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 第40章

作者:狐狸不归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除此之外,两人上台后,首先要交出兵器,一位长老在上头布下禁制,使其不能造成致命伤,也算多加一层保险。

  谢长明递出刀,朝台下看去。

  有什么自视野里一闪而过,谢长明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不是陈意白,不是阮流霞,不是朗月院的人,也不是其他在场的任何一人。

  谢长明的目光一定,落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那是一棵槐树,枝繁叶茂,没到长仙树能完全遮天蔽日的程度,却也足够一只幼崽、一个少年隐藏身形了。

  谢长明看不到他的脸,只隐约看到流淌着金光的翎羽和垂在树影间,微微摇晃的小腿。

  是小长明鸟。

  不是不喜欢看热闹,也不会在日落前走没有长仙树的路吗?

  明玉堂的长老检查完兵器,施下禁咒,将刀还给了谢长明。

  比试在即,谢长明还在出神。

  谢长明想:这座山峰只有一个传送阵,落在山脚,上山的路是条宽阔的大道。周围种的全是青竹,路上大半是没有树荫遮蔽的,那小长明鸟来的时候必然是烈日当空。

  他撑伞了吗?

  还是顶着日头来的?

  无论如何,他总是违背了一句曾说过的话。要么是不怕麻烦,要么是不怕被晒了。

  又不看热闹,来看什么?

  谢长明陷入长久的静默。

  直到对面的宋之春拱手,朗声道:“请教了!”

  台下又是对宋之春一片鼓舞,树上的小长明鸟像是为什么生了大气,踹了一下树干,摇下无数片树叶。

  谢长明回神。

  他也微微拱手相让。

  那位黑脸长老点了一炷香,比试开始。

  谢长明抽刀。

  他今日没有用那把重刀,而是临时在冷刃堂买了把薄刀,不是什么好刀,刀身很薄,且脆,灵力过强便会被折断。

  宋之春是使剑的,那是把好剑,拔剑出鞘,场上立刻涌上一股寒气,直冲冲地朝谢长明而去,可见平时虽然和善,但在比试中还是全力以赴,绝不相让。

  谢长明一眼便看破她的招式,也可从破绽处立刻攻入,一刀结束。

  可这样就太无趣了。

  即使不是来看热闹的,这样一刀结束的比试也太没意思。

  所以谢长明选择迎了上去。

  宋之春是金丹期修为,却敌不过薄刀的力道,后退一步。

  谢长明一顿,即使第一世修的是仙道,他练的也都是简单明了、毫不花俏的杀人招式,却难得地挽了个刀花。

  他记起从前看过有人在宴会上舞刀,很有几分动人。

  刀随意动,谢长明仅凭回忆,就使出了那套刀法的最后一式。

  名曰“秋月夜”。

  刀如满月,盈盈而下。

  日光落在薄而锋利的刀刃上,聚于刀尖上那一点,很有些刺眼。

  这刀法是为了使出来好看,灵力也要一同聚于刀尖,那薄刃承受不住,已呈碎裂之势。

  台下人惊呼:“宋师妹!快乘胜追击,对方刀刃既碎,已是颓势了。”

  谢长明的余光瞥过那棵树,树叶又无风自落,想必是又被狠狠踹了一脚。

  他想到自己方才所为,觉得有点好笑。

  盛流玉是个小瞎子,看不到“秋月夜”使出来是什么模样,只能靠自己腰间挂着的玉牌收到的台下隐约的惊呼声,辨认出他快要败了。

  宋之春才是对战之人,远比台下人清楚谢长明的修为,丝毫不敢松懈,提剑刺来,想趁机击败谢长明。

  这一次,谢长明不再做多余的事,微微侧身,提气前跃,落在宋之春三步外,顺势抬手,宋之春张皇失措,却已躲闪不及。

  那把将碎的薄刀架到了她的脖子边。

  宋之春颓丧道:“我输了。”

  谢长明收回手,刀刃的碎片落了一地,只余刀柄了。

  他道:“承让了。”

  一旁的长老高声道:“第二十九场,谢长明胜。”

  这也是明玉堂长老们最喜欢的比试方式,最后一击必中,又能适时收手,两方都不受伤,是和和气气的较量。

  但注定是很难得的。

  除非像宋之春和谢长明这种,一方胜另一方良多。

  底下已经吵闹了起来,阮流霞更是喜形于色,陈意白身旁坐了个人高马大的师兄,正对台上的谢长明虎视眈眈,陈意白不敢表现出高兴,生怕被打。

  不远处的槐树微微晃动,一个碧色身影从上面轻轻跃下,不再停留,径直往回走。

  长老解开宋之春武器上的禁咒,而谢长明的薄刀已经碎了,不必等着再解,便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

  台下的师兄们对这个毫不留情赢了之春仙子的师弟虎视眈眈,但他下来得太快,宋之春正慢吞吞地往下走。

  是去找谢长明理论,还是留下来安慰惜败的宋之春是个两难的抉择。

  最终,大家还是想在小师妹面前露个脸,毕竟和谢长明理论,有仗势欺人的嫌疑,师妹也看不到。

  旁边的高个子师兄离开后,陈意白终于松了口气,朝谢长明道:“谢兄,比试果然精彩!没料到你三招就打败了金丹修为的之春仙子,我要和你讨教一番!”

  谢长明道:“我有急事,以后再说。”

  留下陈意白一脸茫然,对着阮流霞道:“他能有什么急事?我倒要去看看!”

  阮流霞还在琢磨谢长明使出的那一刀,的确很美,甚至让她有了不妨也学一学的念头。

  谢长明追出演武场的时候,盛流玉已经消失在了路上。

  他继续往下,转了个弯,才看到盛流玉沿着路边走,借着稀疏的竹叶遮阳。

  谢长明松开握着玉牌的手,状若无意地走了过去,正撞上盛流玉。

  他轻声道:“好巧。”

  盛流玉后背一僵,同手同脚往前顺拐了几步。

  谢长明装作没看到:“你是要回青临峰吗?我和你顺路。”

  这一次谢长明并没有多问,盛流玉却很心虚,生怕被发现自己来这儿做了什么,提前找补:“我不是看热闹,是有事路过。”

  谢长明笑了笑。

  小长明鸟是这样的,即使非要来看,必然不是想来看谢长明的,总是有别的理由。

  他没有戳穿,轻轻拂去了盛流玉头顶的落叶,问道:“我带了伞,你要不要撑?”

  盛流玉仰起头,嘴角微微翘起,又强压下去:“好吧。”

  他就是这么娇气的小鸟,即使怕晒也不会打伞,要别人帮他撑。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正好遇上接下来要去演武场比试的人。

  听他们的意思,这次是秋时令的比试。两方都是很出名的师兄,修为高深,很多人都要来看,幸好他们来得早,抢先一步过来了,还能占个好位置。

  谢长明偏过身,足够遮住别人可能是看向盛流玉的目光了。

  片刻后,他提出一个建议:“我知道山顶有个垂枝楼,可以去那里歇一会儿。”

  盛流玉可能是想到上次发生过的事,冷淡而平静地问:“又要背书吗?”

  似乎已经麻木地认命。

  谢长明将伞往另一边倾斜许多,盛流玉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一点照不到太阳。

  他道:“你上次已背得很好,不用再背了。我听闻垂枝楼里有一种果酒,很甜,也不醉人,你要尝尝吗?”

  盛流玉有点怀疑,还是说了好。

  书院里的一切生活必需品都很便宜,但与此相对的,与享乐有关的物事,譬如酒水之类,贵得惊人。

  与垂枝楼相比,仙归阁已算得上很便宜,所以即使垂枝楼依山傍水而建,坐在二楼,能看到一片好风景,依旧顾客稀少,门可罗雀。

  虽然盛流玉看不见,谢长明还是点了最好的位置,要了一壶甜酒和几碟果子点心。这些吃食花费的灵石,已经是谢长明在灵植园勤奋工作一年也赚不来的了。

  幸好盛流玉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瞎子,看不见也听不着,更察觉不出什么不对劲,否则谢长明从前说自己是个贫穷散修的谎话便要当场被戳穿。

  谢长明倒了一盏酒,准备递给盛流玉,临了又有些犹豫。

  方才是为了哄鸟,才说出了这番话。实际盛流玉才十五岁,是只幼崽,没到喝酒的年纪。

  盛流玉没喝过酒,此时嗅到陌生的甜味,明显有些兴奋,很想尝一尝。

  谢长明轻叹一声,到底没有出尔反尔,把酒盏递了过去,叮嘱了一句:“你年纪太小,只许尝尝味道,不能多喝。”

  盛流玉捧着酒盏,小心地抿了一口,似乎是被酒味惊到了,连鼻子都微微皱起。

  谢长明撑着额头,眼睛朝向窗外的风景,余光还是看他。

  盛流玉咽下酒,又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很好喝似的。

  谢长明本不打算喝,也尝了一口,很甜,酒味很淡,不过如此。

  盛流玉的脸颊微红,举着酒杯:“还要。”

  谢长明笑着问他:“你上次不是说不喝酒?”

  盛流玉回忆了片刻,总算记起来了,依旧很理直气壮:“那是我没喝过的时候说的,当不了真。”

  谢长明在给与不给间犹豫,还是又倒了一盏。

  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