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槿萌萌哒
“这就是了,”金林像是终于想通了似的,喃喃道,“一端生,一端死,因缘结节,应造化而生有情,难怪了。”
谢秋寒见他是知道内情的样子,追问道:“真人此话何解?”
金林回眸看他,神色怪异:“其实也不比刀剑道好上多少,真不知该说你倒霉,还是好运了。”
边说边摇头,前言不接后语的,半句实在话都没有。
谢秋寒被他弄得更是云里雾里。
什么叫比刀剑道好不了多少。
这人卖的什么关子?
谢秋寒再追问,金林却拍了拍他肩膀:“今日吃药了没?好好吃药。”
谢秋寒:“…………”
算了。
不能同他较真。
金林卖完这关子,便又去唠叨倾碧。
自从空冥去世,金林真人越发真性情,不再避居杏林观,而是到处瞎掺和。
这老人活到头,又有些小孩的滋味了。
金林的戏台子从谢秋寒这,摆到了倾碧那儿。
倾碧仙子十分虚弱,我见犹怜,被金林念叨几句,不知该如何回他,便用眼神向红澜求助。
谢秋寒见了这幕,觉得有点不舒服。
好像喉头堵了块石头,咽不下,也发不出,纯粹让自己难受。
他实在不明白倾碧仙子哪不好了,让自己这样不喜。
倾碧同云邡间有些什么纠葛,其实不关他的事。
甚至,这天宫内乃至紫霄山的人都盼着二人成双成对呢,若真能成,还反倒是桩美事。
他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谢秋寒觉得自己好像走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境地,分明四周花团锦簇,可他却觉得样样不对,那些东西其实是高高竖起的坚壁,困住了他的手脚。
他想要出去,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更害怕出去以后,是应付不来的洪水猛兽。
倾碧歇了片刻,面色好转,目力得以提升,她眼前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这一看,她才发现谢秋寒正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
倾碧疑惑道:“秋寒,怎么了?”
谢秋寒听她发问,立刻收敛神色,仿佛倾碧刚才看见的那些困惑迷茫、忧愁害怕都只是幻觉。
倾碧蹙起了眉头。
她对天宫的事总是格外关注,谢秋寒入住不朽阁大半月,她自然也对这少年上了心。
一番了解后,她也知道这少年在天宫中风评很好。
小弟子救了落难时的仙座,经过了种种磨难,苦尽甘来,得了仙座青眼,能住入天宫,这是积攒了百世功德换的大运。
而且,他心性也上佳,并没有一飞冲天的傲慢,反而过的知足、平稳,待身边每个人都好。
毫无疑问,如此再过百年千年,这少年慢慢长成,也会成为紫霄山的一根栋梁。
天下二分,仙门一柱,皇室一柱。
紫禁皇宫中尚且有一堆皇子公主闹来闹去,可仙门的不朽阁里,却只有这样一个被仙座看重的少年。
人人都想巴结他、讨好他,人人都知道他前途一片大好。
他走在光明坦途上,又困惑什么?害怕什么?
谢秋寒将心思包裹的密不透风,叫人看不出究竟。
他面露一丝关切,问道:“倾碧仙子这是怎么了?”
倾碧本就不通人情,她瞧不出谢秋寒在想什么,只当自己看错了。
她答道:“多谢关心,我只是用了因缘镜,有些损耗,歇一歇便无碍了。”
一旁的金林听了,冷哼道:“今日是无碍,今后是不是无碍就难说了。”
听话听音,谢秋寒心道:难道这神器用起来会损害主人吗?
他看三人面色,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红澜听了这话,眉头皱起,正色向倾碧道:“我不知此物会损耗你心力,故而鲁莽相邀,此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遇有难题,可来找我。”
谢秋寒:“…………”
师兄一定忘记自己顶着云邡的脸了。
倾碧的话打断了谢秋寒的腹诽:“仙座不必如此,您对倾碧有恩,倾碧欠您许多因果,别说损耗些心力,便是要我性命也不在话下。”
红澜眉心更紧,“一码归一码。”
倾碧道:“倾碧入了仙门,本该忘却前尘,可却从因缘镜中窥见前世,得知我尚为凡女之时,仙座不惜损耗修为救我全家性命,恩深义重,如何能忘。”
红澜知道自己和她说的牛头不对马嘴,正要换回自己身份,又听倾碧继续自白道:“我知仙座对我无意,可仙座身边既然无人,倾碧便不愿死心。只希望仙座知道,等您什么想起,愿意回头一看,倾碧就在此处。”
一个愿意回头,另一个就愿意等,何等情深意重。
仙凡恋名场面。
往折子戏上一腾,又是几十斤的眼泪。
谢秋寒听的心里更塞。
红澜也终于明白了始末,原来是这种因果、原来这仙子对云邡怀的是这种意思。
既然云邡对她无意,那就好办了。
正当诸人心思各异时,红澜说:“谁说我身边无人?”
倾碧一愣。
金林一愣。
小狐狸腾的一下从红澜的兜里蹿了出来。
红澜以一种严谨、肃穆,仿佛在宣布仙魔交好的语气,郑重的宣布道:“云邡身边有人。”
倾碧被这语气吓着了,小心的问道:“是……哪家仙子,是不是方才那镜中人?”
若是镜中人,那影子都不见,也算不上身边。
红澜却断然道:“不是,那是魔尊道侣。”
“那……”
“不必追问,”红澜道,“云邡心属此人,与之患难与共,情意相通,早定下终身,仙子今后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他说的断然整肃,半点不像编出来敷衍人的。
倾碧和谢秋寒都是如遭雷击。
一个金林倒是饶有趣味,眼睛发亮。
只是红澜没有继续再说,扔下这话之后,转身就走。
谢秋寒立在原处,心如死灰。
红澜扭头道:“还不跟来?”
谢秋寒嘴唇麻木,半身不遂的跟上去。
心里忍不住一直想:云邡有道侣?什么时候的事?
谢秋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红澜,总之走着走着二人便行到了无人之处。
红澜驻足,道:“贸然说出此事,你可是心中不愿?”
谢秋寒垂首,面色灰暗,像蒙了层雾气。
这种事哪有他愿不愿意的。
他勉强振作,装作不在意的问:“仙座道侣,是哪家的仙子?若不便告知,便不说了。”
红澜微愣。
谢秋寒听他不言不语,便觉自己连发问的资格都没有。
哪知红澜道:“不是你吗?”
这次轮到谢秋寒一脸怔愣了。
还不等他说话呢,一声倒吸气声从转角传来。
那人步子凌乱的逃了,只有一抹碧色衣裙遗留在墙角,昭示着方才有谁跟来过。
红澜面不改色,仿佛早已知道。
谢秋寒发懵。
懵了好一阵,谢秋寒把自己被震飞到九霄云外的魂魄吃力的扯回来,迟疑的重复着:“……我?”
他认真去看红澜,发现对方半点没有要添上一句自己口误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
谢秋寒还没失心疯到这种地步。
中间一定有了什么误差。
谢秋寒心思如电,转过各种各样的念头,苦笑着纠正道:“师兄怕是误会了,我何德何能呢。我二人相伴多年,云邡对我所有的精心呵护和看重,都是拿我当孩子看的,他同我虽无师徒之名,但实为师徒,甚至还有几分养育之恩,如此这般,怎么会生出、生出那种意思呢。”
红澜沉默了。
“……你二人不是道侣?”
谢秋寒:“不是。”
红澜不说话了。