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型代码
别说,小甲子升任了一殿主使太监,这说话的气势都不同了。高悦听到此,心中很是感慨。他见皇帝没再往里走,也站在一旁没吭声。
院里很快有几个小太监出列,站到了前面,他们被小甲子瞪了一眼,连忙噗通跪地,带着哭腔道:“甲公公您明察秋毫,那些冰我们真的没动过,都是如数领回来,如数分到大殿和偏殿里用得,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现在满后宫都在传,咱们殿劫了咸福宫的冰,这是怎么回事?!”小甲子显然也气得不行,想来他也是上任没几天,就摊上这么个烂摊子,心情能好才怪。
跪地的一排小太监里,有人道:“那就是一个咸福宫的宫女胡说八道,乱攀咬也能作数了?甲公公咱们怎么说也是一个殿的,您可不要听信了外面的传言啊!”
小甲子直接被这番歪理气笑,道:“若是你们没做,人家为什么不攀咬别家单攀咬你们?说!到底是谁,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院里一片寂静,所有人均低着头。
小甲子见此,冷笑道:“行,你们不说是吧?杂家明日就禀报圣上,把你们全都当成疑犯打入大狱,你们可想清楚了,那可是大狱,你能活着进去,有几条命能活着出来?!”
这话显然很有效,就见跪地之人中立刻有人瑟瑟发抖起来,须臾,便有个宫女怯怯开口,道:“甲公公,奴婢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终于有人肯说了?”小甲子走下台阶,到那宫女面前,“你站起来说吧。”
那宫女欣喜一笑,连忙爬了起来,道:“具奴婢所知,咸福宫的冰,不像是被劫得,倒更像是那个叫冬丫的宫女偷偷送到咱们宫里来的!”
“什么?!”小甲子吓了一跳,连忙追问,“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宫女道:“奴婢也就看见一回,那天正好是后宫发冰的日子,奴婢在后院收拾花草。大概是花丛太密,奴婢蹲在里面外面的人没看到,但奴婢看得很清楚小篮子和小豆子两个在后门给一个宫女开了门,过不多会儿,那宫女递进来两个桶,虽然那桶上盖了东西,但那宫女确实是咸福宫的冬丫。奴婢刚进宫时跟冬丫同住在学艺所,因此不会认错。”
她说出小篮子和小豆子的名字时,那两个小太监就已经趴在地上抖若筛糠了,其中一个正是刚才说什么‘咸福宫乱攀咬不能作数’那一位。这下,所有人都向他俩看过去,小甲子也走到了那俩人面前,小豆子再也说不出话,小篮子抖着嘴唇勉强道:“甲公公饶命,甲公公饶命!我们也是被迫的,我们的家人之前被满公公拿捏着,现在他虽不在了,可家人还是了无音讯,那冰就一直,就一直得……”
高悦见皇帝听到此处回头向他看来,低声道:“陛下,咱们还进去吗?”
皇帝道:“你随朕来。”
高悦不解,但皇帝已经转了个弯儿,往南边去了,他也只好跟上。两人又是一路穿宫过殿,竟是回到了皇帝的寝宫极阳殿。
张公公见皇上这会儿回来,还有些惊讶。要知道,往日这个时间他们勤勉英明的帝王可都是一头扎在御书房里不批完折子绝不挪窝。可是今日,皇帝不但自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高侍君,这就不得不令人遐想了。
张公公不敢怠慢,忙迎了上去,皇上一路回了主寝,等高悦进来后,对张公公道:“不要让人来打扰朕。”说完,就拉过高悦的手把人给拽了进去。
张公公:自从夏至以来……皇上好像有些变了……
高悦被皇帝拉着,扭头看到张公公边关门边冲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个心情简直了——周斐琦不愧姓周,虽然跟周扒皮就差两个字,可‘物尽其用’这一点绝对半点儿折扣也没有!
周斐琦拉着高悦一路向里,至龙塌前停了下,他回头看向高悦——见高悦盯着龙床眉头一皱——嘴角微勾,这才再次迈开长腿,往后走。
高悦:……
周斐琦这个人,有的时候真得特别可恶!
主殿后面有条石子路,高悦一看见这个,警钟二度响起——吗哒,姓周的不会大白天要拉他洗鸳鸯浴吧?想到那晚在赤云观的种种,高悦突然觉得今天的太阳也太毒了点儿——热!!
他不想配合,被皇帝攥着的手腕扭了扭,皇帝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头转回时竟然轻轻‘哼’了一声。
高悦:他什么意思?
很快,高悦就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了。因为,皇帝到了汤池边上并未下去,而是踢了两下池边的大石头,那池水就如退潮般缓缓下沉,直到露出池底的石头,高悦终于反应过来,皇帝那一声‘哼’是为什么了——他不会已经知道了,那日自己和齐鞘曾在这池子底下的密道里见过面吧?!
这个认知令高悦突然意识到周斐琦对整个皇宫的掌控程度恐怕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一刻,高悦的一颗心拔凉拔凉……
池水退尽,石阶露了出来。周斐琦率先走下去,回身见高悦还站在池边上发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冲他伸出了手,道:“悦儿,过来。”
这次,高悦微垂着眸子,一言不发地将手递了过去。他也弄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反正被周斐琦握住指尖的那一瞬,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反而踏实了下来。
周斐琦牵着他,来到池底中央,一脚踏中唯一一块刻有盘龙浮雕的石头,高悦只觉得一阵晃动,人就像坐旋转过山车一样被一股冲力直接甩进了周斐琦健壮的胸膛。
周斐琦一手抱紧他的腰,一手轻拍他的背,安慰道:“马上好了,别怕。”
如果说那天晚上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是因一切太突然又有池水阻隔视线,今天高悦算是看了个明白——这个机关实在是设计得太精巧了,竟然既有电梯升降的功能又有过山车转弯的功能,脚底圆盘下降之前,圆周处会先升起一个铁桶,将人从脚到头套在里面,难怪那天明明有水却一点也没有漏入地道里。
感觉就像是脚下的圆盘翻了个盖儿,周斐琦已抱着高悦,稳稳地站在了地道里。
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周斐琦也松开了他。高悦才站稳,手就又被周斐琦抓住了,只听他道:“朕牵着你,小心脚下。”
“谢陛下。”
高悦由着周斐琦牵手,两人在密道里穿行。这条密道不出意外应是通往霁和殿的,然而皇帝走了一段时间后,却又摸到了石壁上的一块砖,轻轻按了一下,眼前便多出了一道门。
那石门缓缓上升,高悦的心也不由越跳越快。他有一种预感,这道石门之后,很可能隐藏着大周皇家的某个秘密。他想不通周斐琦为何会带他来这里,他到底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个秘密呢?
眼看石门升到顶了,高悦突然开口,“陛下,臣不便进入,愿在此等候。”
“这没什么,你跟来吧。”
周斐琦说着,用力拽了他一下,直接将高悦拽进了门里,完全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拽进去了,立刻反手一拍,将那石门又降了下来。
高悦:……
我反而更不想进去了。
石门之内是另一条密道,但周斐琦这次却迟迟未动。等到门全部关上后,才对高悦道:“看好朕的步伐,别踩错了。”
“啊?”
说话间,周斐琦迈出了第一步,还撩起袍子,回身又叮嘱高悦:“踩这里,别踩错。”
高悦已经明白了,这条密道是有机关的。稍有差池,估计就是万劫不复。
周斐琦依然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笑了一声道:“朕想起,当年赤云道长也是这样牵着朕一步一步教朕通过,没想到时过境迁,徒已为师。”
高悦心里一惊,若这密道里的机关是赤云子所布,那应是奇门局了吧。毕竟,赤云观好像最擅长的就是奇门遁甲之术了。也难怪周斐琦会说‘没什么了’,确实没什么,因为一般人根本就走不过去吧,进来就是死,所以无所谓?
两人走了不知多久,久到高悦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耳边竟渐渐响起了某种铿锵有力的敲打声,好似铁器敲击,又好像隐隐还有人声。高悦忍不住望向周斐琦的后脑勺,皇帝好像这一刻突然长了后眼,他明明也没回头,却突然出声,提醒道:“悦儿听话,看好脚下,不要看朕!”
口气还挺严厉的,高悦被点名,竟然有种开会开小差被老爹当场瞪眼的错觉。啊,怎么突然想起老爹了呢,也不知在原来的世界,自己到底死没死!
耳边那些声响越来越清晰,两人一前一后,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再度来到了一扇石门前。周斐琦停下,对高悦道:“先闭上眼,让你睁开再睁开。”
高悦:!!!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有歧义呢?
皇帝见高悦虽迟疑,却还是照做了,唇角微扬。而后,他又拍动了一块石砖,开启了面前这道石门,强烈的日光顺着石门底下的缝隙不断侵入,自两人脚底向后面的密道里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周斐琦等石门全部升上去后,又停了两息才对高悦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然而,高悦却没有动。
这一刻,高悦的内心是震惊的!他的脑海里正不断回放着一副画面,那是高一的暑假,他和陈谦去国外旅行。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的程度了。他们在著名的81号院探险,因是全封闭式的古堡,许多门的开启方式也是这种上下滑动的,那时候两人也是一前一后,陈谦拿着手电在前面走,说什么“我牵着你吧?怕把你丢了……”就特别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突发状况,像什么突然扑面而来的蝙蝠、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黑猫、楼梯上横沉的假尸——给两人制造了无数次拥抱彼此的机会,至最后一道关卡前,陈谦说:“我要开门了,你先闭上眼,我让你睁开再睁开,啊?”
高悦当时真得以为陈谦接下来是要亲他了,因此他就算闭着眼心跳也‘砰砰砰’地跳得异常厉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对亲吻充满好奇,忐忑又期待的心情。
然而,大门升上去之后,他没有等来陈谦的吻,而是一句轻笑,他听到他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咱们在暗中待得太久,炸然见光,会伤眼睛的!”
……
“……咱们在暗中待得太久,炸然见光,恐生眼疾!”
回忆与现实渐渐重合,高悦缓缓开启眼帘,眼前的男子高大健美,他背着光面向自己站立,五官周围也似被那光镀了一层微芒,有些耀眼,令人不由一阵恍惚——
高悦看得有些呆,一时不查竟流下了两行清泪,直到他在男子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那一闪而过的诧异,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
“陛、下,”高悦有些不好意思,忙抬袖擦脸,周斐琦却已屈指为他揩掉了脸颊正滚落的泪珠。
“想什么呢?怎么还哭了?”
“大概是这光太刺眼了,”高悦边说边连忙吸了下鼻子,飞快调整情绪。
大概是觉得太尴尬了,这一刻,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周斐琦似得,左右飘忽。只觉得自己大概真是单身太久,找陈谦找得太久,才会看谁都像他。眼前的人可是周斐琦,这本书的男主,这个朝代的皇帝。而陈谦,高悦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凭他们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了解,陈谦啊,别说让他做皇帝了,估计就是把他单独一个人放在现代他都得用好久的时间去适应社会。
一个常年只知道出任务的人,不要说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了,就是现代企业最普通的员工关系相信要他处理好,也得给他一段时间适应。
周斐琦没再问下去,只是又深深看了高悦一眼,便拉着他走出了密道。
石门再次在身后降下。高悦这时才看清,外面这一处地方的真容——这里应该已出了皇宫的范围,因为周边已能看到围合成势的山峰,这是一处山谷上方的平台,不算太高,目测距离山谷地面大约二十米的样子。
刚才在密道里,高悦听到的那些声音,此刻正在山谷中无所顾忌地彻响。
熔炉、铁铸、士兵!
单是看到这些,高悦已瞬间明白这是个什么场所了——皇家兵器场。
确切的说,也可以叫兵工厂。
周斐琦竟然带他来了这里?!!
为什么?!
高悦内心震动,眸存惊异望向周斐琦,正好看到皇帝陛下眼含笑意地向他望了过来,高悦连忙道:“陛下不该带我来这儿!”
周斐琦道:“你既知硝石便随朕来看看吧。”
他说着已沿石阶向下走去。
什么意思?难道他也在用硝石提炼火药?高悦心思才动这一下,山谷最远处便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紧接着是一阵谩骂,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大喊什么‘又失败了’。
“那处怎么了?”高悦问。
“萃取失败。”周斐琦道,“这几年时常发生。”
高悦觉得自己应该是猜中了,周斐琦就是在用硝石提炼火药,但产出甚微,他带自己来这里,是一时兴起,还是刚才听自己提到了火药,想借此试探?应该也没有这么简单吧——
高悦跟在周斐琦身后,仔细思索,这一想竟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他毕竟也是曾经管理过一个集团型公司的人,对用人方面不说深谙其道,至少很有心得。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说呢,换成现代职场就是有个人说他知道你们公司的核心技术,作为老板,高悦觉得首先肯定是让自己公司里的技术核心跟这人聊聊,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如果这人有真材实料,那肯定是高薪聘用,同时签署保密协议,把风险降到最低。若这个是个半吊子,那也无所谓,就让他一边凉快去拉倒。
如果这人不接受聘用,那必要时都免不了会动用一些其他的办法来处理……
问题是现在是古代,而火药在这个时代来说就是决定各国战力的核心技术,高悦刚才提醒周斐琦完全没有考虑到时代因素,就那样大咧咧地说了出来,相当于是自己将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
周斐琦为什么会带他来这儿?是信任,是试探,还是——周斐琦会不会杀他?!
这是高悦现在最担心的!
随即他又想到,不,事已至此,只要我帮他炼成火药,就可以活下去。火药的炼制在现代社会技术已经相当成熟,高悦虽是建筑系毕业,但上学时就曾博览群书,一些基础原理的知识储备没有问题,他想着一会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自己能够解决就顺手帮着解决了,只是这次不能再那样大咧咧的了,行动前一定要先想好利弊,首先一点,保证自己不置身险地。
而且,高悦还想趁此机会也让周斐琦看到他作为‘皇帝老婆’之外的价值,这样一来,日后再找机会表忠心,他相信换作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轻易对既忠诚又有能力的人才下杀手,除非有一天,这么重要的人才当着周斐琦的面被他的敌对势力掠走!
高悦迅速理清思路,刚才那身冷汗也慢慢消散。
从现在开始,认清现实,认清这个时代,谨言慎行——这是高悦此刻浮上心头的警己之言。
其实,到了这里,高悦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刚才周斐琦拉着他首先要去的地点明明是霁和殿,若非正好赶上小甲子训话,皇帝是肯定会进去的,何以突然又改了主意,来了这兵工厂呢?还是说他原本是准备走霁和殿那边的密道入口?说起来,这条密道留得就很迷,若按之前齐鞘的说法,这密道原本是大皇子当年为篡位引兵入皇宫开凿的,周斐琦既然发现了填平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他偏偏又留了这么一截不但中途通往兵工厂,另一头还连着霁和殿,他就不怕九皇子哪天乱入进了那奇门遁甲阵再出什么意外吗?
周斐琦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些事,高悦还没想明白,周斐琦已经带着他进入了山谷。
到了底下,高悦发现,这个兵工厂的守备十分森严,单围墙就有三米高,墙上有士兵在巡逻,俨然一座小型城池的规模。两人来到高大的拱门前,城楼上的士兵一见周斐琦连忙就地跪拜,拱门也立刻向两侧开启,一个黑衣玄甲的高大侍卫迎了出来,及至近前跪地参拜,道:“臣暗月叩见皇上,”又看到被皇帝牵着的高悦,愣了下,眉头微皱了下,忙低头行礼,道:“参见高侍君。”
“平身。”周斐琦对旁人一贯高冷,脸上神情淡淡,道:“备车,去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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