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娶了男主后 第188章

作者:秋叶坠 标签: 种田文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晏国能得丹书铁券者不过寥寥数人,符元明手里头的还是先帝密赐,皇帝在震惊于陆知杭竟能拿出丹书铁券后,连忙粗略阅览起上边的文字,这一看更是心神沉到了谷底。

符元明的死因与皇帝脱不了干系,而当年事情的隐情知晓者虽不多,但也不全是都死了,陆知杭既然与符元明有关系,那两年前其师父自刎的缘由,他又知几分呢?

皇帝脸色煞白,不由想起了陆知杭倘若知晓根源在自己身上,又会记恨他否。

不可留!不可留!否则后患无穷。

转瞬间,皇帝满脑子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连带着陆知杭先前立的几个大功和手里的丹书铁券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恨不得当场就赐毒酒一杯,为他晏国绝了后患。

“启禀陛下,右相大人觐见。”王公公瞧着陷入魔怔中的帝王,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王公公尖细的嗓音刺得皇帝额角一疼,他这才回拢了些理智,想到自己先前确实传了宋元洲来处理乔家谋反一案,深夜详谈来着,没想到半路出了云祈和陆知杭的事。

“传。”皇帝持着手里的丹书铁券,长长舒了口气,神色凝重地看向挺直腰板跪着的陆知杭,左右为难起来。

他究竟是知还是不知呢?

皇帝细细回想之前与陆知杭的几次会面后更倾向于他不知,陆知杭要是真心怀仇怨的话,哪里会三番两次立下大功,甚至某些时候只要知情不报,自己这皇帝焉有命在。

在反复推测皆得出陆知杭并不知晓的结果后,皇帝黑沉的脸色才缓和不少,他收回目光看向刚来复命的宋元洲,顺道将事情原委又阐述了一遍。

未防消息泄露,除了提前埋伏在皇宫中的将士们,哪怕是宋元洲都是在事情尘埃落定后才被皇帝召入宫中,他在路上已经听闻了太子谋反一事,心里又气又急。

他向来是保皇党,与其说是忠心太子不如说是忠心于皇帝,可太子一旦落马,剩下能堪大任的不就剩个四皇子,偏偏张景焕先他一步扶持四皇子,他这后表忠心的哪有政敌的分量重。

只是宋元洲没想到自己这一路上的为难全都白费,入了宫才知云祈实为男儿身,可谓是峰回路转。

宋右相好不容易平复下心里的震惊,又从皇帝口中知晓了陆知杭一事,他瞅了眼不卑不亢跪着的青年才俊,迟疑道:“既然陆中书持着丹书铁券,自然是要遵先皇旨意免罪,否则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天家言而无信?”

符元明的事他多多少少知晓点内情,明白皇帝的顾虑,但宋元洲本就因为猎场一事有愧于陆知杭,加之对方与幼子的情谊,要是被宋和玉知晓他非但不替自己的师父求情,还添油加醋,不得和他闹腾起来。

再者,皇帝罔顾先皇赐下的丹书铁券,执意赐死陆知杭非是上策,容易被天下文人留下把柄,更是寒了朝中百官的心。

“宋卿所言极是,既见父皇赐下的丹书铁券,朕又怎敢忤逆。”皇帝脸色不复方才的盛怒,讪讪道,“倒是宋卿来得巧了,朕刚要免去陆中书的罪责。”

他就是把事情始末讲了一遍,待冷静下来后也明白执意处死陆知杭不可取,当年的事早已尘封,对方想必是不知情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立下大功,他就因为一件定不了结论的罪将其处死,朝臣和百姓的舆论都难以平息。

“陛下圣明。”宋元洲见皇帝把自己的规劝听进去了,神情肃穆地行了一礼。

云祈一双丹凤眼深不见底,屏息凝神地观察着皇帝神态上的细微之处,半响后他像是了然般,轻声道:“依儿臣之见,这陆中书非但不该罚,还得重重赏赐才是。”

“哦?”皇帝眸光闪了闪。

宋元洲听云祈乍一提起这事,脑子里也迅速想起了什么,算是偿还对陆知杭的那丝愧疚,他当即附和道:“殿下言之有理,是老臣疏忽了。”

“这又有何说法。”皇帝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许是一开始的适得其反,云祈并不愿过多赘述,只要起了个头有人接下文即可,他迎着宋元洲投来的目光,轻笑着微微颔首,随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殿内的陆知杭身上,心不由沉闷了几分。

倘若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自己,又岂会让陆知杭为陷入险境中。

宋元洲得了示意,便胸有成竹地指着殿内残留的血迹和兵甲,侃侃而谈:“这第一大功,陆中书机敏过人,才能见微知著提前推测出太子谋逆,所谓功高莫过于救主,陆大人这是救晏国百姓、救陛下于水火。

往前了说,文成郡王以阉人之身救□□于危难中,得封二字郡王,为天下称颂。

这第二大功,陆中书见多识广,巧妙应变,能想常人之不敢想,汝国用边境三城公然挑衅我晏国无人,若非陆中书借那奇物‘放大镜’与日光,晏国不仅为周边诸国耻笑,更是失了边关险要的北陵城。

北陵城沦陷,届时汝国铁蹄踏破晏国山河,非是陛下所愿之景,陛下当时许下赏赐无度的承诺未兑现,就先杀了有功之臣,怎让天下子民效忠于陛下?”

皇帝听着宋元洲一桩桩一条条细数着陆知杭的泼天功劳,眉头越皱越紧,他抚了抚长须询问:“依宋卿之见,该如何赏赐?”

陆知杭在自己寿宴上巧妙化解汝国挑衅的事,他倒不是忘了,而是寿宴过后就是猎场遇刺,皇帝现在身子骨都没养好,早朝还没上过,要不是念着云祈还不一定想起来给陆知杭封个正五品的中书舍人。

他原本是等着上早朝后再当众赏赐,只是还没等他上朝就出了太子谋反这档子事,一时就抛之脑后了。

宋元洲在皇帝向他问话的瞬间,没有冒然回答,考虑到他来时皇帝还有心要处死陆知杭,便谨慎地打量起了皇帝的脸色来。

他细细端详半响,见皇帝并不是在说气话,而是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宋元洲这才敢字斟句酌地回道:“臣列举陆中书的每个功劳都足可让其封侯加爵,陛下当效仿□□,至少封个郡王。”

“祈儿以为如何?”皇帝面上透出的情绪不喜不悲,像是随意问出一般。

云祈目光坦然地目视前方,声如寒玉:“全凭父皇做主。”

“既如此,在封赏之前 ,朕倒有个疑虑。”皇帝虽心里大致信了陆知杭不清楚符元明之死的隐情,但心里又担忧起对方欺上瞒下的行为。

“父皇请讲。”云祈淡淡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问道。

皇帝锐利的双眸在镇阳殿内巡视一圈,尤其是在云祈和陆知杭身上顿了半响,见他二人皆是不卑不亢,没有丝毫慌乱的意思,这才正色道:“陆卿既不知祈儿身份,想必是没有圆过房了,怎地几个月来不生疑。”

陆知杭平静地听完皇帝的疑问,当下就准备胡编乱造一通糊弄过去再说,他张口欲言,声音还没吐露出来就被皇帝扬起广袖示意停下。

迎着殿内众人不解的神情,高高居于主位上的帝王面色和善地笑了笑:“你们不用在说,王公公将殿下带到隔壁的偏殿问话,而朕与陆卿就在这儿对答即可。”

说罢,王公公就识相地俯身,仔细听着皇帝在他耳边说的几个问题,不时地点点头,那声音细微得几不可闻,唯有二人能听见,又是皇帝临时起的意,就算串通口供都不一定能回答得细无巨细。

再者,一件事是真是假,精心编造的口供总会让人察觉出异样,他身边能人众多,不一定需要靠自己辨认。

云祈在听到皇帝要将他们二人分开问话,以证陆知杭是不是真的不知晓他身份时,幽深的眸子闪烁几下。

而另一边的陆知杭在旁人看来仍旧是一派从容不迫,像是对此没有任何异议,身正不怕影子斜般,实则心里也犯了难。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像是从彼此隐晦的表情中看出了点什么,皆是不约而同地勾了勾唇角,而后齐齐应道:“遵旨。”

在云祈跟随王公公到偏殿后没多久,主位上的帝王也不犯困了,悠闲地品着手中的茶水,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云淡风轻的陆知杭。

殿内众人心中皆知,皇帝在宋元洲提及封赏后突然追究起这事来,想必是与赏赐一事有些关联,否则陆知杭都手持丹书铁券免罪了,皇帝死揪着不放只会落人口舌。

居于风波中的陆知杭心态大起大落,这会四下静默无声,只剩下杯盏碰撞的清脆声,反倒宁和了不少。

他日后仕途如何,全凭皇帝信不信他不知情了,只要自己也是被蒙骗在内的人,就不存在欺瞒帝王,至少云郸在位期间他不用在仕途上寸步不进。

晏国的爵位不等同于官位,一旦皇帝认定他心怀不轨,有的是法子把他的中书一职罢免,再封个空有虚名的爵位给他堵住悠悠众口便是。

皇帝深邃的双眼观察良久也不见陆知杭有什么慌乱的趋势,让他自乱阵脚的算盘落空后,只好放下手中的杯盏道:“回话吧。”

回的是什么话,无须陆知杭多想便知,是皇帝一开始在他与云祈面前提起的那个疑问,他状若回忆了一番,温声道:“臣记得回洞房时,殿下就与臣言及心里早已有爱慕之人,不愿圆房,夜夜入寝时在床中用红鸾被一分为二。

臣自知卑贱,不敢妄想能得公主垂青,故而忍了几个月……且臣先前并未娶过妻,更是一心苦读还未与女子圆过房,日日与同窗、书童为伴,不曾意识到有何不妥。”

陆知杭这话回答得合情合理,晏国并不像现代那样,只要不是刻意去接触,并不会特意让他接受一下成年人的教育,也就成亲前会给几本绘本自己意会。

像他在旁人眼里的形象,可不就是个死读书的人,随便查查都能发现他身边并未有任何关系亲昵的女子,对这方面一片空白算得上正常。

且云祈嫁给他时,是一国公主,晏国驸马好比臣子,哪里有资格过问公主那么多事情,云祈说他受着就是,皇帝并不能就这件事上提出异议,顿时有些懊悔当初为何云祈一退脱,自己就没派个丫鬟去试婚。

“那朕为何瞧着你与祈儿分明是……咳?”皇帝斟酌了半响,没找到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云祈现在是男儿身,那些你侬我侬、情投意合的话就不适合说出来了。

“陛下赐下的婚,又怎敢心生不满,再者虽成不了夫妻,可殿下在棋道上与臣志趣相投,并不如陛下想的那般关系恶劣。”陆知杭回忆着他与云祈在公主府的事情,半真半假道。

既然要想蒙骗过皇帝的审讯,避免两个人的口供出现纰漏,与其想着怎么编造才能让对方相信,不如直接挑事实来讲,大致上总是吻合。

陆知杭能讲给皇帝的,大多是他与云祈之间心知肚明又确实发生过,正好用得上的现成理由。

“哦?棋道……不知祈儿与陆卿下的是什么棋?”皇帝在听见‘棋道’二字时,眸光猛地一亮。

他记得云祈以往在外人眼里可谓是胸无点墨,可盛扶凝又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其中又以擅长围棋声名远播,没想到就算他自己不刻意教,自己的骨肉还是承了他娘亲的天赋。

陆知杭瞥见皇帝隐含棋盘的眼神,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讪讪道:“呃……五子棋。”

“……”皇帝眼底的光一点点的暗了下去,一时竟无语凝噎。

殿内的太监侍卫面面相觑,若不是记得情况非常,怕是要当场笑出了声,更遑论憋着笑的宋元洲,一句五子棋着实把众人都咽得哑口无言。

这回答听起来有几分荒谬,但皇帝细细一想,又诡异地觉得陆知杭的口供平白多了不少真实性。

皇帝心里信了大半,为了严谨还是多问了几个问题,细到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放过,二人一问一答良久才停下。

轻轻抿了一口热茶,润润干渴的嗓子眼,皇帝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王公公就领着云祈进到了镇阳殿内,随后不知在皇帝身边耳语着什么。

“办得好。”皇帝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陆知杭和云祈二人,对王公公赞赏道。

该说不说,两人虽是分开审讯,但说出的回答却是大差不差,至多是一些细微稍微有点出入,但过于完美的口供反倒惹人生疑。

“陛下心中可有定夺?”宋元洲沉吟半响,上前问道。

他自踏上官途就是跟在云郸身边,忠心耿耿,哪里不知他心里的那些算盘,皇帝心里一旦留有警惕,这封再大的爵位都是有名无实。

“嗯,朕心里已有定夺。”皇帝微微颔首,朝着跪了大半天的陆知杭挥手示意,“陆卿起身吧,明日早朝静等听封便是,朕不会亏待晏国任何一位有功之臣。”

“多谢陛下。”陆知杭不敢松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候在一旁的太监适时地出列替他引路,陆知杭余光瞥向被赐座的云祈,嗫了嗫嘴唇有些犹豫。

他们现在身份不同以往,发生了这等大事,明日这早朝是非上不可了,乔家谋反被连夜抄家的事必然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而这更大的波澜还在云祈是男儿身上。

届时二人明面上的身份可就不是公主与驸马了,不能继续住在同一屋檐下,而身为臣子,陆知杭也不可能没有避讳私下见云祈这等极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的人,否则极容易落下一个结党营私的名头来。

云祈唇边自始至终挂着浅淡的笑意,察觉到陆知杭看似不经意瞥过的眼神,他借着喝茶以袖掩面,挡住皇帝的方向,削薄的唇开合几下,略显眷恋地匆匆与之对视一眼。

“臣告退。”陆知杭临行前还不忘行了一礼,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

在外人看来他是因加官进爵而欣喜,却不知在陆知杭心中,就是正一品亲王都不及云祈回眸一笑让他心驰摇曳。

皇帝乐呵呵地吩咐让替陆知杭备轿,望着对方颀长飘逸的身影眸色渐深,有些事情还得再仔细查查,万不能一时疏忽留下后患,若陆知杭当真无辜,他必会好好补偿于他。

“宋卿,朕今夜召你是为乔家谋逆一事,劳烦你一把岁数了还要彻夜收尾乔家案了。”皇帝收回意味不明的眼神,沉声道。

宋元洲能走到现在的地步,城府自然不会浅到哪去,君臣商议要事,皇帝竟然没有屏退云祈,反倒毫无芥蒂地让其在边上旁听,这里头的意思可谓是极为明显了,他脑中不断思索着日后朝中格局,面上恭敬回话:“替陛下办事,哪有劳不劳烦一说,臣定当赴汤蹈火。”

皇帝与宋元洲的谈话,陆知杭不得而知,乘着皇帝特派的轿子一路回到公主府,彼时的府邸夜深人静,许是没有云祈在此的缘故,平添了几分荒凉,分明是盛夏时分,踏入庭院没多久就有枯叶飘零下来。

“夜莺,烧些热水去,我要沐浴更衣。”陆知杭轻轻嗅了嗅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温声吩咐掌灯候在门口的夜莺。

“是。”夜莺没有多问,领了命就去办事了。

东城的武安街是晏都百姓无人不知的一处地方,可谓是遍地的达官贵人,皇后出身的乔家府邸就落座于此处,与公主府相隔有段距离,却是顺路的。

夜莺竖起耳朵听着街上疾驰的马匹声,以及那在深夜里响起的铁器争鸣,联想到陆知杭从宫中回来,身上带着血腥味,而不见云祈身影,心里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沉重来,低喃道:“今夜怕是不得安宁了。”

泡在热气沸腾的水中,陆知杭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才舒缓下来,皇宫一趟可谓是从鬼门关中来回踱步,险些就丢了性命,若不是符元明给他留下了丹书铁券,皇帝怕是铁了心要问罪。

“再过不久就是师父的忌日了。”陆知杭换了身被熏了清淡香味的里衣穿上,总算那股作呕的血腥味驱散了个干净。

他调任中书舍人一职后,就不曾见过阮阳平了,平时两人都在翰林院内,基本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知他师兄得知自己娶的公主实为男儿身,会是什么反应?

光是在脑子里想想,陆知杭就不自觉发笑。

温和的笑声刚起又收敛了下去,盯着桌上那两盏还未收下去的如意灯,恍惚照见了云祈潋滟俊美的容颜。

“明日就不是驸马了,一纸婚书全都作废。”陆知杭喃喃自语,倒不是因为婚书不作数而怅然,而是因为云祈恢复完身份后,他就是晏国的皇子,两人不能再如往常那般抵足而眠,更不可能私交甚密。

日后不能随时卿卿我我,见个面都得有正当理由,实在念得紧就只能偷摸着会面了。

陆知杭刚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院外就传来了一阵声响,紧接着云祈就穿着一身玄色银纹的男装大步踏来,幸而府上的仆从大多睡下了,唯有夜莺一人满头雾水地看着翩然而去的俊俏男子,怔怔出神。

穹顶上的月辉落在庭院内,照在云祈身上犹如镀上一层银芒如梦似幻,如仙如灵,那身玄色银纹锦袍让人平添些许沉稳,他上挑的丹凤眼漫不经心地瞥过夜莺,宛若寒潭。

云祈走近了的时候,夜莺才意识到来人身量挺秀颀长,足足高了她半个头不止,一身气度非凡,说不出的孤冷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