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槐芽
和店里玩偶的触感完全不同。
店里的玩偶的毛毛没有眼前的顺滑好摸，而且店里的玩偶，并没有这样明显的生命鼓动。
他能感受到猫猫呼吸时身体的起伏，感受到比他手心还要热的温度。
这让他有些惊奇，惊呼了声。
他看着小猫，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之后才将手慢慢下滑，一直摸到了猫猫的尾巴。
沈奇羽说是动作很轻，他的动作也确实很轻，而且并没有多摸，只是来回摸了两遍，就收回来的手。
沈奇羽握着他摸猫猫的手，然后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几个小孩子算是都达成了目的，又和老人聊了会儿，然后就到了午饭时间。
他们和老人说了谢谢，也说了再见，就此离开了。
沈奇羽在离开以后，还回头看了眼被重新虚掩住的房门，看起来和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的手被司��牵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怎么了？”司��问。
“没事。”沈奇羽摇了摇头，回到了孩子中间，参与到了他们叽叽喳喳的话题。
回去之后，午饭正巧做好。
几个家长领了自己的孩子去洗手，还和司��道了谢。
饭桌上，几个孩子也很兴奋，嘴巴不停。
在他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音中，几个大人拼凑出了事情原来的样子。
而在被领着睡午觉的时候，他们也还是显得很兴奋。
沈昱光和司��说了几句话，回到屋子中的时候，就见到沈奇羽坐在凳子上，两条腿离地，晃荡着，看起来在想什么。
“怎么了？不想睡吗？”沈昱光问。
沈奇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起来颇为纠结。
“是有什么想问我吗？”沈昱光理解了一下，又是说。
沈奇羽点了点头。
沈昱光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拉开了椅子，和沈奇羽面对面坐下。
“问吧，爸爸听着呢。”
沈奇羽想了下，开口：“爸爸，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你摸肚子的时候，我是那种有起伏并且温热的吗？”
沈昱光点了点头：“刚开始不是，但是到后来能感受到。肚子上总是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我就知道是有个生命在我身体里。到后面还会踢我。”
“踢？”沈奇羽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很疼吗？爸爸，对不起，我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
“没关系，爸爸知道小羽不是故意的。”沈昱光表示没事，又问：“小羽怎么会想到问这个的？”
沈奇羽说：“今天我摸到了猫猫，它身上是热的，并且是鼓动的。我好像那时候，一下子明白了爸爸所说的生命是什么意思了。于是，我就想着验证一下我的结论。”
沈昱光摸了下沈奇羽的头：“小羽能去验证，爸爸很高兴。但是生命是复杂的，之后还要你再进一步观察，不过现在你能理解到这一点，已经很棒了。”
沈奇羽内心其实细腻敏感，他一直都知道，也会就此培养他。
他从来不觉得心思敏感是什么坏处，那会是他感知世界最有利的武器。
“还有什么要问吗？”沈昱光问。
沈奇羽点了点头，又问：“爸爸，我们以后会分开吗？要是小羽去哪，爸爸会跟着去吗？”
他脸上表情认真，看起来并不是临时起意聊到了这个话题。
这个时候，观众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沈奇羽在老人面前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逗乐，但实际上，他什么都能感受到一点，也什么都懂。
他一直表现得有些咋咋呼呼的，和个乐呵呵的小大人一样，但想来也是，只有他这样对情绪如此敏感的人，才能发现每一个孩子的情绪，才能让孩子们如此快的熟识起来，并且隐隐有以沈奇羽为中心的趋势。
也因此，沈昱光在沈奇羽被说“偷菜”之后，才会用那么多时间去开解他。
沈昱光了解沈奇羽，因此并不意外他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没有回答，反问：“小羽希望爸爸怎么做呢？”
沈奇羽说：“我不知道，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但小羽不想和爸爸分开。”
第43章
沈昱光问沈奇羽：“怎么了, 是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奇羽点了点头，然后将事情从他的角度又一五一十地和沈昱光说了一遍。
观众们听他说完之后，才发现原来沈奇羽心里一直都很明白, 但是一直都将所有的事装在心中, 不知道是为了安慰老人，还是不想去破坏孩童之间讨论的氛围。
在他的视角中，这件事的发展很有逻辑, 并且他能感受到老人是为了什么而产生那些有些伤感的心情。
沈昱光静静地听沈奇羽说完, 然后才问：“原来是这样。那小羽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呢？先说说，让爸爸听听。”
沈奇羽脸上表情有些忧愁：“小羽想到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小羽将爸爸也接到小羽住的地方，我们不就一直在一起了。”
沈昱光点了点头, 说：“说得对。”
一般小孩子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大人一般都会比较简单地搪塞过去, 或者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等以后长大了, 你就不会想要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虽然到最后，事情的结局可能确实如此，但在人是小孩子的时候, 是理解不了他们未来的感情的。
在他们的世界中，父母就是一切, 他们很难想象和父母分开的情景，因此家长这么打趣, 难免会给孩子的心灵造成一定的伤害, 或者到最后, 会让小孩子有些委屈。
这个时候，做一些小孩子喜欢听的承诺, 将这件事皆大圆满地糊弄过去，恐怕才是最简单又有效的解决办法。
但是沈昱光知道，沈奇羽和其他小孩子并不相同。
他比其他小孩子懂事很多，又有着很高的共情能力，即使沈昱光和他所说的很多事，他现在还没有办法理解，但是糊弄很明显并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教育这种事，自然是要在小孩子听不懂的时候开始。等到他年纪大了再想起来，才会有一些感悟。
冥冥之中告诉他的那些道理，会伴着他的一生，直到他能理解的时候。
沈昱光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沈奇羽听见沈昱光肯定了他的想法，眼睛亮了一下，但是随即又很快熄灭了。
沈昱光笑了：“既然你已经想出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又在为难什么呢？”
当一个倾诉者的前提，是当好一个倾听者。
沈奇羽晃了下腿，有些不开心地说：“因为之前爸爸和我说过，爸爸有自己的生活，小羽之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小羽的生活和爸爸的生活不一定会是相似的。要是小羽因为离开一个城市，就让爸爸跟着我到一个城市，那小羽就很难说是一个成熟的大孩子了。而且爸爸一直跟着小羽，小羽好像也会占用爸爸很多时间。”
前面的道理是沈奇羽在看见沈昱光作曲，也想学习音乐的时候，沈昱光和他说的话。
沈昱光本意是为了不让沈奇羽跟着他的路走，他可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发展方向。
但是后来沈奇羽在尝试了很多事情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将音乐当成他之后兴趣主攻的一个方向，从音阶开始，一直到现在能熟练弹奏一首曲子。
沈昱光在和沈奇羽说那些话的时候，心情其实和今天差不多，没有指望那个年纪的小孩子能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沈奇羽真的已经明白了，而且还根据这句话，引申出了更多含义。
沈昱光其实是开心的。
他最开心的不是沈奇羽有高超的理解能力，触类旁通，能懂得很多道理。
他开心的是，沈奇羽真的根据他之前的话产生了自己的思考。一个人有自己的思考是最难得的，也就是说在之后的生活中，他的每一步都会走得很稳当，少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有时候，人并不是怕走错路，而是走错了路之后不知道回头。
沈昱光摸了下沈奇羽的头，说：“小羽倒是记得清楚。”
沈奇羽被夸奖之后，心情倒是好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好很多，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沈昱光这才和沈奇羽说：“小羽之后会有自己的生活，那些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可能和爸爸不太一样。而若是爸爸总是跟着你，那爸爸就必须要放弃自己的一部分生活。现在小羽年纪还小，所以爸爸要一直陪着小羽，帮助小羽走路、识字，教会小羽一些道理。等小羽能跑得飞快、认识能堆满这间屋子的汉字之后，爸爸就帮不上小羽什么忙了，小羽就要学着自己生活了。”
“就像是，小羽之前和爸爸睡在一张床上，后来小羽长大了，就和爸爸睡在一个屋子，后来又勇敢了一些，能自己一个人睡了，就和爸爸住在一个房子里。那终究有一天，小羽足够大，就要和爸爸住在两个不一样的房子里了，这就是成长毕竟的过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这不是说明了小羽越来越不需要倚靠别人了吗？这不是小羽一直期望的吗？”
沈奇羽不太高兴，但还是认真想了想沈昱光所说的话。
然后，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说：“爸爸，难道长大就是我和爸爸之间距离逐渐变远的过程吗？那样的话，小羽不想长大了。”
“小羽不想跑那么快，小羽想牵着爸爸的手慢慢走；小羽不想认识很多字，能给爸爸一直讲故事就好了。小羽决定了，小羽也不会去离爸爸很远的地方，小羽要一直和爸爸在一起，不会让爸爸孤单。”
沈奇羽其实只是抓住了沈昱光那些话的字面意思去进行反驳，但是却让观众们都沉默了许久。
沈昱光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可是，小羽的人生中不应该只有爸爸才是。小羽有那么多朋友，有小虎，荆慧、林启瑞，还有新认识的玩伴，之后也会有更多。那同样的，爸爸的人生中，也不会全都是小羽的，爸爸之后也会有很多朋友。小羽在那些朋友陪伴的时候，不会感觉到孤单，同样，爸爸在那些朋友的陪伴下，也不会感觉到孤单。”
“若是小羽以后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有不得不远行的理由，那么其实并不需要太考虑爸爸，因为爸爸也会有朋友陪着。就像是那个老爷爷的小黑猫。”
“爸爸可能会经常想起小羽，也会经常和人提起，但那些皆是想念，而不是孤单。”
沈奇羽静静地听着，尽量将所有的话都记在心里，同时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将这些话全部记住，等以后真的有这么一天的时候，将再将这些翻出来听。
沈昱光顿了下，还是继续说下去：“若是有一天，陪着爸爸的小黑猫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爸爸就会去找小羽了。”
“那个时候爸爸大概已经走不动路，也看不清字了，到时候，小羽再牵着爸爸的手慢慢走，小羽再和现在一样，给爸爸读故事书，如何？”
只要是有些阅历的，其实多少都知道，沈昱光最后的那些话，只是安慰沈奇羽的。
年老的人最是怕给人添麻烦，不然那位老人也不会不跟着他的孩子一起去。看那庭院中的花，还有身上的气质，老人并不像是家境贫寒的人。
有时候，道理是道理，善意是善意。
沈奇羽二十年后就会面临他今天所提的那些问题；而沈昱光所说的那些，却至少也要到五十年后了。
那么至少，二十年后，沈奇羽可以不带重担地走上他所追求的那条路，这就是沈昱光所希望的事了。
沈奇羽说得没错，长大总是伴随着与之前熟悉的人远离。
但是对于沈奇羽这个年纪的人，却也意味着和无数人可能的相遇。
沈奇羽听见沈昱光后面的那些话，终于开心起来了。
因为在他看来，他长大之后，他和沈昱光虽说是会分开，但那只是暂时的。
沈奇羽就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他抱着沈昱光的腰，说：“爸爸，我好爱你。”
沈昱光将沈奇羽抱到了他的腿上，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似是欣慰，也似是有些怅然。
在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经历多一些的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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