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绊步多
他话€€音落下,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他们朝这一行骑着马的人看过€€来,这小城毗邻凉城,老百姓们平日€€里见惯了€€官兵往来,也知道凉城军不会伤害他们,因此哪怕看到€€这些人腰间€€都配着刀,他们也不害怕。
有€€人问:“听小兄弟这么说,你才€€是€€国师府的人,这个家伙是€€个冒牌货?”
沈醉点头€€,骄傲地说,“那€€当然。”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荒凉小城路远民贫,国师府的医师们根本看不上,几十年来无一名医师踏足此地,现在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就€€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了€€。
那€€被围堵在人群里的少年,自然也听见了€€,他立即出声反驳,“你无凭无据,怎么能说我才€€是€€冒牌货?我看是€€你贼喊捉贼!”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是€€啊,虽然严小哥是€€没治好林老大,但之前那€€几个人,可都是€€他治好的,要说他不是€€国师府的人,那€€他怎么会医术?”
“我看是€€这林家媳妇倒打一耙,和自家男人合起来演戏,想讹严医师一笔哩!”
沈醉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世界的医术都被国师府垄断了€€,所有€€医学书籍图册禁止带出国师府,而且非国师府的人偷学医术,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以断绝医术外传的可能性。
就€€算是€€已经防备到€€这个地步,一般的国师府医师,也只会治些小伤小病罢了€€,真正掌握高层次医术的,其实也就€€只有€€国师和圣子二人。
否则也不会这严姓少年只治好了€€几个小病,就€€令众人对他深信不疑。
原主是€€医药天才€€,未满十六,医术便与国师相差不大了€€,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在琳琅宝地里修习了€€几百年医术的沈醉,更是€€把各个位面€€的医术都融会贯通,已经不是€€人所能达到€€的境界了€€。
这点小病,在沈醉眼里,还真不值一提。
就€€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时€€候,那€€中年妇人却突然跑到€€马前,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说:“求求这位国师府的大人,开开恩典,救救我相公!”
沈醉低头€€看她,妇人五官周正,只是€€头€€发散乱满脸是€€泪,有€€些不雅观。
“只要大人肯出手相救,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也绝无二话€€!”妇人哭着说。
有€€陪她来的亲人看不过€€去,拽了€€拽她:“这人才€€更像是€€个骗子,你可别病急乱投医!”
妇人推开他们,“我相公都快死了€€,我还怕什么,要骗就€€来骗,只要能救活他,让我立时€€死了€€我也愿意。”
沈醉轻笑一声,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带我去看看你相公吧。”
妇人挤出一个笑,只是€€她现在实在悲痛,笑也笑得不好看,只抹干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在前面€€带路:“各位大人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妇人,来到€€一间€€茅草土屋,他们还未走进去,就€€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妇人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匆匆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男子正躺在地上,艰难挪动。
“你又起来做什么,都说了€€有€€人陪我去,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不必担心。”妇人口里责怪着,快步跑过€€去,赶忙把男人扶起来。
男人站起来,站在门外的乔珏等€€人才€€发现,他身量不矮,女人扶着实在费劲。
于是€€乔珏、凌恒二人便主动搭把手,帮妇人把他丈夫扶回床上。
男人呼吸急促,喘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气若游丝地说:“这……几位……”
妇人赶紧说:“他们是€€国师府的人,路上碰见了€€,禁不住我的纠缠,特意来为€€你治病。”
男人慢慢说:“麻……烦了€€。”
妇人让开位置,对沈醉说:“大人请坐这里。”
乔珏瞥了€€一眼,那€€凳子看得出来是€€这家人常用的,女主人也很爱干净,家里很是€€光洁,但这位圣子,一向不爱坐别人坐过€€的地方,待会儿恐怕又要发作。
然而沈醉只是€€点了€€点头€€,就€€坐了€€下来,凝神静气,为€€男人诊脉。
他问,“之前给他看病的那€€个人怎么说的?”
女人从一旁的竹篓里,拿过€€一棵草来,那€€草上还开了€€一朵花,是€€白色的小花,凌恒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沈醉在破庙门槛上摘的那€€种草。
女人一五一十地说:“他说我相公是€€吃了€€太多晒干的红谷果,才€€会头€€疼,让我去摘这种草煎水给他喝,就€€会好了€€。”
她眼圈发红,“可他喝了€€以后,当天晚上就€€开始腹泻,第二天又开始呕吐,还开始发热,眼看着小半条命都快没了€€,我气不过€€,才€€去找他理论的。”
之前她丈夫只是€€头€€疼,不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像是€€下一秒就€€会咽气。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他把粮食让我给吃,自己吃红谷果,他也不会变成这样。”她眼中又掉下泪来,对沈醉说:“大人,你能救他吗?”
沈醉看着她,女人眼中满是€€脆弱的希冀,到€€现在,沈醉已经确定,这就€€是€€原文里那€€个吊死在女主门前的女人。
原剧情€€中,女主重生后不甘于前世悲惨的命运,她思前想后,觉得问题出在燕策身上,若不是€€“沈醉”得到€€了€€燕策的支持,也没有€€能力碾压皇族,获得全面€€的胜利。
而燕策之所以支持“沈醉”,无非是€€因为€€“沈醉”救了€€他一命。
重生一世,她的胆子也大了€€许多,拉着对她最忠心的护卫,乔装打扮,来到€€了€€距离凉城最近的这座小城,冒充起了€€国师府的人,免费为€€城中百姓诊脉看病。
其实她哪里会什么诊脉,无非是€€凭借前世的先知记忆,知道许多小病该怎么医治罢了€€。
当年红谷果的事情€€,被作为€€圣子医术高超、心地善良的佐证,在大冶上下广为€€流传,她在朝熙手上,便见过€€这种开着白花的草,现在她在圣子之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日€€后被举国赞誉的人就€€不是€€“沈醉”,而是€€她崔子嫣了€€。
她的思路很正确,但她却不知道这种草的花叶不能一起煮,否则就€€会变成要人命的毒/药。
这女子的丈夫,就€€是€€死于这个药,女子去找崔子嫣理论,却反而被打成污蔑,被众人赶了€€回来,当天晚上,她丈夫便去了€€。
她伤心欲绝之下,竟跑到€€崔子嫣门前上吊死了€€,原文中,这妇人被描述成见财起意的贪婪之徒,去找崔子嫣理论时€€,也被形容得像个泼妇,崔子嫣自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这种出身小门小户的人就€€是€€贪,看她有€€钱就€€想讹诈她,像只害虫一样,死了€€也要跑到€€她门前来恶心她。
但现在,沈醉看着眼前抽噎着努力不发出声音的妇人,目露挣扎。
最终,他笑了€€一声,“当然能救,这种小病让我来治,简直是€€杀鸡用牛刀,我治好他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女人在原剧情€€中,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罢了€€,他救与不救,对剧情€€应该没什么影响。
女人听了€€,破涕为€€笑,对沈醉千恩万谢:“谢谢大人!就€€算大人治不好,我也不怨大人,我知道这不是€€大人的错,要怨,我也只怨那€€姓严的……”
岂料沈醉当即哼了€€一声,“有€€我出马,怎么可能治不好?你再这样说,我可不治了€€。”
妇人没想到€€沈醉会是€€这反应,愣了€€一下,连忙告罪,“是€€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有€€大人在,我相公必然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这还差不多。”沈醉这才€€满意了€€,哼了€€一声又去查看男人的情€€况。
一旁的乔珏和凌恒围观了€€全程,看沈醉炸毛又被顺了€€毛,忍不住偷笑,小圣子就€€是€€这样,别人只能夸他,要是€€谁说他一句不好,他得闹翻了€€天。
沈醉一旦开始看病,就€€全神贯注,压根注意不到€€那€€二人正在偷偷笑他。
他扒开男人的眼皮查看了€€一下,看了€€一会儿,又让他张嘴,检查了€€一下舌苔,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把腰间€€的香囊解下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塞进男人嘴里,“吃下去。”
男人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见她点头€€,便不再迟疑,把药丸含进嘴里。
他原以为€€这药丸必然苦涩不堪,却没想到€€竟然是€€甜的。
“把门窗关€€好,他现在不能受风。”沈醉吩咐了€€一句,乔、凌二人便一个关€€门一个关€€窗,屋里很快昏暗下来。
“点一根蜡烛。”沈醉继续说,”端过€€来。”
女人赶紧起身,“我去找!”
在女人去找蜡烛的间€€隙,沈醉已经在腰间€€又摸出一个包,那€€个包乔珏见过€€几次,沈醉对它宝贝得不行,走哪儿都要带着,乔珏不是€€没有€€好奇过€€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沈醉却从未在他面€€前打开过€€,慢慢的,他也就€€不好奇了€€。
现在沈醉居然舍得把它拿出来,乔珏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看沈醉从包里抽出一条布,他把那€€块布展开,上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金针!
妇人已经点了€€蜡烛,端了€€过€€来,看见那€€金针,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您这是€€……”
“待会儿我要把这针扎在他身上,你看了€€可别害怕。”沈醉捻起一根,在蜡烛火焰上消毒,顺便指挥起屋里的人,“把他的上衣脱光了€€。”
女人听见他要往自己丈夫身上扎针,面€€露迟疑,但最终,她神色渐渐坚定,“我来帮他脱。”
男人此时€€还睁着眼,神志清醒,自然什么都听见了€€,但他没有€€反抗,任由女人给他脱了€€上衣。
沈醉站起来,找准穴位,手起落下,一根金针就€€扎了€€进去,其余三人看进眼里,眼皮都跳了€€一下。
但被扎针的男人却面€€色如常,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
沈醉并没有€€停,一连给男人扎了€€十几针,就€€连头€€顶上,也扎了€€两针。
渐渐地,几人发现沈醉扎的针越多,男人的脸色就€€越好,刚开始他们来的时€€候,男人面€€色青白,已布满死气,而现在,他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粗略看来与常人无异。
等€€最后一根针扎完,沈醉已经满头€€是€€汗,他呼出一口气,退后几步,“一个时€€辰以后拔了€€针,他就€€没事了€€。”
妇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等€€相公病好以后,我们夫妻二人必然会去国师府请一座神像回来,在家里日€€夜供奉。”
既然能与皇权分庭抗礼,国师府又岂止一个,大冶上下各个地州都有€€国师府,甚至一些村子里,也自行建造了€€国师庙,方便全村人供奉。
沈醉听了€€,却不怎么感兴趣,“冷冰冰的神像都有€€人送吃的,我饿了€€这么久,还没吃过€€一顿饱饭。”
女子当即就€€明白过€€来,“小女手艺尚可,若是€€大人不嫌弃,还请留下来吃顿便饭。”
那€€躺在床上的男人,也搭了€€句腔,“惠娘,家里还有€€只鸡,把它杀了€€招待大人们吧。”
他语气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比起方才€€,已经好上不少,惠娘笑着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沈醉却歪了€€歪脑袋,问了€€一句:“你杀鸡做什么?”
惠娘听不明白,却还是€€恭敬回答:“当然是€€用来招待各位大人。”
沈醉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就€€被乔珏拦住了€€,“夫人不必麻烦,我家圣……公子从小便不沾荤腥,只吃素。”
沈醉眉头€€一皱,急急说:“乔十四,我……”
乔珏看向他,“公子怎么了€€?是€€想跟惠娘说不必准备肉食吗?属下已经说了€€。”
沈醉气结,他当然知道他已经说了€€,他就€€站在这里,他又没聋!
乔珏貌似温和地说,“临出门的时€€候,老爷便对属下耳提面€€命,绝不能让少爷沾半点荤腥,少爷可不要让属下为€€难。”
他口中的老爷,指的自然就€€是€€老国师了€€。
沈醉只能苦着脸,“知道啦,我不吃还不行吗?”
老国师什么都好,但只要一涉及到€€这方面€€就€€格外冷酷,丝毫不通人情€€,是€€以“沈醉”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半点腥味。
原主没尝过€€,还能忍住,但沈醉可是€€吃过€€的,一下子由奢入俭,心情€€简直低落得不行。
惠娘看到€€沈醉哭丧着脸,才€€意识到€€,这还只是€€个半大少年,会因为€€吃不到€€想吃的,就€€闹脾气,顿时€€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劝解道:“大人别担心,小女做的素菜,就€€连我相公也赞不绝口,说不定会合大人口味。”
沈醉看着她,想起方才€€他要扎针时€€,女人一个眼色使过€€去,男人便动都不动一下,比个什么都乖,心想,你丈夫对你手艺的赞美,还真没什么可信度,你就€€是€€炒一盘骨头€€给他,恐怕他也能吭哧吭哧地啃完。
但等€€菜端上来,吃进嘴里时€€,沈醉终于发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原来素菜也可以这么好吃!
别的不说,惠娘她相公,至少在口味这方面€€是€€真没问题!
一连吃了€€两碗,沈醉瘫在椅子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其余人吃饭的时€€候,也眼睛一亮,没一会儿,就€€吃光了€€一桶饭。
他们看着空空如也的饭桶,尴尬地咳了€€咳,他们的饭量可比沈醉大多了€€,沈醉吃饱了€€,他们却还只是€€半饱,待会儿必然还要找家客栈,再吃一顿的。
惠娘端了€€碗汤进来,看见沈醉靠坐在椅子上,两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在屋檐下打盹的猫儿一般,又可爱又娇气。
她掩唇笑了€€笑,柔声问:“大人还要喝汤吗?”
她已经回屋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发髻,衣着整洁、举止端庄,温婉贤淑的模样,与初见时€€的歇斯底里截然不同,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仍旧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