然是真的，师尊难道不相信我吗？”
洛笙犹豫，几位师父说会让门内的高阶弟子随行，只是不知他要是带上李予，会不会给几位师父惹麻烦？
这时，安泰小跑了进来，高声道：“小仙尊！小仙尊！几位长老领着齐师兄过来啦！”
齐师兄就是齐明澈，这段时间洛笙一直忙着照顾新收下的徒弟，也没有修炼，齐明澈便一直没来。
他虽然是几位长老找来帮助洛笙布下冰镇压制燥热之症的，可自他来到凌天殿，洛笙还一次都没有麻烦过他。
洛笙闻此，便领着李予去了前殿。
前殿七位师父都来了，加上一个齐明澈，显得十分热闹。
洛笙立刻迎了上去：“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七师父！”
他向来是这样，七位师父都要叫一遍，一个都不会落下。
末了，洛笙看向齐明澈，齐明澈正要开口叫小师弟，突然想到七位长老都在，立刻改口主动行礼道：“仙尊。”
之前大着胆子私下里叫洛笙“小师弟”，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几位长老那里，长老们对他十分不满，若是再被洛笙当着七位长老的面叫一声“齐师兄”，齐明澈觉得自己一定要遭殃。
七位长老的视线缓和了一些，道嵘上前递上一个芥子袋，道：“爱徒，我们为你准备了不少东西，能让你在传承秘境中使用，必要时保命逃跑不在话下，你都熟悉熟悉，以免遇事时手忙脚乱。”
洛笙赶紧道谢收下。
紧接着另外几位长老也纷纷给了洛笙几个芥子袋，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不仅仅是能用的趁手法器，连洛笙的吃穿用度都考虑进去了，准备得事无巨细。
见洛笙将几个芥子袋好好收下，七位长老视线突然齐齐看向一旁一直被他们无视的李予，那视线称不上友善，但也不算太严苛。
七位长老打量着这个他们爱徒收下的徒弟，将一旁的齐明澈推到了洛笙面前。
陆鸿道：“为师本想在门内多挑几名厉害的高阶弟子跟着你一起前去秘境，但考虑到人多目标太大，反而不太安全，最后只打算让齐明澈跟着你。”
洛笙看向齐明澈，点了点头。
齐明澈如往常一样，唇边笑意温柔，也对着洛笙点了点头道：“仙尊在上，弟子定竭尽全力，一路护您安全。”
洛笙心想他都当上仙尊啦，还要高阶弟子保护，面上有些发热，别开了视线。
洛笙面上这抹绯红看在墨浔野眼中格外刺目，他走上前，用自己高挑的个子挡住了齐明澈看向洛笙的视线，道：“我与师尊同去。”
七位长老齐齐皱眉，但因为李予是洛笙的徒弟，他们并未直接出声制止，而是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洛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