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角弓
他还是打算回去之后,跟凤随商量一下,准备一份儿像样的拜师礼。凤随毕竟是世家公子,对于这些礼节方面的事情应该比他更清楚。
李骞就嘱咐身边的侍女,“中午就让人做这个……加一些笋干。”
侍女笑着答应,喊了人来帮她把一大包腊肉送去厨房。
司空用他前世时从他爸爸那里听来的一些关于茶叶品种和温度的常识,乖乖的给他的老师煮茶。
宋代民生富庶,各种生活上的享受都被发展到了极致。比如茶道,再比如香道,都是这个时代发展起来的。
李骞是个风雅的人,他的茶具就非常讲究。但司空是不懂他这些东西的,他这辈子从生下来就是穷人,就算最近一段时间住在凤家,生活条件有所改善,但也没有机会去了解这个时代的富人阶层的各种享受。
所以他只能按照前世给他爸爸泡茶的流程来进行冲泡。
李骞看得饶有兴趣,觉得他这个徒弟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你说他懂茶道吧,东西都是乱用的,简直乱七八糟。但你若说他不懂,他那一套流程比划下来好像还挺有章程。
而且从口感上来品的话,茶泡的其实还不错。
李骞闭着眼品了品,对司空说:“既然来了,弹个小调给师父听吧。”
能有机会再摸摸师父的宝贝琵琶,司空心里其实还挺高兴,他正想问李骞想听什么,就见他身边那个叫小青的侍女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
李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司空说:“你去屏风后面躲一躲,不要出声。”
司空就知道这是有客人来了,连忙起身躲到了暖厅角落里的一架山水屏风的后面。
屏风后面是两扇窗户。窗户虽然紧关着,但密封性有限,屏风挡在这里也起一个挡一挡寒气的作用。除此之外,还有摆放在屋角的几个木箱,这些东西露出来的话,会显得有些凌乱。
司空在箱盖上坐了下来,随手在箱子上摸了两把。
箱子都没有上锁,也不知道里面都收着什么东西。不过箱子本身都是非常好的材料,工艺也好,摸上去非常光滑。有两个箱子的边边角角还包了铜,看上去就非常讲究的样子。
这个时候,司空听到了脚步声。
这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司空能听出他在刻意加重自己的脚步声€€€€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或者先入为主的给李骞这个屋主一点儿震慑。
司空从屏风木架之间的缝隙里望出去,就见李骞依然歪靠在暖榻上,身后是几个厚软的垫子,腿上还搭着一条绣着精美花纹的小被子,一副不把来人当外人的做派。
“你来的正好,尝尝我从肃宁带回来的好茶。”李骞的神情很平静,至少司空看不出他这样的神情是因为与来人关系熟稔,还是压根就看不起他,所以懒得起身来寒暄。
司空脑海中分辨了一下李骞所说的那个地名,似乎是在现在的杭州附近。从地点上来看确实是个会产出好茶的地方。
来人在司空之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带着笑音说了句,“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了,司空只听到了茶杯放在桌面上的轻响。
片刻之后,来人先开口了,“先生好久没有回来了,还住得惯吗?”
李骞淡淡答道:“住不住得惯也不要紧,我这两天正张罗着要搬去师兄那里住。他人不在,只有几个小辈没头没脑的,得有人看着。再说,我自己的徒弟也得花时间调理,忙着呢。”
来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说:“倒是没听说先生还有弟子。”
这话里是有些试探的意味的。
李骞就笑了笑说:“还小,也不成器,外人不知道也正常。”
来人便笑着说:“有先生教导,想必日后也是一位大家。”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客气话,来人开始言归正传了,“先生大概也知道我今日的目的。不知之前提议之事,先生可有决定?”
李骞露出不大情愿的表情,“我这还没老得走不动路呢,一个个就想让我回家养老了……我就嘀咕两句在家闲呆着闷得慌,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就跟我闹上脾气了。”
司空抿着嘴角微微一笑,觉得他这个便宜师父真的挺擅长谈判的技巧的。他这个时候也猜到了,这人应该就是来跟他谈判关于收购牡丹楼一事的。
果然就听来人说:“牡丹楼一天到晚琐事也多,先生的晚辈不希望您太过辛苦,这正是先生的福气。”
李骞又装模作样的骂徒弟不体贴他,充分表达出了不想出手牡丹楼的意思。
来人舌灿莲花,李骞只是不肯点头,来人不得不主动提出提高收购的价格。
司空只敢偷看他师父,却不敢偷看来人。他身为习武之人,自己对于别人的视线也是极为敏感的。
但他又好奇的不行,就趁着这人告辞的时候,偷偷摸摸瞟了一眼。
原来是一个四方脸的中年男人,衣袍看似普通,但看得出衣料是非常讲究的。司空注意到他的腰带上还系着一块翠莹莹的玉佩。虽然离得远,看不清雕工,但这块玉的质地绝对不会便宜。
来人走后,司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李骞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带疲惫的笑容,“将离,我大概是真的老了。跟这样的杂碎打机锋,竟然开始感觉厌烦。”
司空走到他身边坐下来,他很认真的打量李骞的五官,然后笑着说:“老什么啊,你看你这肉皮,比我的都嫩。咱俩一起出去,人家说不定以为你是我弟弟呢。”
李骞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没大没小。”
他嘴里说着责备的话,眼里却浮起了笑容,“刚才那人就是九江门的二当家,姓付,叫付衍。闫老大很信任他,银钱方面的事都交给他管。”
司空点点头,“价钱谈好了吗?”
“谈好了。”李骞轻轻吁了口气,“他们甚至没有认真的跟我还价……牡丹楼对他们有这么重要吗?还是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司空摸了摸他的手臂,安慰他说:“师父,你把这个大包袱甩掉是对的。”他凑到近处,很小声的告诉他,“皇城司大概要对九江门对手了。”
李骞的眼瞳微微一缩。
他抬起头,深深的打量他的小徒弟,“牡丹楼跟九江门的关系……你是担心我受九江门的牵连吗?”
司空点头,“是。”
李骞摸摸他的脑袋,“乖。”
司空就笑了,“看在徒弟这么乖的份儿上,帮个忙呗,师父?”
李骞喊了几个随从进来,比较一番,选了其中一个跟司空换了衣服。
然后他让人将驴车赶到后门外,指挥下人将家里的几个箱子搬上驴车。穿着司空外衣的随从在门口晃了晃,就低着头钻进了马车,名义上就是押送李骞的行李去林宅。
等他们走后,司空披着李骞的一件半旧的斗篷,挡着头脸,被小青领着从牡丹楼的正门出去了。
门外就有轿子,司空就像任何一个在花楼里鬼混到天亮的嫖客似的,低调地、不显山不露水地离开了牡丹楼。
轿子停在了安平街上最热闹的地段,司空下来之后又在街上来回绕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才抄近路回了虞国公府。
这个时候,凤随和陈原礼还在衙门没回来。司空换了公服,直奔大理寺去了。
凤随正在提审证人,听下面的人回报说司空回来了,连忙传话让他进来。
不多时,就见司空掀起门帘,溜着墙边摸了进来。一抬头,他迎着凤随和陈原礼等人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咧嘴一乐。
凤随将他上下打量一圈,稍稍放下心来。
司空这才注意到凤随正在提审的是一对看上去像父子的男人。两人都是中等身材,肤色微黑,五官也有几分相似,面对凤随的时候神情有些拘谨。
这两人身上穿的是粗布衣服。司空注意了一下两人的手,手上有茧,骨节也比较粗大,看着像是经常做手工工作的匠人。
凤随的问话更像是一种取证的过程,父子俩人也都是坐着的。司空掀帘子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那位父亲说:“……是姓马没有错。这位马郎君给了二两银子下定,说好了半个月取……对,是他亲自来取的。”
司空就反应过来这二位就是马秀山当初找的烧瓷器的匠人。
凤随让陈原礼将那幅从马秀山房间里的画轴中找到的绢画拿给两个匠人看。父子俩人头碰头的研究了一会儿,做父亲的很肯定的说:“大人,正是这幅画。”
“确定吗?”
“确定是同一副画。”年长的匠人点头说:“早些年的时候,小的也见过几幅江大人的画,认得他的画风,假不了。”
凤随倒愣了一下,“你怎知是江大人的画?”
工匠口中的江大人名叫江一鹤,这人曾做过礼部侍郎。大概就是因为醉心书画的缘故,早早就辞官回乡去了。他当初曾有一副《烟雨图》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崇佑帝大加赞赏,因此得到了许多文人的追捧。
凤随虽然也曾见过几幅江大人的书画作品,但他不擅长这些,无法辨认江大人的作品,再说画上也并没有款识。
年长的工匠就指着画中窗下的一丛芭蕉树说:“江大人的款识藏在这里。”
几个人都凑过去看,就见几丛叶片之间,一行极小的字正是江一鹤的款识。
凤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心想江一鹤都辞官多少年的人了,他当初的同僚都未必知道他的下落,这个马秀山倒是神通广大,怎么搞到这么一幅画的?!
第111章 娇气病
烧瓷的父子俩离开之后,凤随连忙拉过司空上下打量他,陈原礼也在一边拍他的肩膀,很有些后怕,“那天在公主府到底出什么事了也不知道,你也没送个信儿回来,大人这两天一直黑着脸……”
凤随见他没什么伤,神情淡定了许多,“说说吧。”
司空就把那天在梨花院里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讲太华这个人身上的可疑之处,他与华云班的班主林华云之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以及他亲眼所见的,太华在刘队长面前所表露出来的地位。
说完这些,他又开始讲温娘子的乐团和后来与李骞相识的经过。
凤随和陈原礼几个最初的反应是吃惊,后来就……吃惊过头,有些麻木了。他们谁也没想到拜师这么严肃的事情,放在司空身上就像出门买了三斤包子似的那么简单。
“真是李骞?”凤随不大确定的看着他,“牡丹楼的老板?林山翁的师弟?”
司空点头,“他还送了我见面礼,是一支音色特别特别好的玉箫。我没带回来……回头给你们看。”
想到李骞,司空脑子里忽然就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但是不等他深想,就听陈原礼在一边嚷嚷起来了,“咋就看上你了?就因为你会弹曲子?可也不对啊,李大家那是什么人啊,他身边的烧火丫头论起弹琴来,恐怕也不会比你差吧?”
司空,“……”
司空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师父在艺人这个阶层中的超然地位。但是,就算陈原礼推崇李骞这个牛人,也不必死命地踩他啊,这还有没有兄弟情了?!
司空完全不想理他,转身问凤随,“大人你说我送什么拜师礼比较合适?”
他虽然靠着碰瓷从凤随这里挣了不少钱,但李骞只会比他更富,人家才卖了牡丹楼,手里银子估计都成堆了。司空这几个歪瓜裂枣,都送过去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再说也不能送银子,太不风雅。司空觉得,他师父虽然不会讨厌银子,但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拜师礼。
嗯,也显得对他老人家不够用心。
司空满脑子还在想要不要送一副□□过去让他师父防身用?或者珍珠?不,不,珍珠是从烈火帮里霸占来的,万一让谁看出来,怕是要给师父惹祸。要不买一套文房四宝?会不会有些太普通?
凤随想了想说:“这事儿交给我。我回去问问祖母身边的人。府里走礼也都是她们帮着祖母参谋。这些事她们都懂的。”
司空就松了口气。
这件事,他可不就是卡在找不到合适的专家来咨询么。
凤随在公主府的宴会上见到了脑门上贴着银色莲花的司空就已经被震了一回,魂儿都快震飞了。
大概是那一次震得太厉害,他觉得,之后司空身上再闹出什么事情,好像都不会再像那一刻那么具有杀伤力了。
凤随也不觉得司空认了一个乐师做师父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李骞虽然只是一个乐师,但他毕竟不是寻常的乐师,在文人当中,也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司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
“什么?”
司空有些兴奋的从他们身旁的桌子上拿起那幅作为证物的素绢画,“这个江大人有多大年纪?跟我师父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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