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晏��去了公司，大家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看样子他辞职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黄梅拉住他：“小晏，你别是开玩笑吧，你真要辞职？所长点名让你去所里找他。”
晏��说：“我没开玩笑，是认真的。现在我没空，等我忙完。”他说着便拔腿朝技术部走去。
技术部的同事见他回来，都像牵线木偶一样，视线全黏在他身上。
赵建平最为急迫，拉住他：“晏工，你不是开玩笑吧？你要辞职？”
晏��平静地说：“我没开玩笑，是认真的。赵工，你来一下，我把工作跟你交接一下。”
又对其他同事说：“能跟大家共事这些年，我感觉到非常荣幸，也非常感激，感谢大家与我同舟共济，一起攻克难关。我离开西华，是为了实现我的理想，我想用我的方式研发芯片，并不是意气用事。所以大家不用替我担心，我并非一时冲动才做出这个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大家知道他要走，都露出不舍的表情，晏��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好领导，懂的多，脾气好，也愿意教别人，从来不会因为谁能力差点而歧视与责骂，而且他会主动承担责任，为他们争取利益。
没了这样的好领导，以后会怎么样，他们都有些惶恐不安。
跟赵建平交接工作前，晏��说：“今晚在前街那家四川菜馆，我请大家吃饭，你早点过去定位子点菜。我要去一趟所里，要是没赶回来，你们就先去。”
赵建平点点头，十分不舍地说：“晏工，你为什么要走啊？”
晏��说：“我跟瞿总观念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趁早做打算比较好。现在是市场经济了，不必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晏��笑笑：“不给人打工了，我自己办公司。看看能不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赵建平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晏��跟赵建平交接工作的时候，所里打电话过来催他过去，看样子是瞿延宁跟所里通风报信的，他本人倒是没出现。
晏��也没理会，一直到交接完工作，才去计算所。
晏��算是计算所的名人，因为他是少有的留美回国的青年留学生，名校毕业，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却放弃了美国优渥的生活。
徐润良那批赴美留学的人全都回来了，因为他们去美国时都已经三四十岁，在国内有家有口，也有工作单位，很难抛家弃业。
这批人本来就是单位的中坚力量，回来都得到了重用。
后来出国的应届大学生，选择回国的不到10%，实在是国内外生活水平相差悬殊，没有几人能抵挡住欧美国家的物质诱惑。
所以晏��回来的时候，惊动了整个计算所，大家都好奇不已，竟然会有人放弃美国的工作回国来的，都竞相去认识他。
晏��的个人能力相当出众，这是有目共睹的，他是所里新生代研究员的杰出代表，一个被树立的典型。
因此，当听说晏��要离职的时候，所里领导都惊着了，赶紧开会商讨此事，得出结论，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留下来，他可是计算所的脸面，怎么能够丢呢。
晏��推开所长办公室的门，发现里面不光有计算所的所长戴家益和副所长徐润良，还有中科院的领导在，他们见到晏��，都热情地打招呼。
戴家益笑着说：“晏��同志来了。快请坐，听说你跟瞿延宁同志闹了点矛盾，要辞职。这就有点冲动了，你有什么困难，跟我们反映一下，所里和院里都会尽量为你解决。”
晏��说：“我辞职并不全是因为跟瞿总闹矛盾，而是想自己出来创业。”
徐润良问他：“你想下海？”
晏��点头：“对。我当初加入西华，是因为可以搞科研。但现在西华的战略目标调整了，科研项目被搁置，我不愿意留在那里浪费时间，想自己出来试试。”
戴家益打着官腔说：“西华的战略目标一直都没变，只是战术调整，时间往后押一点。你没有必要离职啊。”
院里的领导也说：“你是咱们院青年研究员中的中坚力量，我们肯定会尽力为你创造最好的科研条件。不能因为遇到一点小困难就撂挑子走人嘛。”
晏��说：“感谢各位领导的栽培和关心，我并不是撂挑子走人，目前公司的研发工作已经用不上我了。等待只能浪费时间，我选择下海，只是换了一个赛道，我的目标依旧是设计咱们中国人自己的芯片。我跟所里的同事算是殊途同归，希望能够得到领导的理解和支持，批准我辞职。”
院领导再次跟他确认：“你确定只是下海开公司，并不是要出国？”
晏��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如果要出国，当初就不会回来了。现在国家发展市场经济，市场广阔，大有可为，所以我也想试试，没准能够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徐润良说：“你是打算停薪留职？”
晏��点头：“如果可以，希望领导能够批准我停薪留职。”他知道徐润良这么问，是想为他保留职务。
戴家益一脸严肃：“晏��同志，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从来没有参与过经营管理，也不懂市场，只擅长做技术。开公司并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容易，西华信息前期遇到的困难你也看到过。”
晏��说：“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院领导说：“你停薪留职，离开单位，以后你的职称评定，以及院士评选，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你考虑过没有？”
晏��说：“我都想清楚了。”
几个领导没有提资金和技术支持，一来是做不到，二来在他们看来，晏��出去创业，那就是西华信息的竞争对手，没必要自己左右互搏，所以打算让他自生自灭。
戴家益跟瞿延宁聊这事的时候，两人甚至还抱着看晏��笑话的态度，看他什么时候灰头土脸回计算所。
因为他们都不相信晏��一个技术人才，能把公司开成功。
只有徐润良有点舍不得放他离开，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晏��，没人能够让他打消念头。
晏��不爱跟领导周旋，他表完态，就赶紧回去了，晚上他还要请前同事吃饭。
晚上，整个技术部的同事都来了，甚至包括瞿延宁笼络的那几个。
晏��也不计较，还挨桌去给人敬酒。
他酒量其实还行，只是不爱应酬，今天他这顿散伙宴，他不愿意敷衍大家，也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职场应酬。
他从前可是连所里的领导都是懒得敷衍的。
除了晏��，大家情绪都很低落，他们舍不得这样的好领导离开。
晏��用轻松的口吻说：“大家别这样嘛，我依然在北京，暂时还住在计算所的宿舍里，想见面还是容易的。”
晏��并没有明目张胆地挖人，尽管他现在非常需要人手，这句话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暗示，有什么想法，可以去宿舍找他。
第16章 ��西
吃完饭后，大家都陆续起身回去，晏��留在最后，赵建平和李庚云也都没着急走。
李庚云问晏��：“晏工，你办了停薪留职，还能住在所里吗？”
“暂时还住在所里，不过我已经租好房子了，随时都可以搬过去。”晏��暂时没打算从宿舍搬走，毕竟这里方便原来的同事找他。
“这么快！在哪儿？”李庚云赶紧问。
晏��说：“柿子胡同，26号。公司也打算安置在那儿。”
“柿子胡同我知道，以前打那儿路过，回头我过去看看。”李庚云说。
沉默许久的赵建平说：“晏工，你走了，我怕应付不来。”
晏��安慰他：“不用担心，你们现在的任务不繁重，就是优化一下汉卡，升升级，难度不大。”
赵建平苦笑一下：“我不是你，我主要是怕应付不了瞿总那些人。”
晏��是瞿延宁三顾茅庐请来的，他学历高、本领大，技术部的事他说了算，瞿延宁得听他的。
赵建平没有留学履历，只有本科学历，就是个资深技术员，瞿延宁还真有可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旁的李庚云也耷拉着脑袋：“我也觉得是，以前瞿总不敢对我们技术部怎么样，是因为有晏工你在帮我们挡着，以后可就不好说喽。”
晏��笑着说：“要是在公司干得不开心，就来我这儿吧，反正我也缺人手。”这两人他是信得过的，所以就这么明说了。
赵建平摇头：“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也想跟着你一起下海。”
晏��笑着说：“下海什么年纪都不晚，你要是想下海，随时可以来找我。”
李庚云说：“晏工，你现在一个人单打独斗，忙得过来吗？需要帮手吗？”
晏��斜睨他：“怎么，你想来帮我？”他不认为李庚云会跳槽，毕竟他正在找出国的门路，中科院下属单位这个平台，要比他这个私企好得多。
李庚云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我堂弟。他高中毕业两年了，进工厂干了两个月就出来了，说是不喜欢重复机械的工作。跟朋友在外头做小生意，可是意外不断，钱没挣到，倒是赔了不少。我二叔想让我帮他找个固定的事做，收收他的心。您放心，这小子野是野了点，但本性不坏，而且很仗义，他是个北京通，要是给你打个下手，还是很趁手的。”
晏��笑起来：“行啊，我正好缺人，你明天把他叫来，我面试一下，合适就用了。”
“好嘞！”李庚云满口答应。
晏��以为他要晚上才能带人过来，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晏��还没出门，李庚云就领着他堂弟李志伟来了，起得够早的。
小伙子是典型的北方人，高高壮壮的，眼睛不大，但是有神，见面就露出夸张的表情：“您就是老板？怎么看着比我哥还年轻！”
晏��笑看着李庚云：“你这么说，你哥怕是要伤心了。”
李庚云笑：“我不伤心，晏工一向都看着比我们年轻。晏工，这是我堂弟李志伟，专业技能上的事他帮不上，但是跑腿什么的还是很在行的。”
晏��说：“那正好，我租的房子要装修一下。你去帮我找个装修队吧。”
李志伟倒是直接：“可以。老板，我给你打工，您发我多少工资？”
晏��说：“按照市场价给吧，试用期120元一个月，转正后180，试用一个月，如果做得好，试用期都免了。干得好，工资会逐年加的。”
他这些天没少做功课，了解了一下行情，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通常也就是一百来块一个月，比他预计的少，他给180元，已经不算低了，当然，私企工资本来也比国有企业要略高点。
李庚云拍了他弟一下：“这工资够高了，我去年毕业刚进公司的时候，一个月才100出头呢，还没你高。”
李志伟笑起来：“我没嫌少啊。老板，几号发工资啊？”
“每个月10号。”
“好嘞。您刚刚说要找施工队装修房子对吧，装修哪儿的房子，我先去看看成不？”李志伟说。
“当然可以。我领你去。”晏��跟李庚云告别，带着李志伟到了柿子胡同。
来的路上，李志伟已经打听到了公司是做什么的，便说：“老板，我除了帮您跑腿，还能干点啥啊？”
晏��说：“能做的事多了，后勤、采购，甚至还可以去做销售。”
“采购好啊，帮老板花钱。业务员也不错，我喜欢，可以出差，到处跑，有补贴，工资还高。”李志伟显然是个闲不住的主。
晏��笑着说：“对。”
李志伟看到房子，问：“老板，您打算怎么装修这房子？”
晏��说：“叫我晏工就好。也不复杂，我就想将西厢和正房这三间的墙壁刷一下，主要是重新安装一下电线线路，我要做办公室。这么一间得放十几张电脑桌吧，叫师傅来规划一下，每个位子都要走线。所以要找有专业电工的装修队，或者去供电局找人来安装，线路是大问题，必须要重视。”
李志伟问：“那电脑桌呢？是不是也得找人做？”
晏��愣了一下，这个年头，电脑还不是主流商品，不知道家具市场有没有电脑桌卖：“回头我去家具市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桌子。”
李志伟说：“要是没有，不如请几个木匠师傅来打桌子吧，我舅舅是个木匠，他活儿挺好的。您只要告诉他要求，他保准儿能给您按要求做好。”
晏��也不拒绝：“那敢情好。现在先去找装修队吧，要靠谱一点的，记得跟人砍砍价，我这刚开公司，开源节流，得省着点花。”
李志伟拍胸脯保证：“得嘞，您就擎好儿吧，保准给您办利落。”
晏��见他出去了，心里也在嘀咕，这小子办事到底靠不靠谱，不过也得看看才知道，毕竟他现在是真没人可用，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几瓣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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