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型代码
这一日,除了昨晚晕倒的林青叔没亲自来道贺,就连淑贵妃都亲自来他这景阳宫里转了一圈儿,可见他这事儿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重视。
景阳宫今日迎新主,小幸子和小福子自然是忙里忙外。高悦倒是也想亲自主持,奈何体质太差,力不从心,道贺的人一走,他就又歪回了床上,就连晚饭也只喝了碗清粥就吃不下去了。
他这边是早早歇下了,后宫里的其他人可就没这个福气。
先说那位太医丞贾启,从早上给高悦看完诊,出了极阳殿就直奔了太后的永寿宫。他到得时候,太后正在侍弄一盆牡丹,见他来了,挥退左右侍女,问道:“怎么样?”
贾启摇了摇头,悄声道:“仍是处子。”
“看来那传言是真的了。”太后叹息了一声,又道:“这高家还真不愧是名门世家,送进宫的哥儿个个堪称惊才绝艳。当年孝慈太君生琦儿之前也是凭着这么一手献策博了先帝看重,只可惜他那人命薄,难产,薨了。唉,这也难怪,生孩子啊,女人尚且勉强,何况是个哥儿。只不过,这样下去也不行,后宫都开三年了,这一个个的肚子都没个动静,难道真要等那些个番邦把人送进来,拔个头筹?高家这个孩子,体质太弱,你多看顾着些,尽快把他的身子给调养好,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争不争气了。”
“是是。”贾启连忙应下,心中却暗惊不已。他跟了太后很多年,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皇上的生父,还特别点出了是‘高家’送进宫的哥儿,又让他好生看顾高侍君,这其中用意……贾启不敢再想。
太后摆了摆手,贾启倒退到门口,这才转身往外走。他在永寿宫门口,正好和淑贵妃打了个照面,他连忙行礼让到一旁,淑贵妃这个脸色可是不大好啊。贾启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走了。
永寿宫里,自淑贵妃来后又是另一番景象。
太后已经坐在椅子里,淑贵妃立于她身后给她捏肩,边撒娇抱怨,道:“姑母不知,昨日那林青叔可真是快气死我了。他明明知道皇上点了高侍君侍寝,却偏偏早不晕晚不晕,就要赶在皇上回了极阳殿才晕?可皇上那时有了新人相伴,又哪里有空去管他?倒是苦了侄女,大晚上的张罗到亥时才睡。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呢?真是不懂事!”
“呵呵,”太后拍了拍肩上的手,慈爱地笑了笑,道:“你今天来找哀家就是为了抱怨这个?”
淑贵妃笑嘻嘻地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姑母。其实,侄女是不解皇上为何把良人所单独交给高侍君管?”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用意,你是担心高侍君日后跟你争权?”太后依旧笑着问。
淑贵妃想了想,才道:“高侍君么,唉,他那个性子……我只怕他日后被新晋的良人欺到头上去。”
“那你便多看顾他些,不就行了?”太后道。
“我也不是不能,只是我今日去看他,他对我还是不冷不热的。”淑贵妃皱了下秀眉。
“之前,闹出了那么大的误会,你还想人家怎么对你?还像小时候那样,‘荣儿姐姐’地叫着追在你屁股后面跑?”太后顿了下,叹息道:“年少赤子的时光确实美好,可人总要长大,你呀既已身在这后宫,就要知道你的责任是什么,你的肩上可还担着咱们李氏一门未来的荣宠。”
说道荣宠,淑贵妃的脸一下子就夸了,她小声嘟囔道:“可皇上好像就是不喜欢我呀。”
“那你不会想办法让皇上喜欢上吗?!”太后说着已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她瞪眼淑贵妃,往塌边走去,边走边道:“七月就要大选了,这眼看也没有几天了,等那些番邦把人都送进来,各个手段了得,讨去了皇上的欢心,到那时候你再急?!你就是来找哀家哭也没用了!”
淑贵妃这会儿就要哭了,她道:“可皇上这两年都不进后宫了,我就是想去劝,我也,我也……”
“说不出口?”太后显然也有些气,往塌上一歪,抿了口茶,道:“后位悬空,整个后宫以你为尊,这个时候你不出头,难道你指望那些良人、美人去说皇上吗?若是那些人里,真有谁说动了皇上,难道你脸上就好看了?”
“可是,姑母、”
“你不用说了,”太后摆手,显得有些疲惫,又叹了口气,道:“算了,这次还是哀家出面吧,唉!”
淑贵妃心事重重地出了永寿宫。太后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只觉一股无力。她们李家这小一辈儿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生儿子,不但一个哥儿没有,女儿更是难以养大。否则当年换个人送进宫,何至于她这把岁数还要操这些心?皇上也是,好好的,偏生两年前生了场病,养好了后,不但性情大变,竟是连后宫都很少进了。这一年到头,也就是几大节日点个人侍寝,照这样下去,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皇孙。
“玉竹啊,”太后喊道,“去看看皇上现在在哪儿?”
一个大宫女连忙应声,出去了。不多时,她回来禀道:“皇上此时正在往景阳宫去呢。”
“哦?”太后愣了下,随即笑了,道:“你下去吧。”
那宫女行礼退下,太后自言自语:“还真是因果相循,算了,这样也好,省了哀家的事。”
高悦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也是被饿醒的。他眼睛都没睁开,就喊了声:“小幸子,拿点儿吃得来。”没人回他,他也没在意,只当是屋里没人,揉着眼睛坐起来,视线清明之际,入眼竟是一片明黄,高悦吓了一跳。他忙向上看去,果然是周斐琦那张祸国殃民的美人脸。
“陛下?”高悦忙下地要行礼,就听那人说:“免礼吧。你饿了?”
他好似也不打算听高悦的回答,扭头对门口喊了声,“传膳。”
胡公公特有的嗓音在门外应道:“遵旨。”
高悦趁这时,下地穿衣。小幸子和小福子端着铜盆进来,两人均低着头,可也看得出来是极高兴的。
因为,皇上竟然主动来了后宫,而且是直奔他们景阳宫啊!这可是两年来的头一遭啊!
高悦可没他们俩这么高兴,磨蹭着洗漱,琢磨着这皇帝又来干嘛?高悦走神儿了,脸上神情也淡淡的呆呆的,他甚至从行完礼后就没再看皇帝一眼,把个一国之君就那么晾在了冷板凳上。
偌大一个景阳宫的主殿里,没人说话。除了洗漱的水声,简直落针可闻。好在饭菜上来了,皇帝终于出声,道:“过来,陪朕用膳吧。”
高悦应了一声在皇帝身旁坐下,他才拿起筷子就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向他射来,紧接着就听皇帝道:“怎么用左手?”
高悦心想,左撇子在大周还犯法了?应该不至于吧,书里也没有这种设定。他仗着自己看过原文,想到原主被接近宫不是还有个晾了两年的设定么,于是,从容应道:“这两年习惯了而已。”
此话一出,高悦明显感觉到身边坐着的帝王浑身气息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皇帝倒底没再问什么,只点了点头,只再看高悦的目光,透出了一股若有所思。
两人食不言地吃完饭,皇帝又从怀里把昨日那叠纸拿了出来。
还来?!
高悦简直无语,心想这皇上难道是个工作狂,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就听面前这位帝王道:“今日大臣们议了这个草案,有几处地方,朕想再听你细说。”
“皇上请讲。”高悦认命地道。
“你提到这赈灾钱粮的分级派发,这个分级,具体怎么分?”
“哦,这个可以分为两部分,先分人,再分钱粮。就是按照主事官员的不同等级,将不同数量的难民按人头指派到他们名下,官级越高负责的难民人数越多,但是钱粮是按人头发到他们手里的,最终灾情过去后活下来的人还有多少比例,计入他们的升迁考评。若是有人贪赃不顾难民生死,自有律法制裁。”
高悦说得简单,本是想赶紧送走这尊大佛。没成想,皇帝却没那么好打发,直言道:“详细说。”
于是,高悦只得硬着头皮又开始滔滔不绝。而这期间,他发现,面前的帝王望着他的眼中越来越亮,闪动着发现金银财宝一般的惊喜。
高悦:……
这样下去,难道今晚又不能睡了?这可不行,他现在可是个连腹肌都没有的病弱小哥儿,可禁不住这么熬夜的折腾。可偏偏这个皇帝坐得稳如泰山,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俨然一副彻夜长谈的架势。
高悦最后被逼得没法儿,只得硬着头皮劝道:“皇上要注意龙体啊,这么日夜操劳实在是太伤元气了。”
“呵,”皇帝笑了,道:“那朕今日便歇在你这儿吧。”
啊?!
这下,高悦是真傻眼了。
第5章 竹马竹竹马
我、一、定、不、能、让、他、睡、到、我、床、上!
高悦心里狠狠地想着。他飞快动着脑筋想办法要把这个坏心眼儿的家伙请出去。高悦陷入沉思,脸上却是一副被惊住的呆滞。
他这副模样,落在帝王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至少从周皇帝渐渐弯起的唇角可以看出,在不知高悦真实想法的情况下,他成功被高悦这一脸呆相取悦到了,甚至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感慨着‘悦儿还如儿时那般可爱’。
殿里又是极静。
高悦脑速飞转,皇帝缅怀童真。
少顷,高悦双眼一亮,扭头看了眼窗外幽亮的月光,向帝王提议道:“今日我睡得有些早,又吃得有些急,现下腹中积食,想要去御花园走走,不知陛下可愿同往?”
皇帝这会儿正觉得他可爱,自然欣然应允。
于是,皇上陪高侍君逛御花园的消息在后宫中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震得后宫众人集体激动了。原本每日到了晚上便清幽寂静的御花园,在今天突然成了后宫集市,整个后宫的人马几乎全都齐齐赶了过来。一时,竟是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高悦站在御花园的一处锦鲤池边,看着灯火阑珊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各路人影,忍不住勾起嘴角,弯出一个略略得意的笑来。他甚至在心中呐喊:后宫的各路同僚们,不要拘着,有谋的出谋,有力的出力,快使尽你们的浑身解数,赶紧把这个坏心眼儿的妖孽皇帝从我身边弄走!
敏锐如帝王,自然看出了高悦的得意。他只是不明白高悦在得意什么?直到一位最先赶到的尚人哥儿,兴冲冲向他行礼,而高悦在这时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皇帝才算明白高悦的得意来自何处——
想把朕甩开?!
周斐琦心中莫名地炸开一声冷笑,几乎想都没想抬手就将准备溜走的高悦一把拉住。
高悦冷不丁被抓了手腕,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挣动起来。然而皇帝此时不知怎么想的,竟是用足了力气,攥他攥得死紧。高悦甚至有种预感,如果他再挣扎下去,皇帝很可能直接把他的手腕骨攥碎!
好,周斐琦,你行,你狠!高悦心里有气,却也不敢真拿自己这副小身板去赌,最终还是屈服在了皇帝的‘暴1力’之下。
意识到高悦乖乖任自己抓着了,皇帝果然立刻松了手劲儿。也是到了这时,他才对那位行礼的尚人哥儿说了句‘平身吧’。而后,皇帝陛下就在那位尚人哥儿火热激动如看到奇珍异兽的目光中拉着高悦快步向前走了。
皇帝走得很快,拉得高悦几次踉跄,他却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速度。甚至在两人横穿整个御花园时,面对各路妃嫔的行礼参拜,他的回答都是清一色的‘平身吧’。且在说这话时,周斐琦脸上无悲无喜,令那些妃嫔和郎君哥儿们根本摸不透他到底是几个意思。而这些妃嫔中也包括目前后宫地位最高的淑贵妃。
如果说其它人等不知皇帝是几个意思,与这皇帝有过几次交锋的高悦却自认为他能看清——周斐琦这家伙,这个坏心眼的家伙,拉着他横穿御花园不过就是要想用他来拉仇恨!对,没错,这家伙就是要让他拉满整个后宫的仇恨,这样一来,他日后必定要面对各种明枪暗箭的针对,为了生存下去,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依附于帝王,努力邀宠,讨他的欢心,否则就等着万劫不复吧!
高悦想到此,盯着皇帝后脑勺的目光,那真是恨不得直接给他来个穿刺!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这周斐琦应是识破了自己今晚逛御花园的目的,这既是将计就计,也是在报复他,还是警示他以后不要在他面前用这种手段,他是帝王,可不是随便就能甩开的阿猫阿狗!
两人眼见就要走出御花园,突然迎面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帝王‘噗通’一跪,竟然是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见到帝王边磕头边带着哭腔道:“陛下,求陛下去看看我们青书君吧,他刚刚又晕倒了!”
皇帝脚步根本没停,只对身后跟着的胡公公道:“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得?今日再治不好青叔君就提头来见!”话音落时,人已拽着高悦走到了十步开外。
高悦回头看去,正好迎上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怨愤的目光。
就这样,高悦一路跌跌撞撞被皇帝拽着走,竟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极阳殿。殿里主事的大太监张公公并贴身伺候的甲、乙、丙、丁等小太监一见两人这气势,连忙为皇帝陛下打开寝殿大门,大气儿不敢出地垂首站好。
高悦是被皇帝一把给推进极阳殿的,这一推,高悦绊到门槛,差点摔倒。这下,可是直接触了高悦底限。他就算是再怎么初来乍到,原本也是个总裁,从小到大,高悦还真是生平头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对待,当即也有些气血上涌,想着大不了一死,死了没准就回去了,不受这坏家伙的气了,一拳就抡了过去——
然而,受到原文病弱哥儿的设定限制,高悦这一拳放在周斐琦这位帝王眼中注定只能算是花拳绣腿,当然没有打中,不但没有打中,甚至相当于是主动把手腕直接送到了人家面前!于是,人高马大的皇帝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病弱娇美的哥儿给再次扯进了他怀里,并且毫不客气地给紧紧抱住了!
“你放开我,你放手!”高悦气得拼命用手肘撞他。
周斐琦一言不发,他抱着扑腾得异常厉害的高悦,抿着唇暗暗加力。高悦被他勒得肋骨生疼,心里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就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对周斐琦的拥抱越发排斥,就好似完全无法忍受被他碰触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
出乎意料,周斐琦见高悦如此,竟然一反刚才的强硬,柔声安抚起来:“悦儿,悦儿别怕!是朕!你看清楚,是朕!”
殿门紧闭,门外站了一溜儿的大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殿里那两位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就算他们想堵住耳朵,那声音也无孔不入。
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自殿里传出,紧接着是高悦一声高亢却带着哭腔的大喊‘啊——’
之后,一切回归安静。
殿里,高悦捂着脖子,不断后退。他满脸戒备,瞪着周斐琦,就像在严防什么洪水猛兽。
周皇帝有些僵硬地站着,没有再往高悦那边走一步,他抬手揉着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良久,周斐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轻声道:“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唉,果然还是不行吗?”
高悦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周斐琦这个‘狗’皇帝今天又咬了他,这笔账他可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一丝冷笑在他的唇边荡开,只听他不无嘲讽地道:“君无戏言?”
“什么?”周斐琦一时不解,微微皱眉。
高悦道:“你昨天说得,不会再咬我了!”
“朕说得是,不会再把你咬哭。”周斐琦下意识辩解,说完之后,又有些懊恼,一时面显尴尬。
高悦却不管他,一口咬定,“我要回景阳宫。”
“不行。”周斐琦想也不想,立刻回绝,甚至还加了一句,“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你——”
高悦本想争辩,然而周斐琦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丢下那句‘哪也不许去’就拉开殿门出去了。
他一走,高悦立刻虚脱了般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在他这会儿已经退到了床边,否则这一屁股蹲地上,指不定又磕成什么样儿呢。
掌事大太监张公公一路伺候着皇帝进了偏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见皇帝挥手,轻轻为陛下关好殿门。
作为当年那件事为数不多的几个见证者,张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由抬头望了望天,想起多年前的那天晚上,好似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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