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己
三载后,她已小有所成,再也不惧怕任何凡人。
迄今为止,她未尝败绩。
她瞧着与那暴君有六七分相似的丛露,满腹疑窦,为何那暴君令她心生厌恶,丛露却令她心生好感?
与丛露接吻、拥抱,即便是更为亲密之事,她都不觉得恶心,甚至鬼使神差地觉得天经地义。
她以尾鳍轻抚着丛露的足踝,下/身的鳞片贪婪地开启着。
她的繁衍期持续了整整七日,一人一鲛左右无事,遂日日于床榻之上厮混。
第八日,子时,一人一鲛共浴。
丛露端详着渺渺道:“今后,你便同这七日一般,与我同枕共眠罢。”
渺渺颔了颔首,又担忧地道:“这七日实乃迫不得己,可公主将来是要出降的,万一被夫家得知,曾与我同枕共眠,唯恐坏了公主的名节。”
丛露心下紧张,态度却很是强硬:“你已答应与我行‘梳起’之礼,莫不是想出尔反尔?休想。”
“我还以为公主是心血来潮,却原来公主竟是当真了……”听至此,丛露已然愠怒,渺渺难不成从头至尾从无一分真心?只是利用她渡过繁衍期,才与她虚与委蛇?
弹指间,她被渺渺拥住了,渺渺还以额头磨蹭着她的锁骨道:“那我便也当真了,与我行过‘梳起’之礼后,公主这一生再也不得出降,公主将为我所有。”
“你亦将为我所有。”丛露转怒为喜,纠正道,“不许再唤我为‘公主’,你既与我定情,理当唤我为‘露珠儿’,与哥哥一般。”
听丛露提及丛霁,渺渺暗道:哥哥虽言我并不是那暴君的对手,不过我定会向他证明我的功夫远胜于那暴君,我定会好生教训那暴君,直到他跪地求饶,指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辜负哥哥。
此情此景,想起那暴君委实扫兴,她收起思绪,唤道:“露珠儿。”
见丛露笑靥如花,她便又唤了一声,“露珠儿。”
丛露告白道:“渺渺,我心悦于你。”
渺渺其实并不懂何为心悦,但丛露是她惟一非但不讨厌,反而愿意与之亲近,与之相伴的凡人,这应当便是心悦罢?不然,她为何一闻得丛露的告白,便心如擂鼓?不然,她为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与丛露行“梳起”之礼?
思忖过后,她面红耳赤地道:“露珠儿,我亦心悦于你。”
丛露心满意足,继而亲吻着渺渺的鲛尾道:“今日起,除我之外,不许再让旁人瞧见你这鲛尾。”
“我记下了。”渺渺鲛尾发颤,软声软气地道,“再多亲一会儿罢。”
丛露又亲了一会儿渺渺的鲛尾,才与渺渺一道沐浴罢,回了床榻。
十一月十八,冬寒日重,周太后却愈加刻薄,连炭火都克扣了。
白露殿内寒气逼人,丛露让秦啸送了炭火来,以防被周太后的眼线发现,她并不敢多用,是以,她最为常用的取暖方式便是与渺渺欢/好。
一人一鲛探索着如何能更好地取悦于对方,日日如胶似漆。
一人一鲛定情于十一月初八,已过去十日了,可温祈与丛霁仍然杳无音信。
十一月三十,距离温祈承诺凯旋的日子已过去整整三月了。
一人一鲛各自忧愁着,以免对方与自己一同忧愁,她们闭口不提温祈与丛霁,却不知对方亦然。
算算日子,温祈的身孕已九月又半,该当生产了。
渺渺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温祈难产而亡,一尸三命。
十二月初一,丛霰着人送来了炭火。
丛露总算能光明正大地烤炭火取暖了。
一番耳鬓厮磨后,渺渺啄吻着丛露的面颊,坦言道:“我其实曾杀过人。”
丛露知晓渺渺会功夫,对于渺渺曾杀过人一事并不意外。
渺渺见丛露面不改色,继续道:“我统共杀了二十七人,尽是些捕捉、虐待、贩卖、杀害鲛人的恶徒,我不能坐视他们作恶,倘若被我得知还有人胆敢这般对待鲛人,我……”
她顿了顿,忐忑不已,却并未改变主意:“我还是会去杀人。”
这乃是她的信念,为了不让更多的鲛人经历她所经历过以及她并未经历过的人间炼狱。
丛露一勾渺渺的腰身,继而轻拍着渺渺的背脊道:“你在害怕么?你为何要害怕?”
未待渺渺作答,她自问自答道:“怕我嫌弃你手染血腥么?”
见渺渺默认,她含笑道:“作恶者自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对他们并无怜悯之心。哥哥为了复仇,为了登上皇位,亦杀了不少人,哥哥自认为自己乃是暴君,我却不那么认为。”
渺渺松了口气,心中对于丛露将她与丛霁相较甚为不满。
丛露正色道:“但你必须答应我,其人若罪不至死,且有悔过之心,不可杀。”
渺渺理所当然地道:“我未曾杀过罪不至死,且有悔过之心的凡人。”
“那我便不阻止你杀人。”丛露面色一沉,盯着自己的右手道,“我被逼出嫁那日,亦想杀了那章家长子,可我怕连累哥哥,便只是毁了自己的容貌。”
渺渺认真地道:“你可知那章家长子在何处,我帮你杀了他。”
丛露摇首道:“不必了。”
渺渺不解地道:“为何?”
丛露答道:“哥哥本想处置他,未及动手,他已被新娶的续弦杀了。他那续弦并非大家闺秀,而是商贾之女,他换着花样折磨续弦,以为续弦只能忍气吞声。他身材魁梧,续弦娇小玲珑,续弦有反抗之心,却无反抗之力,每每反抗,便会被折磨得更加凄惨。有一回,他宿醉归家,续弦趁机将他一刀毙命,而后投案自首了。续弦的父母重利,并不管她的死活,连状师都未为她请,任由她自生自灭。
“按照本朝律法,杀人者死,因而她被判斩首示众。幸好当时哥哥已登上皇位了,案卷被呈交到哥哥手中之时,哥哥改判她为无罪释放。据闻她被那恶徒折磨得浑身上下无一块好肉,下/体更是伤痕累累,还被缝合了大半,只因那恶徒嫌弃她不够紧致。哥哥请了太医为她医治,可惜她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渺渺后怕得厉害,不断地唤道:“露珠儿,露珠儿,露珠儿……”
丛露叹息着道:“我当年若能了结了他,便不会有无辜女子受罪了。”
“并非你的过错。”渺渺心疼地道,“自毁容貌很疼罢?”
丛露不答反问:“你亦受了不少苦楚罢?那戚永善尚在天牢,嫂嫂与哥哥都未杀他,你若想杀他,杀了便是。”
渺渺听得“戚永善”之名,那些原本已被尘封的悲惨往事劈头盖脸而来。
她握紧了双拳,声音微颤:“戚永善人面兽/心,因我所产的鲛珠颜色发灰,利用我威胁哥哥产珠,哥哥为何不杀了他?”
“我只知戚永善尚在天牢,不知嫂嫂为何不杀了他。”丛露猜测道,“或许嫂嫂另有打算。”
渺渺努力地平息了自己的愤怒:“待哥哥回来,我定要问个清楚。”
然而,哥哥何时才会回来?
一时间,一人一鲛相对无言。
十二月十八,丛露终于等来了丛霁。
次年,正月十七,渺渺终于等来了温祈。
同日,渺渺与丛霁交手,她本想好生教训丛霁,为温祈出气,出乎意料的是她竟远非丛霁的对手,输得一败涂地。
正月二十四,丛霁为龙凤胎举办双满月宴。
正月二十八,丛霁与温祈大婚。
二月初五,丛霁与温祈婚后第一日上早朝。
二月初六,渺渺冲至寝宫,质问温祈:“哥哥,你为何不杀了戚永善,而要留着他的性命?”
温祈温言道:“你认为是杀了他,教他脱离苦海好些,亦或是留着他的性命,教他生不如死好些?”
言罢,他反问渺渺:“你可去天牢见过戚永善了?”
渺渺愤愤地道:“我怕我一见到戚永善,便忍不住想杀了他。”
“我亦许久未去天牢见戚永善了,我们不若现下便去见见他罢。”温祈站起身来,走在了前头。
天牢内恶臭难当,他掩着口鼻,命狱卒带他与渺渺去见戚永善。
戚永善所在的牢房暗无天日,他从狱卒手中接过烛台,又对狱卒道:“你且退下罢。”
“小的遵命,小的在外头候着,皇后殿下若有吩咐,知会一声便是。”狱卒恭敬地退了出去。
戚永善听得“皇后殿下”四字,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紧接着,眼珠子被烛光一刺,难受至极,欲要阖上双眼,这才想起来,他的一双眼皮已被那该死的李罄割去了。
温祈走近了些,明亮的烛火即刻逼得戚永善无所遁形。
眼前的戚永善四肢耷拉,细看,其中已无一根骨头。
戚永善虽非人彘,却与人彘无异。
不对,人彘上身尚有肋骨,但这戚永善一根肋骨也无。
戚永善苟延残喘,已是一滩烂肉。
那李罄的刑讯手法当真高明,若非眼前之人乃是戚永善,他定会觉得毛骨悚然。
渺渺目不转睛地盯着戚永善,拊掌道:“果真是生不如死。”
戚永善阴测测地笑道:“你的恩客待你如何?”
兄妹俩皆以为戚永善这副模样已口不能言,俱是愕然。
“我怎会如你所愿?我尚未接客,便已逃出来了。”渺渺遗憾地道,“你成了这副模样,又老又残,不然,我倒是可以送你去南风馆接客。”
“早知会有今日,老夫便不该嫌恶鲛人,应该将你们关在后院,做老夫的禁脔,可惜。”戚永善连脖子都抬不起来,只能瞪着俩鲛的双足。
鲛人一族专出美人,这俩鲛亦然。
“尤其是皇后殿下,竟然能令那暴君神魂颠倒,必定风/骚/浪/荡得很,你且说说,你是如何伺候那暴君的?教老夫开开眼界。”他反正已生不如死,逞逞口舌之快有何不可?
“走罢。”温祈不愿再听淫/言/秽/语,牵了渺渺的手,向外走去。
一走出牢房,他便下令道:“将那戚永善的舌头割了罢,留着多余。”
出得天牢,他淡淡地道:“渺渺,你若是还想杀戚永善,随时可杀,不必问我。”
“我不想杀他了,杀一滩烂肉做甚么?脏了我的剑,亦脏了我的手。”戚永善的惨状已消除了渺渺对于戚永善的怨恨。
“一滩烂肉确实不值得脏了你的剑,更不值得脏了你的手。”温祈又关心地道,“我听闻你正随露珠儿习字,你的字如何了?”
“尚可。”渺渺顿觉心虚,她的字并不如何。
她素来坐不住,丛露一教她习字,她便朝丛露撒娇。
温祈夸赞道:“你如此好学,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渺渺更觉心虚,与温祈闲谈了几句,便回了白露殿。
三月初十,丛霰毒发身亡。
三月十六,丛露下定了决心,牵着渺渺的手,行至丛霁与温祈面前。
昨年,十二月十九,丛霁偶然窥见丛露与渺渺接吻。
自此之后,他一直在想丛露与渺渺何时会向自己与温祈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